第 231 章
他。
他是誰?
趙長卿會認為讓楊玉芙對她產生深切恨意的是一個男人,而不是女人,是因為趙長卿珍視的女眷中,除了蘇先生外,都在邊城,根本與楊玉芙八竿子搭不著,更不會有任何聯繫。
若是往男人身上想,趙長卿相熟的也有限,真正與趙長卿楊玉芙都相熟的就是夏文,但夏文的可能性是趙長卿最先排除的。除此之外,能令楊玉芙這樣嫉妒的,趙長卿想了半日,只得到兩個不大可能的可能人選:其一,鄭妙嘉;其二,凌騰。
當初鄭妙嘉的確說過娶她的話,可是,在趙長卿看來,那種話更接近憐憫。她與鄭妙嘉,是因為鄭妙穎才相識,那也是小時候的事了,後來縱使有些來往,也並無私情。何況,鄭妙嘉已經娶妻生子,若楊玉芙神通廣大的曾對鄭妙嘉生情,恨的也不該是她。
至於凌騰,這就更不可能。無他,楊玉芙自小一直生活在蜀中,而且,在來帝都之前,楊玉芙就已經嫁給柳舉人。凌騰則是春闈方初次來帝都,先前也絕對沒有去過蜀中,更不可能認識楊玉芙。
除這兩人之外,趙長卿實在想不出別人。
或者……
趙長卿心下一動,忽就想到一人,歐陽先生。歐陽先生是遊俠一樣的人物,若說去過蜀中,半點不稀奇。
但……
這又讓趙長卿想不通,歐陽先生雖教過她武功,兩人完全是師徒關係,楊玉芙能恨她什麼呢?
蘇先生說歐陽先生在帝都,趙長卿並不想去見他。
她依舊想不通讓楊姑娘嫉恨她的那個人是誰,不過,趙長卿知道就夠了。看來,楊姑娘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
趙長卿也不打算坐以待斃。
楊姑娘走了,夏太太又請趙長卿過去說話。
夏太太的感覺非常矛盾,一方面,她挺欣喜趙長卿噎夏老太太的本事,另一方面,一個刁鑽的婆婆與一個強勢的媳婦,讓夏太太頗沒有存在感。
趙長卿在夏恭人面前給夏老太太難堪,夏太太勸趙長卿,「你這性子也忒急了,你伯娘還在呢。老太太那個脾氣,霸道了一輩子,是難改的了。咱們做晚輩的,哄著她些也就是了。你是個直率人,我就是擔心若傳出去,不知道你性子的該說你的不是了。」
趙長卿道,「伯娘不過是來打聽蜀錦閣的底細。自從永安侯夫人與永安侯生母翻臉以來,少卿府同李老太太也一直很冷淡。李老太太在蜀錦閣入股賺了銀,為了緩和同夏家的關係,將這賺錢的路子告訴伯娘。伯娘是個謹慎的人,知道楊姑娘與我們家有親,今天特來探聽蜀錦閣的根底。若真是可靠的生意,伯娘也會入股的。」
夏太太心下暗嘆趙長卿的聰明機敏,儘管早早離場,也能猜到夏恭人的來意。夏太太卻另有打算,她道,「我看今天族嫂的樣子,是極有興緻參上一股的。」夏太太雖認得幾個字,卻絕非博古通今之人。先前她想入股,兒子丈夫都不樂意,趙長卿還拿出漢代的皇帝來說事。皇帝不皇帝的,夏太太不懂。官場之事,夏太太也不懂,但夏太太也自有主意,她想著,跟著大官家做事,總不會錯的。若夏恭人真的參股,她跟著發些財,總不會有什麼不妥的吧。
夏太太興緻勃勃,趙長卿明白,不僅夏恭人被楊玉芙勾起發財的興緻,恐怕夏太太也是重新起了興緻,更不必提夏老太太夏姑媽了。
趙長卿只當未明白夏太太的意思,道,「蜀錦閣的生意與蜀王府相關,入股畢竟不是小事,若伯娘不知此事,還是提醒伯娘一聲。」
夏太太道,「這不能吧。聽你表妹說,是柳家一位族人在蜀錦織造司有些關係,這才做得起生意來。」
趙長卿溫聲道,「做生意的人,誰也不會把自己的秘密告訴別人的,也不會有人白白的讓出利潤。」
