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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父與子

  薊城東門大街,一夜的沉寂很快迎來新的喧囂。從四更天便開始架鍋生火準備做生意的小販們已經忙碌了好一陣。

  此時的城門樓的兵卒也才剛將封閉的大門打開不久,而稅吏才把屁股往木凳挨,耳邊便聽見遠處隱隱傳來開道的鐘鼓聲。

  抬頭望去,一隊衣甲鮮明的王城禁軍,正整齊劃一的踢踏而來。中間護送的是兩輛馬車,從展出來的斧鉞旌旗規格上看,儼然是一國之相出行才能有的禮儀。

  負責守衛東城門的城門卒長一看臉色大變,心中暗罵究竟是哪個混蛋出的差錯,相國要出城,又怎會沒有人提前來通報。眼看著隊伍馬上就要來了,剛剛端起粟米粥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的他趕緊就大聲呼喊著把所有人都給禿嚕整齊咯。

  「快快快……清空道路!那邊幾個攤位趕緊給老子挪開……快快……」

  對於城門口這邊的雞飛狗跳,端坐在車輦上的樊樾卻沒有心思去看上半眼。然同車而坐的樊沖卻是滿肚子疑惑,他不明白為何那個時常出現在公子贏昊家中的年輕人,怎麼突然就搖身一變成了秦相了。

  本來今天樊沖是有要事前往公子常傲府邸的,可天還沒亮就被父親叫來作陪相送。他知道自家老頭子是故意的,之所以這樣子做應該是有其他深意,於是他雖心存疑惑,但也只能耐著性子等一切結束。

  身後的馬車上,贏昊對於自己突然的離開卻是有些悻悻然的。原本於他來說是無所謂的,能夠隨大名鼎鼎的縱橫家蘇秦去遊說諸國見世面,從某個角度來說領略這時代各處風光和美人那是求之不得的事。奈何昨晚卻被雲水仙從閨房中給趕了出來,臨門一腳沒有捅得進去實在是有些遺憾了。

  「哇……啊……」

  身旁的叔恆見自家公子打著哈欠伸懶腰,心裡卻止不住的偷笑。

  「公子,昨天晚上想必是折騰一宿沒睡了吧。怎樣,水仙姑娘的味道是不是如你平時所說的那樣奶香奶香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正鬱悶著的贏昊抓起身邊的焚香爐作勢就要砸過去,嚇得這大鬍子連忙閃身躲避,差點沒從馬上掉下來。

  「滾,故意埋汰本公子是吧!不分尊卑的東西,還反了你了!」

  其實贏昊心裡也覺得奇怪,就是總感到空落落的像是突然失去什麼重要東西一樣不得勁。仔細想想,也不全是沒用棍子捅成雲水仙的緣故。

  一旁的蘇秦看了倒是有些羨慕,畢竟主僕之間能夠不拿捏身份相處得如此融洽的,他到目前為止只有在身邊的贏昊身上見過。

  「季常那邊交代好沒有?此去韓國可是關鍵,讓他先打探一番消息,到時候我們也好入手些。畢竟秦人的身份的確也挺尷尬的。」

  贏昊朝叔恆懷裡丟了個紙包,有些漫不經心的問道。只見這大鬍子趕緊將之打開來,發現是包烤栗子后咧著嘴笑得很開心。

  「放心吧,那小子辦事細心,不會出錯的。小的聽那些商賈說韓國膏腴之地女子最是水靈,要不要讓季常……」

  「滾丫的,一包栗子還堵不住你的嘴么?」

  這回丟過來的可就真是個香爐了,直接砸在馬屁股上燙得那馬差點失控沖了出去,還好大鬍子有準備,不然的話肯定得出洋相。

  很快的,隊伍里打打鬧鬧的就從東門而出,一口氣直接到了城外的十里亭才慢了下來。

  「昊公子,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今日之後再見不知得到什麼年月了?」

  樊沖直接下車來到馬車前,贏昊自是默契不已趕緊下車回禮。兩人心照不宣,都知道今日的主角其實是車上端坐的兩位,只是他們既想表明各自重視的態度,又不想引起他人不必要的注意,所以才會多此一舉整這出十里相送。

  果不其然,一切都只是走了個過場,樊樾在車上遠遠的朝對面車輦拱了拱手,作為回應,蘇

  秦也只是還了個自信無比的笑容。待到贏昊的馬車漸漸遠去,滿肚子疑惑的樊沖這才忍不住問出口來。

  「父親,您今天這是為得哪般?」

  依舊望著遠去的馬車,樊樾並沒有立即回答。就這樣沉默了許久,直到兒子等得不耐煩想再發問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

  「王上定了!」

  「定了?什麼定了?」

  樊沖一頭霧水,折騰了一早上,又等了大半天就等來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而樊樾顯然也沒有想讓人等多久的意思,很快的又接著補充道:

