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燕巢幕上
船上婚禮結束后姚夢庭被正式接進俞家，新房是俞思謙從前的屋子外加擴了隔壁一間進來成了一個夫婦獨立的大套間，這段時間休整新房、擇吉日安床使得俞思謙在客房窩了很久，而今日整飾一新的房間換作住他們夫婦二人了。
此時姚夢庭獨身被送進了房間中，入目之處都是喜慶裝扮，門廊都貼了喜字，床上鋪了龍鳳被，灑滿花生、蓮子和紅棗等，以兆吉祥。
有的賓客用過午膳就要離開，留下用晚餐的要安排好一下午的娛樂休憩，於是俞思謙便去幫忙安置客人。
俞思謙對待那些奇怪的客人也很尊敬，客人們此時就要離開俞思謙便在門口挽留他們。
「豐老哥不再多留會兒了嗎？小弟晚上還備了薄宴。」
為首的一邊跟俞思謙客氣一邊差手下去雇車，「俞兄弟我們今日看你禮成就算吧祝福帶到了，老哥由衷為你高興啊，可惜事務繁忙，你明白的就算大哥疼我們這些，我們也不敢真丟了事隨意去玩啊，我們這對不住俞兄弟了。」
俞思謙見他說得真誠，思忖片刻，「那好吧，小弟馬上安排司機送各位。」
那人又擺擺手，「不勞煩了，我們雇了黃包車，這會兒也快到了，告辭！俞兄弟快回去陪那位標緻的弟妹罷！」
他爽朗的拍俞思謙的肩，招呼著三人快步離開了，俞思謙目送著眾人走出謙泰巷，又去招呼別的客人。
路上一名看著就像榆木腦袋的隨從不解地問那為首的：「哥，咱就這樣走了？老大不得打死我們？在船上怎的不動手？」
另一個一直與他不對盤的哼笑一聲，像是不屑於為他解答，最後還是為首的開口，順便狠狠敲了他的腦袋。
「動手，你只知道動手。我問你，你有認出來那位小姐究竟長什麼樣子嗎？我們對那個丫頭的了解僅限於坊間閑言碎語，而且船上僅是賓客與招待這麼簡單嗎，俞府安全檢查毫不鬆懈，俞思謙如今在政廳做事耳目更廣，你動了手往哪裡跑？跳水裡啊！我們且在旅店住著，沒人知道我們還在，尋時機動手。你們，哼，多學著點罷！」
……
用過晚膳賓客一一拜別老夫人整座俞府才清凈下來，經一整天俞思謙也是身心累到極點，但想著等候他的妻俞思謙腳步也輕快起來。
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人生四喜，古人誠不欺我。
闔府上下都好奇新奶奶，沒人管俞幼清又跑去哪兒、闖不闖禍、去沒去玩水，於是第二日她起了個大早蹭在祖母身邊見過前來拜見的新婦后顛顛兒地跑去了江邊，路上盤算著來鳳魚、炒魚片、煎蛋鯽魚湯必不可少。
清晨太陽還不算火熱，30多度的風被江水沖淡，倒比人為製造清涼的船艙舒爽，幼清就站在江邊等人。
莫小寒後腳就到的，昨日晚上戲班又為喜熱鬧的賓客唱了戲，客人們酒足飯飽，嬉耍至深夜，老太太擔憂戲班一群孩子回下半城路途遠不安全就留了人歇在俞府下房。因此今日莫小寒也從俞府來，俞府臨江，一刻鐘就步行至此。
他在半坡上就看見了蹲地扯著水草的俞幼清於是快步上前。
「等了多久了？幫廚房洗了班子早餐的碗盤，我來晚了。你為何不進去，曬久了當心中暑。」
俞幼清蹲久了甫一起身腿腳發麻，眼前昏黑，撐著膝蓋準備緩一口氣再說話時就恍惚感覺莫小寒身後來了人又一陣沒由來的心悸，她還沒緩過神來就徹底昏死過去。
再醒來時她只覺後頸酸痛，手腳麻痹感不斷傳來，她嘗試著活動手腳才發現被綁得死緊。糟了，綁票！
待適應了光線才發現這是一間灰撲撲的屋子，陽光已經大盛了，浮塵在光線的照耀下無處遁形。莫小寒同樣被綁著，他好像先醒了過來，在感覺到俞幼清的掙動時睜開了眼睛。
莫小寒的眼睛一如往常的清亮，沒有絲毫慌張，他盯著幼清安撫她，「別怕，我估計是沖你們俞府來的。你沒醒時有人進來過，我瞧瞧看了，像是昨日我在船上見過的。」莫小寒沒等幼清開口，繼續低聲講著他的猜測，「既然能上船至少是與你們家有來往的，也許是生意上的糾葛，他們應該不會這麼快取我們性命，必定是想用你達成什麼目的。但昨日你獨處這麼久都無人下手，我猜他們根本不了解你這位閨閣中的小姐，怕失手，所以等會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要開口，只裝出害怕的樣子，好嗎，幼清？」