夏太太觀量著趙長卿的臉色,輕聲問,「長卿,你是不是不大喜歡芙丫頭啊?」夏太太一直覺著,趙長卿或許是介意夏文之前與楊玉芙定過親事,吃醋之類的原因,故此,對楊玉芙做生意的事很有些意見。
趙長卿望夏太太一眼,道,「我不喜歡她,不是因為她與相公先前定過親事,是她自身隱秘頗多。俗話說,反常必為妖。太太如今不信,今日多少人入股她的生意,將來必有多少人因她而遭秧。」
趙長卿這話一說,夏太太愈發認定趙長卿是吃醋,笑著勸她道,「你儘管放寬心,咱們才是一家子呢。芙丫頭是因為她乍到帝都,咱們兩家住得近,此方走動的近了。可這裡外親疏,我是明白的。就是文哥兒,你們成親這些年,他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是知道的,對不對?」
趙長卿勾唇笑笑,垂下眼睛,不再說話。夏太太竟真的認為她是在吃楊玉芙的醋……
當天晚上,夏老太太又與兒子抱怨了一番孫媳婦如何不尊重她的事,夏老爺寬慰老娘幾句,回頭問妻子是怎麼回事。
「大家說起話來,老太太非得讓文哥兒媳婦去請芙丫頭過來。文哥兒媳婦差丫頭過去,老太太就不樂意了,姑太太不但不勸著些,還一個勁兒添油加醋。芙丫頭歲數小,還得叫文哥兒媳婦一聲表嫂呢,哪裡用得著親自去請她。」夏太太道,「再者,芙丫頭先前跟文哥兒定過親的,叫誰去不好,非要文哥兒媳婦去。這女人哪,心窄,文哥兒媳婦心裡怎能痛快。」
夏老爺也不喜歡楊玉芙,可趙長卿這脾氣……夏老爺道,「有些不甚柔順哪。」
夏太太道,「邊城人都是直性子,喜怒素來擺在臉上的。」
夏老爺嘆口氣,「待以後給武哥說親,可得好生考量考量。」
夏太太勸道,「家常過日子,上牙還有磕著下牙的時候呢。都是一家子,過去就罷了。」
夏老爺不再說什麼。
趙長卿也在與夏文說夏恭人到訪之事,「老太太興許是將沒能入股蜀錦閣的事算在我頭上,我實在坐不下去,就尋個由頭告罪回來了。後來聽太太說,伯娘也有意入股發財,這是來咱家打聽蜀錦閣的底細來著。咱們與族伯在帝都,都是一個老祖宗的子孫,原就該守望相助,咱們既知不妥,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伯娘上當,若是有機會,還是與族伯說明原由。」
「她這是要幹什麼?」夏文看妻子一眼,對楊玉芙很是不滿,「這樣的不安分,倒叫我想起邊城的馮簡來。」
趙長卿挑眉,「馮簡不過求財,楊姑娘可不是求財這樣簡單。」
服侍著夏文換了家常衣衫,趙長卿倒了盞溫茶給他,摒退侍女,叫永福守著門,與夏文道,「不瞞你,楊表妹來者不善,這些天,我時時思量,究竟沒個頭緒。」趙長卿自楊玉芙送鞋的事,一直說到她做生意,言語中完全針對自己的事,都與夏文說了。趙長卿道,「我自小在邊城長大,若不是在邊城遇著你,再去不了蜀中的。我自問沒有半點對不住她的地方,若說是因著你的緣故,讓她記恨我,我是無話可說。」
夏文險嗆了茶,連連擺手,「這真是冤枉。」自從家裡出了事,他見都沒見楊玉芙幾面,更不可能有什麼私情。
趙長卿道,「我當然知道你對她沒意思,就看她現在做的事,也不像對你有意的。今天我試探了試探她,她恨我是真的,我卻想不出原由,索性也不想了。」
「我這些天一直在思量她做的事,咱們也是做過生意的,蜀錦哪怕如今賣的好,也是新近的事了,我雖沒看楊姑娘鋪子里的賬,也覺著她現在大家大業來得突然。何況,立足未穩就將手伸向帝都三流人家,勾搭著人們入股分紅。你說,她圖的什麼?」趙長卿道,「聽你說,楊姑娘以前對生意之類的事一竅不通。她這種本事,肯定不是在娘家學來的,倒是自蜀王府歸家后,性情與先時大不相同,對不對?」
