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攻城
如果說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運,終究已註定……是否扔得再晚一點,扔得再偏一點,傷會少一些……
這塊石頭從城頭落下來的時機,恰似痴男怨女那銷魂夜的一矢中的,准得是不能再准了。
雨夜裡的這場偷襲,從開始之時便註定了它無與倫比的突然性。在雨木遮蔽視野與環境背景音的雙重掩護下,一切行動都顯得那麼的順利。
單單這東面城牆,齊軍便為其準備了六百架用竹子臨時搭建起來簡易的雲梯。
借著這場大雨,負責第一波攻擊的兩百多架,眼看著便要悄無聲息的靠到城牆上。
而牆上所在的燕軍也未曾有絲毫察覺。再有一刻鐘……不半刻鐘時間!只需第一批人成功攀到上面去把突破點保持住,那麼接下來觸子有絕對的信心在兩個時辰內徹底攻陷此城。
可惜的是,一塊本不該出現的石頭居然就那樣突兀的落了下來。
也是那樣恰到好處的砸中了扶持雲梯的其中一人。
從這一聲慘叫劃破雨夜那時起,齊軍對東城牆的偷襲就順理成章的變成了強行突襲。
城門樓上的那個老兵率先從錯愕中反應過來,只見他下意識的便抓過柱子上的火把往下方丟了出去。
松明火把遇到大雨,還不至於令它在第一時間被澆滅,當明暗不定的細微光芒照出城下的千軍萬馬時,哪怕是有十幾年兵齡的他,亦是嚇得差點癱坐在地上。
「敵……敵……敵襲……吹……吹號……快吹號呀……」
老兵連嗓子都變了,見身邊眾人依舊無動於衷全都嚇傻掉,終於還是強行鎮定下來,幾乎是飛撲出去搶過司號手腰上的牛角號。
盡乎是把身體里所有氣體都擠壓出肺部似的,在一瞬間用力全吹了出來。
「嗚嗚……嗚嗚嗚……」
代表著強敵來襲的號角聲以漣漪狀迅速擴散出去,接著是遠處傳來的第二聲,第三聲層層遞進,直到把整個被大雨沖刷而靜謐的城池徹底喚醒。
伴隨著四面八方的號角聲,無數松明火把被從城牆上丟下,而後便如熱湯落入沸油般,全城盡數翻滾起來。
與此同時,立於前方一處土丘上的觸子也毫不猶豫的命人敲響了全面進攻的戰鼓。
伴隨著沉悶的鼓聲,第一波攻城的八千兵卒在此刻拋棄了所有的小心翼翼。
兩百多架雲梯被快速的推到城牆下方,而後方的陣盾兵亦是同時將手中偌大的盾牌高舉過頂,並快速的集結組合,瞬間成為了一個阻擋落石的大鐵棚。
「弓箭手……掩護射擊……」
所屬卒長高舉長劍,被一層層麻布包裹貼身保護的弓弦這時候才被士兵們重新組裝起來。
也就在這時候,頭頂上的滾石擂木就跟這漫天雨幕一樣傾瀉而下,頓時便將剛剛爬了一半雲梯的齊人一個個的全砸落跌下。
哀嚎慘叫聲頓時響徹整個雨夜,從五六丈高的城牆上往下丟東西,哪怕是顆板栗,砸人身上也是塊淤青,更別說是腦袋大小的石頭了。
只要被砸中,那幾乎就失去了戰鬥力。不是瞬間死亡便是十級傷殘。哪怕是攀登雲梯時舉著圓盾也沒有用。
一根帶著密密麻麻尖銳稜角的圓木被拋落,呼啦啦的便是一整排的齊兵給擼下去壓成爛泥。
更巧妙的砸完人之後,兩邊的繩子還能夠往上拉,從而反覆利用。
咻咻咻……咻咻咻咻……
齊軍的弓箭手終於臨城完成了弓弦的組裝,並以最快的速度射出了自己的第一波箭矢。
他們不需要瞄準,而是儘可能的將自己所攜帶的羽箭給射上城頭造成壓制效果。
因為誰也不知道,大雨中的弓弦在泡了水之後還能射上幾箭。
沒有準頭的箭也是箭,只要數量足夠多,那便自有它的作用。
噗噗噗……噗噗噗噗……
果不其然,城牆那些需要探頭才能丟石頭的燕軍便有不少人被波及到。
甚至還有許多人中箭連同石頭從城頭上栽下來。一時間城頭上的砸落物也少了許多。
趁此機會,正在攀登的齊軍士兵借著空檔趕緊往上衝刺。眼瞅著最前面的那個傢伙就差最後一步便能用手夠到城頭了。
卻在這時城牆上不知何時多了兩根前頭分叉的長杆子,一左一右便撐在了雲梯之上。
而那最頂端的齊兵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連同梯子被推離城牆,儘管下方的同袍奮力的支撐住,可最終還是反方向重重的砸在了己方的陣列之上。
若是時間充裕的話。真正的雲梯是絕不會出現這種狀況的。
轟隆……
人體的質量可比石頭重太多了。從如此高的位置上砸在了下方的盾牌之上,一時間也是將陣盾手砸了個骨斷筋折。
咻咻咻……咻咻咻……
這是城頭上燕軍回敬的箭矢。由下往上攢射都能傷到人,那麼由上往下射就更不用說了。
箭頭破開空中的雨滴,呼嘯著落入齊軍後方的弓箭手陣列中。頓時便有幾十人同時斃命在這波箭雨之下。
被浸泡得發軟的皮甲,本就喪失了不少防禦力,哪裡還能經受得住由重力加成的三棱破甲箭。.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箭矢直接擊穿皮甲貫入胸膛血肉,而這些齊兵也是悍勇,有些哪怕已經身著數箭,也是要將手中最後一箭釋放出去。
兩軍剛一接觸,便瞬間進入白熱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預熱。
此刻城頭的箭矢無論從準頭還是力度,那都是城下齊軍沒辦法相提並論的。不過缺陷還是很明顯的,那便是箭矢的密度差得實在太遠了。
哪怕是所有人都已經從剛剛的手足無措中緩過來,但雙方人數上的差距還是大大出乎了意料。
「援軍呢?他娘的援軍怎麼還不來!
