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4 章
趙長卿皺眉思量這簽中意思,夏老太太夏姑媽趙蓮已在央著方丈大師解簽避難,買靈符捐香油兼請廟裡的大師念消災祈福避難經,轉眼間又去了三十兩白銀。
趙長卿一看便明白這廟中伎倆,夏玉湊過來瞧,「嫂子,我看看你的簽。」
趙長卿將簽遞給夏玉,夏太太一道同看,雖然不解簽中意思,夏太太喜道,「看這最後一句,現大光明,這是吉兆啊。」
夏玉其實還想去瞧瞧趙蓮的簽,只是看趙蓮因手氣臭抽到下下籤,臉色不大好看,夏玉便未過去,笑嘻嘻的說起趙長卿的簽來,「這五五之後是什麼意思呢?」
趙長卿也不大明白,道,「誰有看得懂命運呢。」就是看得懂,難道拜神求佛就能改命了呢?
趙蓮道,「五五,是不是五五歲的意思哪。」
夏玉道,「誰說五五就是五五歲,肯定是五五二十五,嫂子明年就二十五了。你別自己抽個爛簽,就盼別人一樣倒霉成不成?」
夏姑媽道,「這有什麼好吵的,阿玉,你表姐可不是盼你嫂子倒霉的意思啊。我就盼著你嫂子抽個上上籤才好呢,是什麼意思,請大師解一解就知道了。」
趙長卿笑,「不必了。」
方丈大師閱人無數,知何人可坑,何人不能坑,微微一笑,道聲佛號,一幅得道高人的模樣,「女施主與佛有緣,悟性非常,此簽不必貧僧來解,施主既可自悟。」他接著自袖中取出個翠綠的小玉佛送給趙長卿,「此玉佛與施主有緣,施主佩於身上,可保平安。」
趙長卿道謝接了,不得不捐出五兩香火銀子,心道,此地風景雖好,奈何禿驢已成精,還是少來為妙。
誰知夏姑媽卻是眼紅的可以,想著她老娘一上午捐出四十兩銀子,結果幾人就一人得一道紙符,趙長卿捐五兩,得一玉佛,這在世俗價值上也忒不對等了吧。
夏姑媽對僧人還是比較敬重的,不敢直接說方丈勢利,她笑問,「大師,還有沒有玉佛,我們也想求一個保平安。」
方丈大師道,「佛誕之日,開光百枚玉佛,這是最後一枚,只贈有緣之人。」
夏姑媽再怎麼看也看不出趙長卿哪個鼻子眼與佛有緣來,明明自己豪富,到廟裡只肯捐五兩,還不如她呢?真不知這方丈大師如何想的。但,人家沒玉佛了,夏姑媽也沒法子再要,只得算了。今日盡興而來,不想手氣臭到家,一人一下下籤不說,捐了大筆銀子,換了幾張紙符求心安。一行人也沒賞風景的心了,廟裡款留齋飯,夏老太太也未多留,捐過銀子就回家去了。
早上出門,西山寺在郊外,坐車也一個時辰才到西山寺。這拜了佛抽了簽,飯不吃水不喝的往家趕,到家也是午後了。
更要命的是,廚下知道老太太、太太、奶奶、姑娘們去山上燒香拜佛,都說中午在廟裡吃的,故此,廚下就沒備主子們的飯,除了夏老爺在家看書消譴,一見老少女人們回來,飯還沒吃,這廚下又急著張羅飯菜。
夏老太太臉色不大好,夏老爺笑道,「母親定累了,好生歇一歇。」
夏老太太抽了下下籤,也沒心思說話,說了幾句話就打發兒子媳婦們下去了。
趙長卿回自己院里,夏玉跟著去父母院里,夏老爺問,「母親似是不悅。」
夏玉嘴快道,「祖母手氣不好,沒抽著好籤。」
夏太太道,「甭提了,今天出門該看看黃曆的,老太太、姑太太、還有蓮丫頭抽的簽都不大好,也沒心思在廟裡多呆,可不就回來了。」
家裡正倒霉,簽上不順,夏老爺心中亦覺晦氣,只是面上不顯,笑道,「這也不值什麼,多捐些香火錢,讓廟裡和尚念幾遍經就是了。」