「她有這樣的變化,不可能自別處而來,定是蜀王府的原因。」趙長卿正色道,「我懷疑,她背後的人就是蜀王府。」
夏文亦覺著楊玉芙詭異之處頗多,不過,他是傳統的讀書人,皺眉思量,「她已經被放出蜀王府,又嫁了柳舉人。若是她與蜀王府藕斷絲連,柳舉人怎麼能相容呢?」
趙長卿道,「我們這樣想,第一種可能,楊姑娘不與王府有任何聯繫,她就是靠自己與柳氏那位在織造司不入流小官兒的族兄做起這偌大生意,你覺著,可能嗎?」
夏文自己都點不了這個頭,趙長卿伸出兩根手指,道,「第二種可能,楊姑娘活了這十幾年,前頭就是鄉紳家的閨女,她的性子,你肯定略知之一,若按楊姑娘原來的脾性,可能有今天嗎?她這十幾年,就分兩個階段,第一是未進蜀王府前,哪怕相貌出眾些,不過小家碧玉,見識人脈都是有限的。不然,也不會在蜀王世子瞧上她之後,楊姨媽歡天喜地的去退親,是不是?第二就是她去了蜀王府,從蜀王府出來,人就變了。她的變數,必然是來自蜀王府。」
「蜀王府給她錢給她生意,她結識一些三流官宦家的女眷,拉她們入股做生意分紅利。永安侯生母李老太太拿五千銀子入股,三個月的紅利便有一千五百多兩。」趙長卿低聲道,「李老太太又拉著伯娘一道發財……族伯官職不高,也是正四品的官兒,堂堂大理寺少卿呢。當日馮簡之事,那還不過是求財,楊姑娘明顯不缺錢,我一想到她的意圖便不寒而粟。」
夏文生就是謹慎之人,大為皺眉,咬牙道,「她怎麼敢,這若一不小心,可不知要連累多少人了。」
「你還記不記得陳郎中背後說我在邊城開藥堂之事,若不是陳郎中上本,宮裡的差使也丟不了。」趙長卿道,「先前,我一直以為是朝中大臣因皇後娘娘代陛下硃批心生不滿,拿我做個伐子。可始終一事想不明白,邊城離帝都千里之遙,咱們又不是什麼有名望的人家,誰還為了查咱們跑那老遠的地方呢?何況若是要給皇後娘娘以顏色,與皇後娘娘相關的人事多了去,如何拿我開刀?再者,太爺與彭相可是莫逆之交,彭相身為內閣之首,就是大舅爺為官時也多受彭相提攜,香火情總還是在的,不會是出自彭相的指使。如果有楊姑娘這樣深查過我的根底,又恨我至深,偏生她與蜀王府極有關聯。當今蜀王是陛下的叔叔,藩王之中,位高權得當屬第一。若我所料不差,那事定與楊姑娘相關。」
夏文怎麼都想不通,道,「自來都是她對不起咱家,咱家何曾對不住她?」
趙長卿道,「楊姑娘恨咱們的原因,我想了兩個月都想不透。我是說,你什麼時候著緊的跟宋大哥提一提這事才好。蜀錦閣的底細,靠打聽只能打聽些浮面上的東西,若宋侯府肯出手,查一查蜀錦閣。不然,你看如今的情勢,她置宅子都要置在咱家隔壁,與咱家往來甚密。倘她事發之日,咱家難保受其牽連,介時恐怕一千張嘴都說不清,冤不冤枉?如今先與宋侯府通個聲氣,才好擇清咱們自家,提前做好防範,將來才能平安哪。」
夏文道,「你也與十五公子見過面,我總覺著十五公子為人不錯,當初她自蜀王府被放歸本家,十五公子還特意與我說起過。」
趙長卿道,「龍生九子,尚且各不相同。何況蜀王有十五個兒子,楊姑娘在蜀王府是蜀王世子的人,十五公子是庶出公子。不要說皇室王家,就是尋常的土財主家,為家裡產業,兄弟反目的不在少數。這蜀王府,你想,蜀王是今上的王叔,年紀七八十歲了。蜀王世子也五十幾歲,鬢髮斑白,十五公子才二十齣頭,兄弟父子各有盤算亦不稀奇。不然,好端端的,十五公子當初與你說起一個侍女被放歸本家的事做甚?也怪咱們那會兒沒好生思量,如今我才想起來,約摸是應在楊姑娘另有身份這件事上了。」
