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屠殺
山澗老樹長新芽,枯木邊上又開花。天空時不時飄落的雪壓住枝頭,似乎在訴說著冬天最後的倔強。
突然其來的馬蹄,踏碎了水面那層薄薄的冰渣。拚命想從凍土裡鑽出來的新草,卻又被不斷的夯實碾壓。
無數的腳印從山道中延伸,漸漸的眼前就變得豁然開朗。縱橫的阡陌間,是農人們等不及積雪融化,已經在用犁頭艱難的破開僵硬的黑泥。
「老頭子,你來扶犁頭先歇一下,換我在前面拉會兒!」
「沒事,我先把這兩隴地給犁完再歇不遲!」
兩夫妻皆是斑白的頭髮,此時老嫗一瘸一拐的在後面扶著犁頭,老漢則弓腰在前頭套住繩子拚命的往前拉。
身邊像這樣的人家還有許多,只不過在年紀上卻要屬這兩個最為年長。
「阿翁阿姆先歇口氣喝點水吧……」
這時候一個奶聲奶氣的五六歲稚童,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懷中還抱著個小陶罐。
「哎呦我的乖孫子來啦!」
「慢點慢點,我的小祖宗你可別摔著嘍!」
老嫗趕緊丟下手中活計幾步跑上前來攙扶。
「阿姆累了吧,快快,趕緊喝水吧!」
老嫗撫摸孫子被凍得通紅的小臉蛋,心裡即是心疼又是欣慰。自己兒子兒媳早年出門被山匪給害了,好在家中還剩下這一根香火苗子,不然的話兩口子生活怕也沒什麼盼頭了。
如今看著乖孫一天天的長大無病無災的,哪怕是再苦再累,那也日子過著也是帶了甜味的。
「老張頭,你家樹根生了個好兒子嘞!這小子這麼乖巧孝順,咬咬牙再努力個幾年,早晚還是能過上好日子的哩……」
「就是就是,比俺家那混小子強多了,小小年紀就這麼會疼人,老張頭將來就等著享福吧……」
這時候周圍同在勞作的村民見此一幕毫不吝嗇的送上自己的祝福。不為別的,只因老張頭日子過得實在太苦了,兒子沒了不說,老伴也是一身病。
這不,雪還沒化就跟著年輕人一塊出來開凍土,老胳膊老腿的。可是沒辦法啊,誰都不容易,這年頭哪家都沒有多餘的勞力出來幫把手。
老漢倒是覺得沒什麼,此刻嘴裡喝著孫子大老遠送過來的水,耳朵里聽著周圍鄉親們的討喜話,彷彿身體的疲憊感一下子便消退了許多。
而就在他細細品著碗中水的時候,耳朵中卻出現了些許不和諧的雜訊。
天空還在篩落小雪,張老頭手搭涼棚竭力的想要尋著聲響的來處瞧個清楚。
大約又過了十幾個呼吸,周圍的農人們也都察覺到了異常停下了手中的活,紛紛朝山的方向眺望。
突然間,一個雄俊的馬頭衝破了陰沉的雪幕,隨之出現的是一個身穿甲胄,手持長槍的士兵。儘管離得很遠,可大傢伙皆能看出來此人眼中的嗜血與貪婪。.
一匹馬,兩匹馬,十幾匹馬放開速度就這樣朝眾人衝過來!而在他其身後跟著的,則是密密麻麻近百個帶甲的士兵。
「齊軍!是齊軍!大家趕緊跑啊!齊軍來劫掠了……」
「孩子他娘,你還愣著幹什麼?趕緊跑啊……」
「老婆子,快!快帶著孫子跑啊,往邊上跑,不要跟著回村,我在後面引開他們……」
「老頭子……你不能……」
「廢什麼話!趕緊的!我們老骨頭一副丟了也就丟了。可乖孫子還小,咱們老張家不能在我這一代斷了根呀……」
老張頭說完便抓起邊上的鋤頭,不退反進的朝那些騎兵衝去。
如此大的場面,這些莊稼漢又哪裡見過。有些人見著,第一時間不是
跑,而是嚇得邁不動腿。
有漢子逃命之餘不忘跑回來架起自己婆娘,更多的則是宛如鳥雀散倉惶逃命。
張老頭年輕時當過兵見過世面,知道在騎兵的衝鋒下跑直線基本上是死路一條。所以他才讓自己的老伴帶著大孫子橫著跑。只希望這些齊軍不會在意一個糟老婆子和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
獨自面對極速奔騰而來的十數個騎兵,老張頭宛如大海中漂泊的小孤舟,隨時隨地可能被打翻。稍微一個小浪拍擊下來,都能將其壓得粉碎萬劫不復。
遠遠的,衝鋒在前的木離便注意到了這個鶴立雞群的老頭,別人都是拼了命的往家裡跑,只有他敢拿起鋤頭奔自己跑來。
在大營中憋了一個多月,沒想到剛一出來就能碰到這麼有趣的事情。他環視了一下周圍,很快便發現了右側脫離人群的一老一少。
再回頭看那前面螳臂當車的老頭,心裏面已然明白他這樣做的意圖。
木離臉上露出一抹嘲弄之色。頓時便將手中長刀收起,隨後慢悠悠的取過馬鞍邊上掛著的硬弓。