夏太太道,「香火錢捐了不少,老太太怕是一時間想不通。」
夏老爺問,「你跟阿玉抽著好籤沒?」
夏太太笑,「我與阿玉沒抽,倒是媳婦抽了個中籤很是不錯。玉兒,那簽上怎麼說的?瞧我這記性,一時竟記不清了,什麼光明不光明的,很氣派的話。」
夏玉重複了一遍,「林中雙木,一枯一榮。孽由此起,福由此生。五五之後,現大光明。爹,你看這最後一句,我覺著肯定是大吉之兆。什麼能稱『大光明』呢?」
既是大光明之意,又怎麼只是個中籤呢?夏老爺問,「廟裡的大師如何說?」
夏玉道,「嫂子沒叫方丈解簽,方丈還給了嫂子個小玉佛,說是在佛誕之日開過光的。」
夏太太笑,「反正是好籤,管它什麼意思呢。」
夏玉道,「要我說,就是嫂子二十五歲就轉運的意思。蓮表姐非說,五五是說五五歲的意思,那得等多少年哪。」
夏老爺笑,「簽好不好的,聽一聽也便罷了,哪能當真。」
趙長卿將簽與玉佛令永福收起來,永福道,「別的還好,這玉佛是大師特意給***,奶奶戴在身上吧。」
「明兒再說。」趙長卿道,「若什麼事拜拜菩薩就能解決,每天只要去廟裡拜佛就好了。」
永福笑,「到底心安。」
趙長卿笑,「這倒是。」
晚上夏文回家,趙長卿問,「梨果的自辯摺子遞上沒?」
夏文道,「遞是遞了……」
趙長卿服侍他換下官服,道,「怎麼話還說一半?」
「梨果把家裡的事原原本本的寫了一遍,說梨花姑娘是不得已。今天還有同僚嘲笑梨果,不得已就能殺父祖叔三個,要得已,祖宗八代都得宰了。」夏文道,「這話賤得,梨果當時就把那小子揍得鼻青臉腫。掌院學士氣壞了,讓他們回家反省。」
趙長卿挑眉,「哪個翰林這樣嘴賤?」
夏文道,「姓陳的。我剛打聽出來,先前那秘折,就是陳郎中上的。我估計參梨果的御史,多半也跟姓陳的有關係。」
趙長卿立刻想到王姑娘先前定的那家親事,趙長卿評價,「一窩子賤人!」陳郎中上秘折尋她麻煩的時候,梨果還沒跟王家議親呢。
趙長卿問,「梨果沒吃虧吧?」
夏文道,「看你說的,我們幾個都在,能叫梨果給人打了。」
「那就好。」趙長卿放下心來,「官可以不做,人心不能散了。」
夏文笑,「今天去廟裡有沒有帶點泉水回來,我來烹茶。」
趙長卿道,「悄悄叫小廝汲了兩罐泉水,咱們自己吃就罷了,這次別給太太那邊送了。」
「怎麼了?」
「別提了,一大早的去西山寺,我以為就是燒香,老太太、姑媽非要抽籤,運道不好,都是下下籤,我悄悄叫小廝去汲了泉水。不然叫老太太知道,又得說,她抽了下下籤,正滿心晦氣,我倒如此悠閑,還惦記著汲泉水烹茶什麼的。」趙長卿命永福取了裝泉水的罐子來。
夏文挑眉,「手氣這般差。你抽籤沒?」
「我抽了個中籤。」吩咐丫環將簽拿來給丈夫瞧。
夏文接了看過,道,「這簽文倒有些意思。我記得岳母說過,生你前便夢到一棵直上雲宵的大樹。」
夫妻之間,也沒什麼好瞞著的,趙長卿道,「不是一棵樹,母親臨產前頭一日夢到兩棵樹,一棵已經枯萎,另一棵直上雲宵。當時我有一位龍鳳胎的兄長,生下來便夭折了。」連她這名字,亦原是龍鳳胎兄長的名字。
「原來還有這段緣故,這簽上倒似箴語了。」夏文皺眉思量,「五五之數,是什麼意思呢?」
「妹妹說五五二五,興許我二十五歲時能轉運。蓮表妹說,是五十五歲的意思。」
「不通不通。」夏文搖頭,道,「《易經》第五十五卦為豐卦,雷火豐,震上離下。大象上有雷電交加,聲勢壯大,離日動於天際,普照大地之意,倒有些簽上最後一句大光明的意思。寺里大師如何說的?」