夏文道,「那明兒就去找阿讓說這事。以後別叫她來咱家了。」
「可怎麼跟太太說呢?」
這樣的事,夏文向來不叫妻子出頭,免得妻子難做,他道,「我去說。」
趙長卿嘆,「終是兩難全。」夏太太已認定她是吃楊玉芙的醋,哪怕夏文去說,夏太太成見在先,定要以為是她吹了枕頭風。
夏文道,「咱們這也都是為了家裡好。」他對楊玉芙在夏家隔壁置宅子的事早彆扭了許久,若換了他,避嫌還避不過來,哪裡還上趕著要做鄰居呢。
這樣一想,的確忒個可疑。
趙長卿覺著,如果楊玉芙的目的是為了讓她過不好日子,在某方面說,楊玉芙的確是辦到了。夏文說,這是為了家裡好。
但,不是所有人都明白。
在夏老太太夏姑媽對趙長卿怨懟頗深之後,夏太太因長子與她說的,少與楊玉芙來往之事,心下認定是趙長卿吹了枕邊風。
夏太太道,「就是尋常的親戚,何況現在鄰里住著,遠親不如近鄰,便是陌生人,住得近了,還得互相幫襯呢。」
趙長卿道,「先前我說楊姑娘與蜀王府相關,當初陳郎中上秘折參我在邊城做大夫的事,就是楊姑娘指使的。相公這才惱了她。」
夏太太嚇一跳,眼睛瞪得老大,失聲道,「這怎麼可能?」
趙長卿篤定,「實在千真萬確之事。」
夏太太哆嗦了一會兒,連聲道,「不成,叫她過來!若真有此事,我必要問她個原由究竟,我這做姨媽的是哪裡對不住她了,竟叫她生出這般歹心來!」
趙長卿勸夏太太道,「楊姑娘身份絕不簡單,就是叫她來,她如何肯認?不要說太太問她,哪怕大理寺審她,恐怕她也難說實話。太太細想,您是楊姑娘的親姨媽,她什麼性子,您最清楚。去蜀王府之前,她是什麼樣?如今又是什麼樣?她身上頗多隱秘,對我在邊城的事一清二楚,若背後無人指使,她絕無這等本領。」
趙長卿能穩住夏太太,是因為夏太太還算明理,有著正常人的思維。如夏姑媽這等糊塗人,縱使說下天來,她依舊是有自己的說辭。
夏姑媽撇撇嘴,與夏太太道,「嫂子是個寬厚人,當初也有眼光,給文哥兒娶了這樣厲害的媳婦,持家賺錢都是一把好手。只是,不是我這做姑媽的說話難聽,如今我再不說兩句公道話,憋也憋死了!文哥兒以往多孝順的人,嫂子說什麼他聽什麼。人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我初時還不信,如今見著自己親侄兒這模樣,不信也得信了!文哥兒如今眼裡除了他媳婦,也沒別人了。媳婦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媳婦說句話,比皇帝老爺的聖旨還靈。」
「這還得是嫂子你的眼光,若換了咱們老家的柴火妞兒,哪裡有趙氏這樣的本事呢?一會兒說楊丫頭這裡不好,一會兒說楊丫頭那裡不妥,這又說楊丫頭同蜀王府有關係,真不知她哪兒來得這些心腸?」夏姑媽冷哼道,「楊丫頭都已經嫁給柳家了,自己置了宅子特意接婆婆來帝都享福。那樣寬敞氣派的宅院,正房自己捨不得住,要留給婆婆住。自己院子不收拾,婆婆住的院子得收拾一新。這樣賢惠的媳婦,要說她與蜀王府不清不楚,誰信?如今就現成的有人把鹿說成馬,將白道成黑!虧得嫂子你竟也真信!」
「不過就是她嫉妒人家樣樣比她好,再者說,先前咱們兩家議過親,她見著楊丫頭心裡不痛快,便想出這一出一出的計謀來!她也別太得意了,只當別人是傻子呢!」夏姑媽冷笑道,「自從文哥兒娶了這個媳婦,不要說文哥兒眼裡再無尊長,就是大哥,以前咱們青城縣有名的孝子,咱娘說一,大哥不說二的。如今怎麼著?別人家的媳婦,縱使厲害,不過降伏丈夫罷了。就咱家的媳婦,竟連公公都有辦法降伏了!我看,以後咱們都改姓趙算了!」
