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痛苦進化
平躺在地面上的馬超，在巨大的疼痛折磨之下，已無意識可言。可比這更痛苦的是，他仍舊有感覺！
此刻的他，感覺著自己的身體彷彿成了一處兩軍廝殺對決的戰場。意識直接飄飛出身體，停留在玄奧模糊的另一空間，冷冷看著自己的身體正如拼殺怒吼一般蠕動翻滾著，黑紅色的凝固血液直接沸騰起來，破出血管流出體外，毫不客氣也毫不留情地讓這具身體承受著極儘可能的痛楚！
只是短短几秒中的時間，馬超整個人便成了一個血人。最可怖的，就是他彷彿就飄在這具可憐軀體的上方，卻偏偏用一種冷靜至冷漠的態度，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甚至，那冷漠當中還帶有一點考慮、一絲點評，猶如一個冷酷的雕刻家正考慮著如何從這具身體下手一般。
此刻的情況，馬超就好像被劈成了兩半兒。一半兒在完完全全感受著軀體的災難，而另一半又仿若一副渾然無關的樣子。他恨透了這種該死的感覺，可偏偏就是這種兩極分化的極端折磨，讓他在清醒地承受著萬火灼燒的痛楚時，也冷靜地分析著下一步的任何一種可能。
雖然馬超確信自己並非醫科專業人士，但冷靜的意識卻讓他明白：哪怕他的確擁有著不同於人類的體質，卻也絕不可能在這樣劇烈的痛楚折磨當中，堅持到一切風平浪靜的最後！
跌落在塵埃當中的真實感覺，已經達到崩潰的邊緣。那一顆入腹的暗紅色顆粒，就如一個可怕的蟻卵，在自己的肚中迅速孵化出成千上萬隻可怕的掠食凶蟻，正在歡快而興奮地瘋狂嚙咬自己身體的原本細胞。如果不是身體陡然出現感覺和意識分離的詭異狀況，馬超確信，這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劇痛，絕對會在瞬間阻斷大腦的所有思維機能，讓自己真正成為毫無思維能力的喪屍！
而太過強烈的疼痛，對身體有著極其嚴重的影響。人體神經中樞在傳導過載疼痛信號時，大腦會隨之做出錯誤的判斷。有種死亡，就是痛楚達到神經中樞傳導的疼痛極限后，傷者大腦思維意識錯亂，大腦神經元無法正常運作，最後整個身體進入永恆的死亡。
馬超昨天還很欣慰他恢復了一些痛覺，可現在他寧願自己就是一隻毫無感覺的喪屍！此刻他感受得到清晰劇烈的疼痛，並即將要超越自己神經中樞的承受極限。若是這種狀態繼續下去，他完全會被活活疼瘋、疼死！
「該怎麼辦？！」地面上接近瘋狂的感痛向空中冷漠的意識嘶吼道：「我不想就這樣死去，我還要恢復人身，還要追回所有失去的記憶和情感！」
「我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醒來，我絕不能只是一隻行屍走肉！！！」
「想變成人嗎？」空中的意識似乎聽到了這聲控求，悠悠問了一句，相同的面容上浮現出一抹奇怪荒謬的表情：「人體是一個非常糟糕的載體，恢復出那些大量無意義的功能，只會讓你更軟弱下去……」
「你***不需要管這些！小爺我若能說話，一定罵你個狗血淋頭！」
「唔，只是想恢復說話功能嗎？」空中的意識幻象似乎不想過多得罪地上真實感受的馬超，聽到這個在痛楚當下發出的錯誤訴求，它微微點頭道：「好的，這樣的小小要求，可以被原諒……」
額上已經冷汗洗刷、面如金紙的真實感觸馬超根本沒有聽清空中後來可惡的聲音，撕心裂肺的觸痛仍舊繼續，沒有半分緩解的徵兆。就在馬超生不如死之時，體內一陣伴隨著清涼、還略帶些許暢快的麻木感緩緩瀰漫了全身，劇烈的痛楚登時消解了一半。