「我沒叫方丈解簽,看看就罷了,簽解不解都一樣。」趙長卿道,「燒香拜佛的多了,哪個就真能改命改運的。」
夏文笑,「這也是。」
一時,永福搬了泉水來,夏文打發了丫環下去,開始烹茶,趙長卿道,「其實要我說,老太太也不必太在意簽的好壞。你不知道,剛一去,老太太就捐了十兩香火錢。後來一看抽了下籤,這又是解簽,又是捐香油,又是請廟裡和尚念消災祈福經,轉眼便又去三十兩。老太太那樣虔誠,何況西山寺不是尋常寺院,方丈大師在僧佛界亦非無名之人,不然若換個地方換個人,我得以為遇上了騙子。」
夏文直接樂了,「怪道沒叫方丈解簽,莫不是怕被坑了?」
趙長卿道,「防不勝防,我原是沒打算捐一個銅板的。結果,方丈主動給我個小玉佛,我也不能不要,只得捐了五兩銀子。」
夏文哈哈大笑。
待茶烹好,夏文遞給趙長卿一盞,道,「今天我見著阿讓了。大家說起話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就與他說了。」
「什麼事?」
「父親來帝都也有段時間了,我看父親成日在家養鳥澆花的,說著愜意,到底沒件事做占著手,未免寂寞。父親還年輕呢,我聽說皇後娘娘未進宮前不是在西山腳下辦了所書院么。若做別的事,太費神,我也不放心父親去干。教書的話,又是教小孩子,父親舉人出身,綽綽有餘。」夏文道,「我同阿讓說了,阿讓覺著也好。我想著,要不讓父親去試試。我問過了,書院的教書先生多是秀才,舉人只有一兩個,偶爾還有翰林過去講一兩節課。月錢沒多少,其實沒月錢有何妨礙,只當給父親尋個消譴去處。你覺著如何?」
「妙啊。」趙長卿低聲道,「這話外頭不好說,我總覺著皇後娘娘的處境不如以往,這些朝臣似是針對娘娘。咱家與娘娘早有淵源,這個時候,別人能當牆頭草,踩兩條船,咱家可不能這麼干。這樣非但給老爺尋個消譴,咱們也能在帝都慢慢熬。」
妻子永遠這樣聰明,你說一句話,她立刻便能洞悉你的內心。夏文喜歡這種默契,再為妻子添一盞香茗,笑,「一會兒用過飯,我去跟父親商量商量。」不管朝廷怎麼折騰,如趙長卿說的,他家是註定的皇后黨。這是表現忠誠的好時機,夏文自然有其打算。
待夏文同父親說了此事,夏老爺果然是極願意的,笑,「在家閑得很,呆得骨頭生綉,我都恨不能扛著鋤頭種田去。只是這話不好與你們說,就是叫外人聽到,也得說我寬房大院的住著,有福不會享了。還是有些事情做的好,什麼時候過去,我先預備幾本書。」
夏文笑,「明天我把車馬隨從給父親準備好,后兒個過去就成。」
夏老爺道,「送我到書院就成,別叫隨從在書院守著,不然,倒似多大排場似的,叫別的先生不自在。」
夏文都應了。
父子兩個難免又說些翰林院的事,夏老爺有了這個事,精神上都非以往可比。
第二日,夏太太悄悄同趙長卿笑,「老爺昨兒個念了大半宿書,倒比年輕時考舉人更用功。」
趙長卿笑,「先時只想著接老爺太太來帝都享清閑,倒是忘了,太清閑了也有些悶人,還是相公想的周到。」
「男人哪,心都野,咱們女人,還不是一輩子就內宅這方寸地,也沒誰說悶的。」夏太太笑,「過些天是族兄的生辰,壽禮可得提前預備。老太太前兒說了,咱們一家子過去熱鬧熱鬧。」
趙長卿笑,「太太放心,這個我已令丫環預備了。」
夏太太笑,「你素來周全,我也是白提一句。」
