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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拉鋸

  胡真的兩個肩膀此刻也被搭住,一個只剩半邊耳朵老卒的咧著口大黃牙正準備將他往後扯。

  「好歹也是個將軍,總得身先士卒的,我看就算了吧!」

  胡真嘴角苦笑,努力的抬起那隻傷了的胳膊,試圖將自己肩頭上搭著的手掌的拿下來。

  「你是將軍,身先士卒是肯定的。不過也要講究方法效率吧。

  那些長槍由我們幾個老傢伙頂上,你再帶人沖,那樣能多殺幾個!」

  身後的老卒並沒有理會,仍舊很是倔強的把人往後拉拽。

  「老王,記得你家狗娃媳婦過幾天就要生了吧?

  別爭了,待會躲著點,幸運的話說不定還能見大孫子一面!」

  「看來是沒那個福氣嘍!當了半輩子門卒,守了三十年的文安城。眼看著就要退休不幹回家享清福,沒成想臨到頭還是來了這群挨千刀的齊人。」

  說著這個叫老王的將手裡的長戈丟給了身後的年輕人,又從其手中搶過短劍緊緊持在手上。

  「哈哈……不過想想這輩子也值了。年輕那時趕上齊人滅國,當時光想著跑了,回來時家也沒了。

  天寒地凍的,要不是你胡家給了半斗救命糧,又給了份守城門的差事,也沒有我老王的今天。

  現在兒子兒媳孫子都有了,可不能再像當年一樣跑。不然好不容易才建起來的家又得沒……」

  老王突然用劍指向前面的齊人大聲吼道:

  「文安城東門守卒王安在此,想入此門者,那便踏屍而過吧……」

  「今天就讓他們這些齊人看看,什麼才是大燕的男人……殺!」

  「殺呀……」

  置換在前的八個年長老卒便在這一刻同時向著齊軍衝殺過去。

  面對著對方兩排共計近二十杠長槍組成陣列,他們毫不畏懼!

  噗噗噗……噗噗噗噗……

  銳器入肉之聲不絕於耳,鋒利的槍頭沒有絲毫意外的捅穿了這幾個人的身體。

  沖在最前面的老王更是同時被三杠長槍同時捅進腹腔,可是他此刻卻在笑,大口大口的鮮血就從嘴角不斷湧出來,只因此時其兩隻手臂已將這幾杠槍都給死死抱住。

  意識漸漸模糊,恍惚之間似乎看見了家中兒子兒媳抱著大孫子在對著自己笑。

  正午的陽光很是和煦,案幾之上還溫著最愛喝的黃酒。

  「娼娘養的齊人,老子真不想死啊……」

  至死,老王都不曾鬆開過懷中的長槍,身邊其他的幾個老兵,他們奮不顧身衝鋒的目的也正是在此。

  對方用以拒止的槍陣如今被這八個老卒用身體給死死纏住,也就在這時候,胡真所率領的第二波反衝鋒已經越過老卒切入到齊人的身前。

  「殺……給我殺……將他們通通都給殺乾淨……」

  胡真不斷的將手中長劍往前遞送再抽出,鋒刃上甩出的血線,大捧大捧的濺射在甬道斑駁的石牆面上。

  剛剛被老卒替換下來的士兵,此時一個個不管不顧的合身衝上去,每一刀遞送出去幾乎都是用盡身體所有的力氣。

  這個機會是身後那些老人爭取來的,一命換一命又哪裡能夠對得起他們。

  劃開敵人脖子,捅穿齊人的心臟,一雙雙滿是血絲的眼睛里,早就被淚水給模糊。

  胡真所帶領的燕軍是瘋狂的!是憤怒的!是向死無生的悍勇!