馬超忍不住狠狠呼出一口氣，半分力氣都耗盡的他正感念主角光環無敵的時候。一種比之前還要強烈的痛楚猛然再度捲土重來，垂死的身子狠狠一陣痙攣，如一條被突然拋離上岸的魚一般劇烈跳動起來。
「啊！！！」恨天恨地的馬超突兀爆出一道音波，重重撞在仁愛醫院的一樁立柱上，立柱上的大理石粘磚立時裂出道道縫隙。
可惜，此刻的馬超根本注意不到這一詭異的現象。身上無法形容的痛楚，如一道被遽然捏碎的的生理波紋瞬間爆發而至。那種足以撼動一切的劇烈疼通，當即摧毀了馬超意志力構築的脆弱防線。從身體各處如同怒浪般，在無數毛細神經的牽引下，瘋狂湧入中樞的存在，徑直襲向最高處的大腦。
然後，他騰空三十公分的身體一下彷彿耗盡能源的機械一般，死死跌倒在那大片黑紅色血液的地上，再也沒有半分意識，也沒有半分觸感，完全陷入沉寂的黑暗當中。這一次，他沒有再進入夢境，唯一隱約有的記憶，就是他如一葉載浮載沉的小舟，在拚命逃出狂風怒潮之後，疲憊駛入平靜的港灣。
可若有人在跟前，便可以看到，馬超那已經破敗不堪的身體，正被一種奇特的暗紅色能量緩緩包圍著，那絲絲能量滿滿匯入身體的四肢百骸，猶如最溫情的少女撫慰夢中的情人，一寸寸、柔得幾乎如微風清香一般緩緩融入馬超的體內。那暗紅乾涸的死質肌膚就如久旱多年的土地，拚命呼喚汲取著那暗紅色的能量，直接所有的微弱光芒都匯入體內，身體的渴望似乎仍舊不想停止。
再之後，馬超終於再度睜開了眼睛。他首先看到的，是天幕還是被無邊的黑暗所佔據，幾顆可憐的星星使勁兒擠出一點點微薄的光亮，勉強充當天幕寒酸的裝飾。
這一點讓他判斷自己不過昏迷了不足兩個鐘頭而已，可之前那痛楚錐骨的感覺，卻給他一種已經度過了漫長一個世紀的錯覺。
手指緩緩驅動，馬超很欣慰自己的大腦還能給身體各處下達命令。並且，從手指的靈活反應上來看，他的這種能力甚至還增強了不少，絲毫不亞於身為人類時的隨心自如。
下一刻，馬超才看到了手臂的不同。這條手臂仍舊乾瘦只如十一二歲孩子粗細，但那種死血沉澱的暗紅色卻已經轉化為了淡淡的血色。馬超當即快速檢查了一番全身，隨後一團黑影迅速掠入醫院當中，來到一張鏡面之前。
鏡子里的他，依然猛一看還是喪屍。黑色的頭髮凌亂不堪地散亂著，蒼白的臉色和血色的瞳仁透露出妖異的陰冷和殘忍。灰白淡紅的皮膚下，紫青色的血管隱約隆起，在敞開的病號服鎖骨處，繪出一片如蛛密布的無序而奇異的圖案。
尤其是身上的傷口，絲毫沒有癒合的跡象。喪屍本來就是失去肌體再生的行屍走肉，縱然這次又發生了一次奇遇，但這些傷口仍舊突兀布滿全身，使得一看起來，就如身上那邊滿是破洞和碎條的可憐病號服一般，好像已經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但是！
即便如此，馬超仍舊激動地想高亢呼吼起來！因為細看之下，他比之一般的喪屍，更多了幾分人類的氣息，他的皮膚畢竟有了些許光澤和生氣，他臉部的表情豐富多變、意隨心轉。更重要的是，雖然很難以察覺，但馬超還是發覺，血管當中的那些血液已經不再是靜止凝固的，它們正以每十分鐘左右流動一寸的緩慢毅力，緩緩在身體當中形成一個循環！
這一切，都已經開始證明，由喪屍向人類逆轉的復生，並不是不可能的！
「各路保佑我的神魔，你們才是最可愛的人！」喜不自勝的馬超，狠狠一個大跳。可想不到的是，他這次跳躍竟然一下高達三米，重重撞在天花板上！
疼！
頭實在太他媽疼了！簡直就是人類體會到的正常痛覺！
馬超捂著腦袋大叫，直至這個時候，他還完全沒有發現，自己剛才爆出的那一聲，完完全全是人類最正常不過的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