往日夏老太太夏姑媽詆毀趙長卿,夏太太第一個不高興,如今夏太太只是訥訥的說一聲,「姑太太這話也嚴重了。」便再不言語。
不論夏姑媽夏老太太說什麼,趙長卿都不會在意。在趙長卿心裡,她們不過是外人罷了。倒是夏太太這種反應,令趙長卿心寒。
趙長卿什麼事都不瞞蘇先生,蘇先生輕描淡寫,「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就是這樣了。」
趙長卿嘆道,「看別人過日子都挺容易,怎麼到我這兒,總是費力不討好。」
「你不過是瞧著別人容易罷了。別人的難處你不知道,也看不到。」蘇先生見趙長卿不信,溫聲道,「以前有個人,生為侯府嫡女,嫁也嫁得才貌雙全的男人,那男人出身貧寒,為人極有才幹,青雲直上只是時間問題。當初成親時聘禮沒多少,她也沒嫌棄,嫁到男家后,男人官場禮尚往來,都是這女人拿嫁妝補貼。就這樣,女人也沒過幾天舒心日子,因為這男人有個不知所謂的老娘,時常辦些蠢事,惹人譏笑。那婆娘既竊喜兒子娶得侯門貴女,又嫉妒媳婦高貴出身,見識舉止非她可比。做婆婆的想挑剔,什麼事都能挑剔出不是來。初時這婆娘跟兒子說媳婦不好,兒子不信,可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說,日日說,好也變成不好。後來,這女人很早就過逝了。」
「我沒這樣高貴的出身,處境倒還不至於此,太太暫還沒說我的不是,就是老太太、姑太太天天念叨。」原來竟還有比她更倒霉的,趙長卿問,「先生,你說的是哪家太太?」
蘇先生輕嘆,「這人就是皇後娘娘的生母。」
趙長卿心下一驚,說不出話。
「武安侯夫人,不,現在是子爵府了。紀夫人沒有親生兒子,她生了兩個女兒,長女嫁給寧安侯為正妻,次女嫁的是當年的金科狀元宋榮。宋榮才幹一流,就是世族出身的子弟也鮮有能與他比肩的,他總不能說是糊塗人。岳家那般恩重,他猶未念夫妻之情。」蘇先生心下憂慮,「當初以為夏家會在邊城安家,守著娘家,你總不會吃虧。我實未料到今日境遇,長卿,你一定要小心。」
趙長卿點頭,內宅里的丫環都是吃她飯的,府中一舉一動,沒人能瞞得了她。趙長卿小聲問,「先生,皇後娘娘知道她生母的事么?」
蘇先生譏誚道,「元配一死,宋榮忽就情深意重起來,在皇後娘娘小時候,宋榮就年年給元配燒紙焚香,大做道場,做足痴情嘴臉。連宋家那老婆子都改口找出長媳身上無數好處,讚頌不已。何況,媳婦是外人,兒女可是骨血。宋榮那等賤人,待兒女竟是沒的說。如今更是父憑女貴,直接做了國丈。於紀家,宋榮是大有出息的女婿,紀家更在嫡女過身後,將庶女嫁到宋家做繼室。於兒女,宋榮也不算不稱職的父親。於姻親故舊,只要宋榮官場一帆風順,誰做宋太太,他們更不會有意見。沒有人會說元配當年的委屈不易,頂多是給她做個氣派的牌位,這還是因為她有個做皇后的女兒的緣故!」
蘇先生鮮少有這般激動憤怒的時候,趙長卿一面勸著蘇先生,一面想,蘇先生或許與皇後娘娘的生母有著不錯的交情,不然怎會如此義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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