輕輕抽了一支箭矢在手,搭弦挽弓。
嘣……
銳力無比的狼牙箭帶著破空聲直奔遠處那老嫗而去。
噗呲……
強大的力道直接從後背貫穿而入,從前面帶出了半顆跳動的心臟。
「阿姆……阿姆你怎麼了……快起來啊……阿姆……」
稚童跪在地上不斷的搖晃著老嫗的身子,眼中儘是慌亂與無助。從洞穿的心口處流出來的血,已經將這孩子那破舊的襖子給浸濕透。
「啊……老婆子……」
老張頭完全沒有想到對方選擇殺的第一個目標居然是自己的老伴。自己本想要吸引注意力的舉動,反而成了催命的號角。
老張頭絕望的看著遠處的老伴的屍體,和撕心裂肺不斷嚎哭的孫子。然這時候他卻發現,那近在咫尺的騎兵,已經再次從身邊箭囊中抽出了第二支箭矢。
老張頭眼睜睜的看著這個騎兵從自己旁邊飛掠而過。隨著他極速的轉身,能夠聽到的只有那支已經脫弦的利箭劃破空氣的清嘯聲。
「不……不要……啊……」
狼牙箭旋轉著鑽入了還在不斷擦拭眼淚的稚童脖頸,龐大的撕扯力在切斷了頸椎骨的同時,也將那顆小腦袋連皮帶肉給帶飛出去。
「旅帥好箭法……」
「將軍威武……」
「哈哈……神箭無敵啊旅帥……」
老張頭整個意識都是模糊不清的,他的人生在孫子頭顱被擊飛的那一刻已經完結。他要詛咒這些畜生,若是有來生,他要用十世的苦難來換這些齊兵死無葬身之地。
可是隨後揮落的長刀,註定了這個悲壯的詛咒儀式最終沒能完成,不斷翻飛的視野中,看到的是地上自己身體慢慢的倒下。唯一留下的,便是至死不甘閉上的眼睛……
黑夜降臨,村圍之中到處都是還未燃盡的廢墟。隨處可見的焦臭屍體伴隨著的是女人們不斷的慘叫。
之所以還有倖存下來的房屋,那是士兵們宣洩***需要的場地。在這裡面,隨處可見的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女人。
哀求與哭嚎,此時只會讓趴在自己身上施虐的男人更加興奮。
然這些女人對於此時的齊軍來說,不過是塊有溫度有濕度的軟肉而已,等他們舒服完了之後,也只是一刀的事情。
夜色逐漸深沉,除了還在燃燒的木頭髮出的噼啪聲,所有的一切都靜謐了下來。
砰……
「全體集合,玩夠本了就該離開了!」
一處房屋的門突然被踹開
,木離邊整理衣服邊高聲大喊。
隨著這聲命令下達,其餘的各處便接連傳出女子死前的慘叫聲。然後便是呼啦啦的一眾衣衫不整的士兵笑呵呵的來到空地上集合。
木離回頭看了看身後床上那個眼神空洞小女孩,他上前兩步抽出配劍直接就將其頭顱剁下。
「可惜了,要不是還有任務在身,這樣俏麗水嫩的娃兒倒是能帶上多玩幾天。」
這個村圍不大,也就兩百來戶人吧。放跑了一半,禍害了一半。現在他要連夜帶著兄弟們先行離開,然後才能繼續進行接下來的大計劃。
「留下幾人把所有屋子都給點了,其餘人出發……」
木離翻身上馬,此刻從隊伍中立馬便有十幾人出列,端著火把就往其餘房子屋頂上丟。
本以為事情也就這樣了,不料當大火再起之時,突然從某處傳來嬰兒的啼哭聲。不一會兒,便見一男人抱著個襁褓大火中沖了出來。
「呦呵,居然還有個漏網之魚……」
「不點這把火還真就被躲過去了……」
那幾個負責點火的士兵很快便抽出短劍圍了上去。
「莫殺我……求求你們莫殺我……我告訴你們一個重要消息,只求你們能放過我跟孩子……」
木離見這男人雖是全身被煙火熏得漆黑,可也隱約可以辨認出其穿著只是一般農人。
「有何重要消息?本將軍姑且聽聽,若是有用,放你一馬也未嘗不可。」
那男人一聽趕緊跪下磕了幾個頭,然後便將之前從武平城外見到有軍隊要往城裡運糧的消息說了出來。
「還當是什麼事呢?原來是這個!」
木離臉上頗為不削。武平城缺糧需要文安城支援的消息,早在很多天前就傳到了齊軍大營。
人盡皆知的事情,誰都知道這肯定又是燕軍設下的圈套。
如今正值春耕在即,無論燕齊大家都缺糧。這個圈套端的便是陽謀,就差擺明了就說糧食在這兒,有膽你來搶了。
男人本以為還能以此換得一線生機,可未等再出聲求饒,木離手中劍已是捅穿了其胸膛。
懷中的孩子被熱血濺了一臉因此再次哇哇大哭。面無表情的木離只是用劍輕鬆將其挑起,然後隨手一甩將之又重新丟入了大火之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