  「老夫原本以為大王一直都在兩位公子間權衡作著選擇,也有想過自己的意見或許會起到一點作用。可沒想到那時候冒險提出來之後,居然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父親,到底是什麼事情定下來了?您老就別賣關子了!」

  樊沖實在是無語了,若是將左右屏退出那麼遠只為聽這雲里霧裡,他自覺得大可不必多此一舉。

  「愚不可及,非要全攤開來講才能明白嗎?是公子常威,大王至始至終屬意的都是他,而不是在兩個兒子間權衡。他只是在等,等我這個相國開口好順水推舟。

  好險!也幸運!險的是當初建議的並不是常傲,不然的話你爹說不定早就已經告老還鄉了。幸運則是多虧聽從了蘇秦的分析,最終選擇了常威。也正是因為常威,或許咱們樊家順勢崛起的機會來臨了!」

  樊樾越說越興奮,到最後整張臉都像是喝足了幾斤酒一樣。而樊沖更是如同醉酒,聽完父親這話后整個腦袋都暈乎乎的。

  燕王想要立常威為儲君,而自己和父親猜測的可都是常傲啊。這麼多年的經營巴結,不斷的在其身上累加籌碼,到最後更不惜得罪常威,可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果。不過為什麼父親卻是一副非常高興的樣子。難道不該是忐忑不安,畢竟得罪的可是未來燕王。

  「從今天開始,在明面上你要和公子常傲保持距離。起碼在公開場合不能太過親密。可私下卻得多走動巴結,最好能得到更多的信任。」

  樊樾對兒子說出了自己的要求,因為從現在起他要謀求的可就不是單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了,而是要把上面壓著的那人推下來,然後去坐那個萬萬人之上。

  樊沖很不解,既然燕國儲君十有八九是公子常威了,又為何還要去巴結公子常傲這個失敗者。現在不該是改弦易轍抓緊機會去投資前者才對嗎?更何況,今天他要去常傲府邸商量的事情,恰恰就是針對常威身邊人的。

  「父……父親……前些日子我找了幾個死士……」

  再三考慮了許久,樊沖最終還是決定把這事說出來。之前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現在卻有些猶豫不決了。

  「死士!為何要招攬死士?你打算要刺殺公子常威?主導者難道是公子常傲?」

  被父親死死盯住,一連幾個問題問下來,樊沖都有些害怕了。

  「不……不是公子常威,是他身邊一個年輕人,名喚孤夜!此人多智,應變靈巧,最令人驚訝的卻是年齡還不到二十。之前在戎山救過公子常威,聽說那百戲畫坊也與之脫不開干係。」

  百戲畫坊樊樾知道,這段時間薊城裡引起購買風潮的連載春宮圖便是出自那裡。他也知道這畫坊是公子常威的產業,而主導者卻另有高人。本以為應該是個商賈老手,卻是不知原來只是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

  「以前把籌碼壓在公子常傲身上,除掉公子常威身邊的能人自然是無可厚非。現在既然已經知道燕國未來儲君人選,你是不是在猶豫此人除是不除。

  除吧,若是事情敗露,人家又是公子常威的救命恩人,那便是把自己的路給堵死了。

  不除吧,公子常傲那裡怕是無法再繼續待下去。想必這刺殺主意是你出的吧?」

  樊沖的心

  思,自己老父三兩句就給說了個清清楚楚。現在除了佩服之外只能是不斷點頭應是了。

  「呵呵呵……若是不知燕王心意之前,此人可除可不除。可今已知將來儲君人選,那就得下死手,務必做得乾淨利落!」

  父親的話樊沖是越聽越糊塗了,他完全就沒能趕在同一個頻道上。

  「小子,讓你平時都多點書多思考就是不聽。整天腦子裡就只有那些女色糜糜。

  回答老夫,公子常威當燕王與公子常傲當燕王誰更容易控制些。」

  此話一出,樊沖整張臉都嚇得慘白。只見他立馬左顧右盼環視四周,聲怕剛剛父親之言被第三人給聽到了。

  「混賬!怕甚?半分做大事的膽魄都沒有,一點都不像你老子!

  燕王老邁,老夫乃當朝國相,如今建議儲君當立公子常威又深得燕王心意,他日儲君繼位,那為父少不得一個託孤之臣的名份,地位自是穩固無比。

  以那廝紈絝性子,若是身邊再無其他助力,那麼這燕國還不是咱老樊家說了算。萬一時機成熟,來個樊氏帶燕也不為奇。

  所以你說這既多智,心思又靈巧且是救命恩人的孤夜,是該殺還是不該殺呢?」

  話都說得這樣明白了,樊沖再傻也是知道該如何決定了。

  「確實是該殺,反正殺人者乃常傲也。不但現在要殺,以後只要儲君身邊的聰明人都要殺!」

  明白了其中道理之後,樊沖這才知道父親要自己以後多和公子常傲私下走動的真正意義所在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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