趙長卿道,「倒是妹妹的生辰也近了,妹妹也認識幾家閨秀家的姑娘,讓妹妹擬出單子來,到時下帖請了來,也給她熱鬧一日方好。」
夏太太道,「她一個小丫頭,還搞這些排場做甚,不用了。」
趙長卿笑,「這也不麻煩什麼。我小時候也是這樣的,就是借個日子請朋友們聚一聚。」
夏太太此方笑道,「那也好,叫她樂上一日。唉,我只愁她年歲漸大,還是那般跳脫模樣,一點兒不沉穩,實在叫人發愁。」
「這也不必急。」趙長卿道,「妹妹必竟年紀小,若在她這個年紀便老成,也忒沒朝氣了。何況,人的性子不一樣,有些人就是生來爽俐,也機伶,這是她的好處。我看她院子的事管得也清楚,如今漸漸讓妹妹學著管些家事,再過三兩年,便歷練出來了。待大些,自然就穩重了。」
夏太太欣慰笑道,「就盼如此哪。」
夏太太打發了丫環,另有事同趙長卿商量,「有件事,實在讓我為難了。你也知道,老太太就相中蓮姐兒,要把蓮姐兒說給阿武。要是他們小兒女兩情相悅,這親上作親的事,我也不是那克板的人。實在是阿武根本不樂意,就是蓮姐兒那丫頭,按理我不該這樣說,我實不喜她的性子。偏生老太太就瞧准了,前兒阿文過來同他爹說這事。老爺看著實在不成,便去回老太太,老太太氣個好歹,要死要活的,這事便擱置下來了。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了。」
趙長卿不想攙和這事,道,「蓮表妹是老太太的外孫女,二弟還是親孫子呢,再怎麼疼外孫女也越不過二弟去的。」
「你哪裡知道老太太的脾氣,她認準的事,那是非干成不可。阿武是親孫子,可上頭有孝道壓著。若別的小事,倒也罷了,這成親可是一輩子的大事。」望趙長卿一眼,夏太太嘆口氣,「阿文娶了你,何等和氣,他考功名,奔前程,沒一樣不順遂的。就是現在為人處事,也較先前周全妥帖。這是娶對了媳婦的好處。」難得的是,兒子在子嗣上頭有些掛礙,媳婦也未有半句怨語。夏太太道,「阿武一樣是我的兒子,別的不說,名門閨秀咱們不敢高攀,但起碼也要給他說一門彼此脾氣秉性相投的媳婦才好。我實在不中意蓮丫頭,這事如今是卡著了,我就怕老太太哪天想起來再說,沒個了局,總不是個法子。」
趙長卿心下一動,道,「若說這事,倒也不是沒法子,我只怕說出來叫老太太知道了要怨恨於我了。」
夏太太頗有口才,忙道,「這屋裡就咱倆,誰還往外說去?再說,你這是做善事呢。我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是想給蓮姐兒尋個可靠的終身,只是夫妻之事不比別的,必得脾性相投才成。不然,男人還能納妾,擱女人這裡,嫁錯了人就是耽擱一輩了。讓老太太和姑媽打消了這傻念頭,這是救了蓮丫頭一輩子。」
趙長卿低聲道,「如今家裡運道不好,今天老太太姑媽表妹又抽了下下籤,可見的確是有什麼衝撞了。我記得二弟屬狗,蓮表妹屬雞,有句話**飛狗跳,要我說,屬相便不和。請個看宅子的風水先生來,總能尋個由頭出來。命上不相和,如何還做得了夫妻呢。」夏老太太夏姑媽總在背後說她晦氣,今朝就讓這母女兩個知道,到底是誰的晦氣吧。
夏太太拊掌笑道,「果然是極好的主意。」
趙長卿道,「這事若太太同意,悄悄的說與相公,他常在外頭走動,尋個可靠的人當不難。」
夏太太煩惱全消,笑,「這看宅子風水的事,還是要老太太先點頭,咱們才好去請風水先生。」