他沒給幼清反應時間來進一步發問就開始故意弄出很大的動靜，還破口大罵，一切都是幼清沒見過的樣子。很快就有腳步聲逼近，接著有人打開了門扇，幼清慌了，不管有沒有回味清楚莫小寒的話只胡亂的點頭，似對小寒的詢問做出應答。
「你們好大的狗膽綁小爺我！來人，出來見爺！」
哐當，一刀劈開桌板的聲音傳來，莫小寒故意一抖。
「小子，刀劍無眼，亂吼什麼！」
「哎哎哎，英雄，小爺看走眼…看走眼行了吧！」莫小寒往後一瑟縮，卻因為被綁在柱上退無可退，「壯士！你們是哪路的人啊，只要你放了我，我讓我奶奶什麼都答應你！」
「你誰？我們要的是和俞家老大談。」
莫小寒伸長了脖子又做出囂張的樣子，「嘿！我就不樂意了，感情您不…不知道我是誰就綁是吧，不是我批評你們，不專業啊不專業！」
「黃口小兒胡說什麼！我們綁的是俞思謙那廝千疼百寵的幼妹，俞家嫡女，你是哪位，閉嘴！」
「哈哈哈哈，老兄你們的消息渠道不太靠譜啊。俞家哪來的小姐，鄰里八鄉都知道我克父克母，你們不會連這也沒打聽到吧。」他一陣大笑，想拍拍胸口逞威風發現被綁作罷，「本人，作為俞夫人所出，還沒蹦出來時府上就供著位高人我批命，說我是個小子但命格硬需當成女兒養才能化解一二。我奶奶起初還不信，斥了那高人一番，氣得高人吹鬍子瞪眼睛，後來我媽生產時難產差點不行，我奶奶才信了，把我是個小子的消息封鎖在了產房內。」
「難不成你全家現在還以為你是個女孩？你不穿著男娃的衣服嘛。」
「哎，這位壯漢聽我說完。我奶奶以為對外宣傳是女兒便沒事了，哪想到我父母同時出了事，我這剋星的名頭就算坐實了。奶奶又去求高人，禮物送不斷才得到指點，說府里另認一位和我同時辰出生的丫頭做小姐迷惑外界便可以勉強保剩下的家人平安。你看你們是不是打聽到俞家小姐頗不守規矩、常在外遊走？「說到這兒他看了一眼幼清，示意這就是他的女兒身替身，」本少爺憋不住啊！不得多出去玩耍？何況你見過哪個書香門第的嬌小姐能讓你們不潛進閨閣就捉住的？」
話畢他停頓了片刻，給那悍匪反映的時間，匪徒們也覺得他說得再理，互相耳語，又等了會兒為首的才開口。
「你說這些是想表示你才是正主，你傻嗎，我不信你會把自己的小命送我們手上而不是讓替死鬼替你了。」
「英雄明智！我的確不傻，也貪生怕死。我不是說了嘛你們的消息有誤，外界皆稱俞思謙對妹妹寵愛，這是他的命門，我想活命的地方恰恰在此。他是長子，我是嫡子，你想，宅門這二人能生什麼事？俞思謙巴結長官謀了官職，成了潘先生心腹，此時肯定借了兵搜查全城，為的就是不錯過這次機會。你們想拿捏所謂俞小姐去找俞思謙，我敢肯定消息都傳不到他耳邊，他的手下肯定一早被下了令不理不管，等我自生自滅，最好今晚就死。」
「依你所言，他為何要費這麼大功夫搜捕我們？」
莫小寒頗為不屑，從鼻子里發出冷哼，「他這種小人、卑賤之人，最會討我奶奶歡心，要想把他孝子賢孫的模樣做全一定會假意認真搜尋。你們這個藏身之處一定離南岸不遠吧，因為府里很快就會發現我不見瞭然后就有動作，你們來不及把我藏得很好，俞家還算地頭蛇，因此他很快就會搜到我們，結果你也結果我。所以英雄你的事又如何能成呢？不如你我合作，我奶奶把我放心尖上，你讓我這替身婢女回府直接傳話給她，保你心想事成。你們想想是宅門的老太太心軟還是俞思謙好說話？她回府肯定不會惹人懷疑，因為平日里還要在府里做事，沒人知道她也跟我一起丟了。再說你們肯定監視過我吧，你們肯定親眼見我是從府里出來的。」
莫小寒止住了話，一幅真誠又膽小的樣子。為首的看看他又看看俞幼清，見小姑娘大睜著眼睛涕泗橫流，果真也嚇到了極點的樣子，不像見過世面的小姐，相比起來這小子雖然怕但氣度不是小門小戶能有的。
他摩挲著鬍子沉思，最後點點頭，「且相信你說的是真的，給那丫頭鬆綁吧。」接著踱步到幼清面前，掐住她的下巴，惡狠狠地說，「丫頭別耍花招，你快點跑回去告訴你們家老夫人，就說你們家少爺在我們這兒喝茶，等有分量的人來談完生意就放他回家，懂了嗎？」
幼清連連點頭，回望莫小寒，真像丫頭等少爺吩咐。她被其中一人拎著出了房間，藉機打量了四周，在被放下時撒腿就跑，一秒都耽誤不得。
她聽見莫小寒還在大喊，嗓音都有些嘶啞了。
「還看什麼看，別回頭了！跑快些，往家跑，耽誤了仔細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