  從第六十步到第六十五步,甬道中的反衝殺中,他們將面前幾倍乃至十幾倍的敵人逼退五步,然卻在這短短的幾步路上,他們用八個老卒的犧牲換下了齊軍二十一具殘破不堪的屍體。

  但人數上

  畢竟有著無可逾越的劣勢,也就只能讓這些人止步於此了。

  站在齊軍靠後位置的那個短須齊將已經怒不可遏,他也沒能想到在這番一邊倒的局勢下,燕軍的抵抗意識還會如此強烈。

  「給我沖,這些燕人不是想當肉盾么?那本將軍倒是要看看他們到底還能跳出多少人出來……」

  這個帶兵將軍直接搶過身邊士兵的一桿長戈,也不在乎是否會再次誤傷到前面還未倒下的同袍。

  他就那麼一大杆子朝一燕軍當頭劈落下去,三寸長的戈刃如同鑿子般從那腦門上釘了進去,然後連同腦袋再向右邊橫掃而過。

  巨大的力道又將兩人給撞得趔趄。然就在此帶動之下,齊軍後面士兵們手中所持的長兵器,也是從人縫中胡亂刺出。

  那些剛才奮不顧身衝上來拼殺的燕軍頓時便被刺了個正著。

  噗噗噗的入肉聲伴隨著陣陣慘叫。

  「將軍小心……」

  眼見其中兩桿長槍奔著胡真肋下而來,此時的他長劍才從敵人胸膛中抽出根本就來不及躲避。

  關鍵時刻,隨著這聲示警。一直並肩作戰的一個士兵下意識的用自己身體狠狠的將他頂撞出去。

  其中左手迅捷的擒住了一個槍頭,奈何另一隻手再想棄劍也去抓槍頭時,卻已是為時已晚。

  這個士兵的腹部直接被洞穿,順著槍杆子透過人縫看過去,那是一張更為稚嫩的臉。

  而面前齊兵臉上的憤恨絲毫不比這些燕軍要少上多少,甚至可以從咬得咯咯作響的牙齒中看出,其對於敵人的恨是切入心扉的。

  這不奇怪,只因剛才在他前面倒下去的,是從小最為崇拜的兄長。

  此次平舒城的徵召令,使得年幼的他成為了兄長的同袍。也就在半刻鐘前,兄長奪過了他手上的長槍,代替著迎上了燕軍。

  一劍,就只有一劍。剛被撞開的那個人只用了一劍便將兄長的脖子給砍斷。

  可惜,可恨,這傢伙懊惱著自己沒能殺掉對方為兄長報仇!

  然而他這種懊惱的情緒只不過持續了兩個呼吸的時間,此刻正被他的長槍死死捅入先腹的這個人,原本手中的短劍已經被其拋甩了過來。

  沒有什麼比臨死前的反撲力量更大的了,在半空中翻騰了一圈的短劍,根本在其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貫穿了胸膛上的皮甲,並深深扎進了心臟。

  戰爭從來都是慘烈的,死亡不會因你的勇猛而避讓。上一刻還活著並不能代表下一刻就不會成為地上抽搐的屍體。更不會因為鮮血的蔓延而停止手上的刀劍相加。

  猶如此時,這兩個同歸於盡的年輕人,以最為狠辣的方式結束了對方的生命。然而此番絕不會讓身邊人畏懼,反而是激發起更加激烈的對抗。

  源源不斷的齊軍從城外湧入,密密麻麻的長槍陣再次被組合起來。

  剛剛那場對撞付出的代價都是微不足道的,躺倒在地上不斷向外淌血的屍體就如同朽木一般被拖了出去。

  齊軍將領不會在乎這些,區區的二三十條此時並不能左右得了大局。城門已破,外面可以有源源不斷的兵力來清除這條甬道中的阻礙。

  反觀此時面色潮紅的胡真,血勇衝殺之後的病態完全暴露他此刻內心的不安。

  他沒兵了,想要抵擋住面前齊人長槍如林的步伐,他再也拿不出八條人命填進去。

  「沒有了老傢伙們的礙手礙腳,這次終歸還得輪到自己來!」

  胡真用力從衣服的下擺初撕下長長的布條,然後將自己的手掌與劍柄死死的纏在一起。

  「家中還有老人都退後一步……」

  剩下的二十幾人沒有吭聲,回應他

  的皆是默默踏前一步。

  胡真見狀搖頭苦笑著。

  「都是群混蛋,臨到頭了居然還學會違抗軍令了!

  罷了罷了,反正都是先走一步跟晚走一步的區別!」

  他回頭看了看甬道盡頭,依舊空空如也絲毫沒有援軍要來的跡象。

  「兄弟們,不管啦!今日胡真能跟大家一塊將血灑在這文安城的牆磚上,那是我這輩子的福氣!」

  胡真高舉長劍扯著嗓子嘶吼著,四周眾人眼中皆是決絕。

  「給我殺……」

  「沖啊……」

  迎著對面密密麻麻的槍陣,胡真第一個向前衝去。未曾想本來是激昂慷慨的最後衝鋒,卻是不知何時腳下突然多了只腳硬是給絆了一下。

  同一時間,身後的兩隻手也及時搭住了其肩膀將之往後猛地一拽。

  待到跌了個趔趄的胡真重新爬起來的時候,看到的只有一個個被槍頭捅穿的脊背。

  「齊狗!我與你不共戴天……啊……」

  他自然反應過來剛才是怎麼回事。自己手下的這些混蛋再一次把他們的將軍給護在了身後。殊不知對於一個將軍來說,這是何等的屈辱!

  胡真瘋了,說好的一同把血拋灑在這文安城的牆磚上,他又如何能夠食言而肥!

  」如今身後已是空無一人,想必不會再有誰阻止自己了吧!」

  帶著一往無前有死無生的決心,胡真再次提劍,向著前面那些齊人衝殺過去。

  畫面的確很慘烈,胡真捍衛城池之心不惜身死亦是可敬的。可是這廝註定了今天是無法青史留名的。

  因為就在他剛起身還沒踏出兩步,不知何時衣領處突然又被扯住。一隻蒲扇似的大手正死死將其整個給提了起來,畫面就像提溜只耗子一般。

  「將軍莫慌,第五旅庖碩來也……」

  大驚之下原本還想提劍回砍的胡真,頓時認出了孤夜身邊這個大胖子。

  知是援軍已至,可又忽然想起第五旅這個有名無實的編製,剛剛還沒來得及釋放出來的興奮情緒硬生生的又給憋了回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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