趙長卿去鄭家為鄭妙穎慶生時,經夏老太太點頭,夏太太夏文母子便將此事安排妥當了。夏姑媽經下下籤的晦氣后,閨女又經一晦氣,那看宅子的一瞧,這宅子風生水起,絕妙好宅,再掐指一算,一打聽,果然有相剋之事。夏武屬狗,趙蓮屬雞,雞犬不寧,這兩人屬相犯忌諱,故此宅門不安。
夏太太足花了二十兩雪花銀,請風水先生降下神符鎮宅,就這樣,還得讓夏武或趙蓮其中一個移出去一個月,不能見面,此方能安。夏太太極是賢惠,趙蓮是閨女家,如何能挪出去呢,與老太太商量著,「問一問文哥兒吧,他認識的朋友多,找個相熟的朋友家,讓阿武過去住一個月,無妨的。」
夏老太太道,「這也好。跟阿武的小廝說,好生服侍阿武。」
夏太太恭恭敬敬道,「老太太放心吧。」
這樣一來,夏老太太再不好提親事了,還道,「這事,自家人知道便罷了,別拿出去說。」
夏太太都柔順的應了。
夏太太當天晚上也與丈夫說了,「先時我還說呢,媳婦一向運道極旺,怎麼忽然就這樣百般不順了?老太太嘴上不說,心裡是覺著興許今年是媳婦的本命年的緣故,人家說流年不利,或者運道上有些妨礙呢。可到廟裡一求籤,媳婦又求得好籤。我想著,或許是咱這宅子風水的問題,同老太太商量后,老太太也是說請了個有名的風水先生來,這才知是阿武與蓮姐兒這屬相不和。我還說,原先咱們在老家一道住著也無事,怎麼到帝都來就這樣倒霉。那風水先生說,一來帝都是龍興之地,氣運不同。二則,今年是牛年,正是媳婦的本命年,我也問了問。風水先生說了,這屬牛的與別的屬相不同,屬牛的人勤懇,內斂,若遇流年,反是大旺之年。我拿著媳婦的生辰年月給這風水先生算了,風水先生說,媳婦的大運應在六、十二、二十四、三十六上,你看,大都是流年大旺,忒是與眾不同。」
晦氣出在自己兒子和外甥女身上,夏老爺也無甚話好說,問,「武哥兒住到哪家去呢?」
「文哥兒已送他到梨果家去了,梨果家宅子大,自身學問也好,在一起住著,武哥兒還能跟梨果請教學問呢。」
夏老爺道,「那就好。」
待趙長卿自鄭家回來,夏老太太待她又重新和氣起來,生怕趙長卿提及風水先生說的那些事。趙長卿並沒有提,夏老太太暗暗鬆口氣,親親熱熱道,「眼瞅著就是你族伯的生辰,咱們一道過去熱鬧熱鬧。」
趙長卿自然說好。
夏少卿為正四品高官,在帝都不算一等人物,也不算差了,故此,壽辰還算熱鬧。
夏家一家子男女老少早早過去,也是親近的意思。夏恭人帶著媳婦們招呼客人,看到趙長卿時,夏恭人好懸沒撂了臉。夏恭人實在奇怪,怎麼有人生得這樣大的臉面,名聲臭遍帝都城,竟還出來現眼。這些鄉下人,莫非就不知什麼叫羞臊?
趙長卿從沒覺著名聲是問題,她第一次見到最讓夏恭人引以為榮的女兒——永安侯夫人。趙長卿隨著夏太太夏姑媽夏老太太上前見禮,永安侯夫人是個極為和氣的人,忙扶住夏老太太,「叔祖母切莫這般客套,咱們不是外人。」又同夏太太夏姑媽趙長卿打過招呼,很是溫和的性子。想也知道,若不溫和,真不能忍永安侯生母這些年。
趙長卿也見到了永安侯生母——大名鼎鼎的李老太太,夏恭人與李老太太是姑嫂關係,說來最親近的,卻因上次永安侯夫人翻臉之事關係僵持。今天永安侯夫人回家為父賀壽,都沒與李老太太一道。
李老太太聽到夏恭人介紹趙長卿時,唇角扯了扯,不陰不陽的來了句,「原來是趙安人,久聞大名。」在這一刻,李老太太與夏恭人不愧姑嫂多年,竟心意相通,心下反應都是:這種人竟然還有臉出門!