齊人怎麼會這麼多,這是瘋了么?快去向王荀將軍通報,東門需要支援……大量的支援……快……」
負責東門防禦的胡真是真的傻了,他沒想到齊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發動偷襲。且第一波攻擊便會出動如此多的人馬。
難道攻城不需要試探的么?一上來便是全力,且還是偷襲,簡直太不講武德了,耗子尾汁啊!
當然了,胡真肯定是說不出如此富有深度華麗台詞來的,不過意思就是那個意思。
如今整段城牆上滿打滿算加起來也不過兩千人手。其中還有五百多人乃是湊數的民壯。
王荀與胡光寫雖是做足了齊軍攻城的準備,可預計對方兵力也就萬把人。最大程度估量不會超過一萬五。
可如今呢?光是觸子投入在東門的齊軍就有兩萬,顯然這已經是遠遠超過了文安城設計抵禦齊軍的上限。
若是換成是白天,那麼情況或許還沒那麼糟糕。畢竟居高臨下,能見度高的話是可以做到先知先覺先預防的。
可對方居然選擇趁雨夜偷襲,如此一來在調度靈活上燕軍便無法發揮原有的優勢。
兩軍這短短的接觸時間中,身在大後方的觸子通過斥候不斷回饋信息,並從戰場上燕軍做出的各種反應中,很快發現了其大致的***情況。
雖然目前已經可以確認偷襲失敗,但對方的反擊烈度其實也並不怎麼大。
對於此時城牆底下傷亡的不斷加大,觸子
根本不以為意。他只是不斷的掐著手指在心中默默計算著時間。
半個時辰就這麼過去,幾千兵馬蟻附攻城卻未曾有一人可以攻上城頭。
「傳令,第二波人員開始攻城……」
隨著觸子下達命令,身後的兩名傳令兵立即打馬狂奔而去。
土丘前方的陣列中,很快便又有五千人的方陣開始前突。作為前鋒的是三根兩人合抱粗細的巨大圓木。
這是見城牆無法攀附,打算直接破開城門了。文安城雖與齊國接壤,可由於國力有限,城中並未修有瓮城。也就是說只有一道城門,門一破,城便破。
剛才八千人不計傷亡的全力攻城,觸子有意無意的讓士兵們避開城門的位置,反而加重兩邊城牆的壓力。
為的就是迫使城門樓位置的燕軍不得不去左右支援,如何也形成了中間空虛的狀態。
而雨夜能見度太低,他們根本無法從高處發現此刻不斷接近的撞城木。為此觸子認為只需動用這一波攻擊,大抵便能奠定勝局了。
當然,此時在胡真眼中,舉目所及之處皆是一片灰濛濛的,耳邊也全是雙方將士的喊殺聲。
人手的不足,哪怕是他身邊幾個親兵也都被派出去應對齊軍的強烈攻勢。
如今他身邊除了兩個傳令老兵之外,基本上已經無人可用。不得不說,剛才另外三個城門回饋過來的消息令他有些絕望。
這廝無論如何都預料不到,齊軍居然會在強攻東門之餘,還能夠不遺餘力的攻擊另外三個城門。
也就是說,除了現在動員全城集體上城共守之外,不會再有其他援兵前來了。
可事發突然,攻城戰又發生在夜間。哪怕是在文安城有著舉足輕重威望的胡光寫,也是不敢在此刻向全城發出徵召令的。
就算現在命令可以順利傳達,但很大的可能不是招來一群可戰之兵,反而是間接釀成全城騷亂的幾率要大些。
說一千道一萬,如今他只希望能憑藉現有的兵力,將這波齊軍打退下去。
只要今晚齊軍一退,待到天明之後文安城或還可守。
也就在胡真憂心忡忡,極力要看清城下戰況之時。突然一聲悶響從腳底下傳來,伴隨著整齊有節奏的呦呵聲,頓時他整張臉唰的一下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
「松明火把……快……丟下去……」
火光映照下,赫然是一根偌大的撞城木正不斷的衝擊著城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