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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遊說

  蘇秦不愧是靠嘴吃飯的專業人士,就像早算準了燕王喜不會怒極殺人般,短短的一句話就敢讓這個一國之主情緒燥了起來。

  「寡人堂堂七尺男兒,燕地數百萬人口之主,秦相萬里迢迢而來卻出得此言,是故意辱寡人呼?」

  燕王喜臉色只是有些慍怒,還不至於要到殺人的地步。至於那些衝進來的侍衛,他也是隨手一揮讓其退下。

  「非也!大王請稍安勿躁,吾還有疑問。」

  不知道此刻底下這傢伙葫蘆里到底賣得是啥葯,燕王喜也表現出了充分的耐心,把手重新放回膝蓋上,端坐等待接下來的問題。蘇秦見狀淡然一笑道:

  「大王為燕國之君父,數百萬庶民說是大王之子不為過吧?」

  「然也!寡人代天巡狩,所牧之民皆視之為親子手足。」

  這樣不要臉的話,燕王喜張口便來。若是真如其所說的那樣對治下的百姓都視為兄弟子侄,那宮牆之外每逢入冬就不會有那麼多餓殍凍死在溝渠邊上了。蘇秦此時心裡雖是不屑鄙夷,可臉上卻得裝出一副果然如此,我很佩服的表情出來。這樣的表裡不一是每一個縱橫家或者說客最為基本的技能。

  「敢問大王,百姓院牆之內若是來了賊寇,食其米糧,Yin其妻女,身為家主該當如何?」

  啪……

  燕王喜大手拍案大聲回答道:

  「七尺男兒,當匹夫一怒血!哪怕粉身碎骨,亦是要將賊人碎屍萬段,並掘其祖墳挫骨揚灰!」

  對於這樣的回答,蘇秦並不意外。可以說任何一個男人,在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答案都是差不多的,燕王喜也是男人,自然不會有什麼區別。可如此一來,便正中了下懷。

  三個問題看似無關緊要,可這都是蘇秦預先埋下的鋪墊,當日初入咸陽宮與秦王贏柱奏對的時候,採用的也是同樣的伎倆。

  「善!大善!今日聽大王一言,方知歲月雖無情,血性卻依舊方剛!只是不知燕國何時會兵發齊國,去將那竊汝米糧,Yin汝妻女的齊王湣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圖窮匕見,蘇秦此話就如同一把尖刀深深的扎進燕王喜的心口,將那還未曾完全結痂的傷疤再次戳得鮮血淋漓。而邊上的樊樾心臟也是咯噔一下,深知此話一出究竟是何等的殺傷力。

  果不其然,燕王喜整張臉由白轉紅,再由紅變成醬紫,短時間內幾乎是來回變換了好幾種顏色,可見此刻其內心情緒是何等的沸騰起伏。許久之後,最終還是化作了一聲久久的嘆息。殊不知寬大的袍袖之下那隻攥緊的手指甲早就深深陷進了肉里。

  「大王這是怎麼了?剛才不是說汝乃燕之君王,是七尺男兒?數百萬百姓無不是親人手足?當年齊人的刀可都已經架在了薊城城樓的王旗上了,多少燕地男兒將熱血拋灑在最後一道城牆上。

  身為他們的君父,身為那個當家做主的男人,難道不該報仇么?哪怕是粉身碎骨!還是剛剛大王所說的話只是戲言,只為博得心中一絲虛無的慰藉而已!」

  蘇秦前一刻的話若是如刀割肉,那麼此刻說出來的便是鈍錘敲骨了。上首坐著的燕王喜雙目通紅布滿血絲,腦海中儘是當年薊城外堆積如山的屍體和前赴後繼不顧生死衝上城牆,用自己的身體消耗齊人弓箭的無辜百姓。

  「寡……寡人無時無刻不想著復仇!無時無刻不想著一口一口的咬下那田地小兒的血肉。可是燕國太弱了!寡人太弱了!昔日國人受難,那全是寡人的過錯啊!」

  燕王喜捶胸頓足,思及當年屈辱處,這位國君居然潸然淚下泣不成聲!

  「既有復仇之心,倘若此時有一機會覆滅齊國,大王可願以舉國之力出擊?」

  蘇秦乘勝追擊,再次用言語咄咄相逼。而這時候的燕王喜也猛地怔住,頓時雲消雨歇收拾起情緒死死的盯著底下的年輕人。反應

  過來之後才明白,原來這才是對方此行的目的。

  「燕與齊之仇不共戴天,可奈何國力衰弱,哪怕寡人幾十年來不斷努力,可最終還是差距太大。攻齊固所願爾,卻不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至萬千百姓生死於不顧。」

  燕王喜說得是大實話,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齊國處於東海之濱,土地肥沃更有交通之便。無論是人口還是國力,燕國根本就無法與之匹敵。