趙長卿笑笑,「我來帝都的日子短,也對老太太久聞大名了。」
李老太太一噎,趙長卿已轉身同別人說話去了。
陳太太剛進門,聽李老太太這話便笑了,「如今帝都城,誰人不如趙安人名聲大呢。」
趙長卿瞟這賤人一眼,笑,「不敢當,這是哪家的婦人,我竟不認得呢?」
夏**奶不明內情,連忙介紹,「這是陳郎中太太。」
趙長卿問,「不知陳太太是幾品誥命?」
陳太太臉上頓時難堪,別看陳郎中是五品官,這誥命卻不是說有就有的,非高官不能為家中妻母請封誥命,不然朝廷的支出就太大了。有些官員,譬如趙勇,如今也是正五品千戶,但趙老太太與凌氏仍是沒有誥命的。陳郎中官職比夏文高,陳太太卻是白身,趙長卿這一問,陳太太那臉色就相當好看了。趙長卿打量著陳太太的神色,提高聲音,「既無誥命在身,怎麼不見你給本安人請安呢?難道是不認得本安人,不會吧,剛剛不是還說本安人名聲大么?」
陳太太的兒子給梨果在翰林打了一頓,趙長卿與梨果那就如姐弟一般,何況當初陳太太披麻戴孝的去王家攪局,也是眼見過趙長卿的。
趙長卿冷冷的望著陳太太,陳太太氣得渾身直哆嗦,李老太太看不過眼,道,「趙安人只知說別人,我來這半日,也沒見趙安人給我請個安呢?」
「聽說李家兩位老爺因其母行事不謹,都已罷官,老太太竟還有誥命在身?這可是朝廷的失誤了,怎麼竟沒將鳳冠霞帔收回呢?我倒是想給您請安,您拿什麼來受呢?別無端折了福,就是我的罪過了。」趙長卿一撣衣裙,淡淡道,「我奉勸您一句,這可不是永安侯府,您要耍威風,也瞧瞧地方,去找個軟和的來拿捏,不然,這威風可是不好耍呢。您老就算想管個閑話,拉個偏架,也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為好!」
趙長卿盯著陳太太,吩咐道,「永福,看這婦人竟是個不知規矩的,你教教她請安的禮數!」
永福立刻上前,規規矩矩的對著趙長卿一福,道,「給安人請安。」
趙長卿問,「陳太太明白了嗎?」
陳太太臉上脹得通紅,那模樣,恨不能立刻厥過去。趙長卿冷聲道,「陳太太,別把人當成傻子!你家老爺上秘折說我開藥堂做大夫時曾去花樓給妓|女看病,又指使御史參奏我族弟!別以為我不知道!」
「我是去花樓給妓|女看過病,不過,我聽說陳老爺就有愛妾是花樓出身呢!這樣算來,我不過是給你家內眷看過病,怎麼了!我有名聲,也是你陳家給我捧起來的!」趙長卿諷刺道,「要我說,你家真不該來說我的是非,若沒我這樣寬厚心腸的大夫,以後你們陳家男男女女病了,誰人給你們開方配藥呢!難道你們請過別的大夫?那大夫可是倒了霉,他雖沒去花樓,可到了你們陳家,還不是一樣是給妓|女瞧病嗎?好不好的一去你們陳家就揚了名呢。」
「你家老爺標榜的聖人一般,如今看來,也不過是趴在妓|女身上的嫖客!陳太太這樣的綾羅綢緞,光鮮亮麗的,回家也不過是跟妓|女稱姐道妹!對了,聽說你家還有庶子女幾個,是不是都有妓|女血統哪!」趙長卿擲地有聲,「你這樣的婦人,容你給我請安,真是抬舉了你!不想,你竟這般不識好歹,不懂禮數!你娘家是怎麼教你的,你夫家就是這樣的規矩嗎?你們祖上就是這樣的少調使教嗎?」
「我不似你們陳家這般藏頭露尾的小人行徑,找什麼御史,上什麼秘折!我有話就直接說,還要當著你們陳家的面光明正大的說!」趙長卿道,「你兒子質問我族弟家教,我倒要問問你們陳家的家教!看到陳太太這般目無高下,不識好歹,我也就不詫異陳家所做所為了!果然就是天生的下作噁心!」
趙長卿說話迅速清楚,她一套話罵下來,餘人竟不能插上半句,陳太太嚎啕一聲,就要撲過去撕打,趙長卿腳下稍一用力,地磚以她為中心噼噼啪啪的裂出一圈細紋,一直延伸到陳太太腳下。趙長卿殺氣騰騰,陳太太竟嚇得不敢動彈。趙長卿並非不會借勢,她冷聲道,「我在西平關殺敵時,你還不知道在哪兒撒潑打滾!你以為,我是隨便憑你們欺負的!」
陳太太這等潑婦,此刻竟無計可施,連慣用的潑招都使不出來,只得再嚎啕一聲,掩面大哭著走了。
陳太太哭著走了,趙長卿可不走,她依舊端莊的坐在椅中,微微一笑,「讓伯娘見笑了。我們剛來帝都,許多人不了解我們邊城人的脾氣。我直來直去慣了,竟是不適應陳家這種藏頭露尾、背地裡捅刀子的手段,一時沒忍住,就借伯娘的地方教訓了那不識規矩的婦人幾句。伯娘這地磚,趕明兒我打發人過來給伯娘重換新的!」
夏恭人肚子里想什麼,這會兒是半點兒不敢表現出來,乾笑道,「不必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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