  蘇秦瞭然,不待燕王喜再說下去,立馬便將最後的殺手鐧祭出。

  「燕國難敵齊國,無需大王說明世人皆知。莫說是燕國了,哪怕是強大如秦,想要與之匹敵亦是勝負難料。可若是秦燕兩國合力呢?」

  「秦國願助燕攻齊?」

  此時樊樾也是忍不住驚呼出聲。可接下來想明白之後便沒有下文了。因為兩國之前隔著個魏國,此事象徵意義或許比實際意義要大上許多。

  「怎麼?大王與樊相認為秦國位於西北,對於伐齊之事隔著個魏國所以就鞭長莫及?」

  上首的燕王依舊沉默不語,其實不開口就算是默認了。

  「秦燕聯合,若是中間再加上個魏國呢?韓國呢?趙國呢?楚國呢?六國共同伐齊,想必就算是孫臏再臨,怕也是無能為力吧!而這六國同盟之事並非蘇秦妄言,現只需要燕國以昔年滅國之仇為引,今日復仇為名豎起大旗,最多三年,六國必定同時飲馬於濟水河畔!」

  不得不說,蘇秦描繪的前景確實將燕王喜給說動了。不過想要六國聯合伐齊這談何容易。

  「秦相說笑了,如今六國之中,莫說秦趙爭於上黨,魏國對韓亦是虎視眈眈。而韓雖暫時依附趙國,可又豈知不是首鼠兩端。楚國目前來看偏安一隅,可對巴蜀之地也是垂涎三尺。各國各有心思,勾心鬥角,這樣一來又如何能聯合成一軍共同伐齊?」

  「能!具體如何操作大王不必操心。蘇秦只需燕國贈一物,長則三年,短則兩年,六國伐齊無可阻擋!」

  「所需何物?且說來聽聽!若秦相真能促成此事,金銀財貨大可開口!」

  燕王也是來了興緻,他其實是沒抱多少希望的。可既然人家秦王都特地派人珍而重之來談及此事了,想必應該還是有些把握的。

  「相印!我只需樊相懷中那枚印綬。就像我手中的這枚一樣。」

  蘇秦晃了晃手上的小布兜,此時燕王喜頓時恍然大悟。

  「六國相印!你是想同時佩戴六國的相印!哈哈哈……若是如此,或許六國伐齊真的可以促成。」

  後知後覺的樊樾也是想通了這一點。如今這蘇秦以秦國相之名來遊說燕國,不得不說此時燕王動心了。那也就是說他懷揣兩國相印應該是板上釘釘。

  有了這兩國的相印,也就意味著可以代掌此兩國國策,那麼當第三個國君見已經有兩國加入此聯盟,說不定真會再添一印。六國伐齊若聯其三,剩下的三國已然也再沒有難度了。

  「王上,吾願奉印綬於秦相,助其促成伐齊大業,為我燕國報那血海深仇!」

  想通了一切之後,樊樾當然是不會猶豫的。莫說此計成功幾率頗高,哪怕並非如此,這時候見到燕王喜動心,那還不得趕緊主動將印綬交出來,傻子才會等主子自己開口來要。況且有沒有這個印綬,不還都是燕國相么。

  基調很快就定下來,一切都是按照蘇秦既定的計劃一步步的前行。其實今天燕王能夠這麼快下定決心同意豎起伐齊大旗,那跟國內儲君暗中定下不無關係。隨後,三個人又在這燕王宮裡就具體計劃的實施進行一番長談。而宮外某條通往平民區的街道上,贏昊正在大鬍子叔恆的帶領下前往一處普通的民宅。

  坑坑窪窪的泥土路,兩邊流淌著生活污水。很難想象薊城這樣的國都裡面還能存在這樣一個地方。緊挨城牆而建的臨時性建築在戰時

  都會被迅速拆掉。零散的木料都會用作熬煮金汁或者取暖。大段的樑柱則會被當成擂木從城牆上丟下去砸人玩。

  所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的人,是絕對不會將家安在這樣的地方。而像贏昊這樣身著華服的貴公子出現在此,那就如同黑夜裡的燈火,很容易招惹周圍這些陰溝「臭蟲」的目光。

  「叔恆,你確定那個黎平真的住在這裡?當初我讓你送些銀錢過去的,不會被你小子給中飽私囊了吧?」

  贏昊捂著鼻子,很是嫌棄的小心跳過地下一灘灘污水。

  「哪能啊!公子你可別亂冤枉好人。」

  「三大塊馬蹄金,哪怕是住最好的客棧,那也夠這小子在薊城活很長時間了。可現在才過了多久,怎麼就落魄到要躲這鬼地方來了?」

  黎平這傢伙自那日被趕出薊下學院后,贏昊可是吩咐過要特別照顧的。錢也送了,身邊的大鬍子平時雖有點缺根筋,可偷偷把錢截留的事情那是絕不會幹的。所以這時候他也想不明白具體原因。

  一路上,時不時還有些面黃肌瘦光著腳的小屁孩跟在後面,有些個大膽的還會湊上前來伸手討要吃食。最後還是大鬍子將剛買的一包烤栗子全丟出去后,主僕兩人才得以到達目的地。

  「這些小兔崽子真太討厭了,看看都把我衣服弄髒了。」

  「好啦,別心疼了。不就是一身衣服么,回頭給你弄幾件。正事要緊,蘇秦今天進宮,說不定兩三天後咱們就要跟著離開了。這黎平是個人才,今天無論如何得想個辦法弄回國內去。」

  贏昊心裡也有些鬱悶,之前兩人都說得好好的。黎平這小子聽到能入秦也是欣喜若狂,可不知是哪條筋搭錯了,突然就玩起了失蹤。如今倒是找到了,可就不知這廝識不識相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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