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出孤山 第五十八章:原因
埋伏,以逸待勞,武器裝備代差,組織能力,兵員之間配合,如此之多的優勢疊加起來,以近三千對一千居然還損失了五十多個人,這場看似勝利的勝利對於騰超來說簡直就是慘敗。
要知道在野豬林裡布下如此大的陣仗要對付的可是卡那其所帶來的完整八千兵馬,可如今只是用在了區區一千先鋒軍身上,且還能有如此比例的戰損,試問騰超又如何能高興得起來。
事物總是在不斷的發生變化,戰場上瞬息萬變果然誠不欺也。這一次騰超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諾比更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一千多族中精銳雄赳赳,氣昂昂的入得野豬林,而當突出燕軍第一道包圍圈的時候只有不到兩百人。本以為還能剩下這兩成人回去不至於全軍覆沒,可接下來燕軍布置在外圍的人馬開始了快速收攏。諾比再也顧不上什麼,只知道不斷的揮舞手中的長刀儘可能的往來時的方向逃竄,反正等到再次回到安放馬匹的山崗之時,身邊也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回頭遙望,悵然若失。遠處漆黑如墨的野豬林就如同野獸張開的巨口不斷地吞噬著自己的族人。絕望的慘叫聲就在天空那輪冷月下不斷擴散。甚至依稀的還可以聽到極其惡毒的咒罵,聽在諾比耳中,無不像是一把把鋼錐扎入嫩肉中。很快的,厚重的雲又鋪蓋了星辰,如粟的冰渣子又開始扑打在臉上,讓他此時心中更感絕望。
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帶兵就遭遇了如此慘敗,這一千多個族人的生命算是徹底的斷絕了乞連部族長之位的爭奪之路。
諾比用雙手揪著自己的頭髮,族長不族長的這時候已經不是他該想的了,如今更該擔心的是隨後趕來的卡那其,在知道全軍覆沒后,自己的人頭會不會被掛在狼旗上。
往往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夠念叨的。卡那其就像是早就計算好了一般,就在諾比前腳剛踩上這座小山崗土地的時候,轟隆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便已然從身後傳來。
此時的躊躇與不安是無法形容的,諾比心念在某個瞬間很想騎上馬遠遠逃離,他不想自己的人頭被掛在旗杆上,可這一跑又能去哪裡呢?散布在整個白山黑水草原的部落根本就不會接納一個被棄部族的人。
際遇的變化無常實在是無法預料讓人措手不及,誰能想到在十幾個時辰前還意氣風發,帶領著一千兵馬以氣吞山河萬里如虎的豪邁氣勢而來,而如今短短的時間內便孤身一人如同一隻喪家之犬,更是提心弔膽的擔憂父親會親手宰了自己。
然就在心理活動一來一回猶豫不決之間,卡那其所帶領的七千騎兵已是圍在了山崗前,如今再想離開卻也來不及了。
無需卡那其下令,大軍中已有幾路哨騎打馬向野豬林邊緣靠近打探。當然了,小山崗上的一切也都早早報告了上來。
「傳令下去,大軍向後撤退五里,連夜伐木紮營,所有哨騎出動,左右給我探出二十里。」
卡那其面無表情淡淡對著身邊手下說道。而在他將要調轉馬頭之時,抬頭望了望山崗上影影綽綽的眾多馬匹和那個瑟瑟發抖的身影。
「還不算太差,沒有嚇得就此跑掉。把他帶過來見我吧,至於那些馬全殺掉,現在不需要了,往後的一段時間,我們需要更多的肉食來充當軍糧……」
然當諾比被帶進毛氈帳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在野地中擔驚受怕站了一夜的他並沒有等來預想中的大刀。不僅如此,更是連丁點皮肉之苦都沒有受,自然也沒有人會去搭理。
剛用松木皮毛搭建起來的中軍營帳內還散發著潮濕的氣味。居中火堆旁,卡那其正半躺在一張老虎皮上假寐。另外兩個兄弟熊妄與常絞則立在旁邊,看樣子昨天晚上亦是一夜未睡,待遇並不比諾比強到哪裡,區別只是一個在外面兩個在裡面站著而已。
「父親,孩兒死罪,昨夜一戰,所帶族人皆損失殆盡,請您割去我的頭顱祭奠狼神吧!」
心裡千萬個不想死,但該做的姿態還是要做足的。諾比進門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副等待發落的樣子。而身旁的兩個兄弟則是滿臉冷笑與不屑,心中更是在歡呼雀躍,什麼叫幸災樂禍,如今瞧著他們憋著的詭異表情便是了。
這時候的卡那其才慢慢的睜開眼睛,蒼老的臉上帶著難以遏制的怒容。突然間放在身旁的鞭子被其抓在手上,也不需要去怎麼瞄準啪啪兩鞭子就抽了過去。
這樣的開局諾比是早就有心理準備的,所以他已是繃緊了身體等待接下來的皮開肉綻。可如今鞭聲是響起了,身上卻絲毫沒痛感。待他抬頭一看,臉上更是難掩驚訝。
而此時比他還驚訝的則另有其人,熊妄與常絞不明不白的就每人挨了一鞭子,胸口的厚牛皮竟被直接撕裂開來,並將裡頭的肌肉給抽出了一道血肉模糊。
「這……」
「啊……」
兩人都強忍著劇痛,但就是不敢問出原因。
「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們嗎?」
卡那其抬眼問道。這時候誰敢接話茬啊,明擺著誰接誰倒霉呀。也只有一個勁的低著頭緊盯腳面看而已。
「因為你們該打!一個狼群想要存續下去,除了優勝劣汰不斷去適應環境讓自己變得強大外,更重要的一點便是團結。
無論是一隻獵物還是一群獵物,它們都會各司其職通力合作,而不是像你們這樣在心中嘲笑鄙夷著你失敗歸來的血脈兄弟。
一個狼群不能只有狼王。一個族群也不能只有族長。你們三人,是以後最有希望繼承乞連部族長之位的人,我要的是以後不管你們當中誰當了族長,另外兩人都要無條件的協助他。」
「父親,孩兒知道!」
「遵命……」
「諾比知道了!」
另外兩個齊刷刷的跪倒在地上,而之前就跪著的諾比頭也伏得更低了。
啪啪啪……
突然,卡那其快如疾風的三鞭連抽,瞬間將面前諾比整個後背給抽得稀巴爛,其中一鞭更是深可見骨帶了出整條兩指寬的皮肉。
「這三鞭,是為死去的一千族人家中妻兒老小打的。他們都是我乞連部的好兒郎,卻是因為你的狂妄自大硬生生的給害死了!」
「父親,是燕軍在林中早有埋伏……」
啪……
諾比還想為自己辯解幾句的,怎知又是一鞭子抽在剛才撕裂的傷口上,巨大的疼痛差點就讓他疼暈過去。
「燕軍埋伏?我又豈不知野豬林中燕軍早做好了準備。可那又如何?你率領的一千人皆是我族中精銳,又是趁夜偷襲,哪怕最後發現是個陷阱,如能立即選擇不顧一切撤退的話必能帶出至少六成兵馬。可你並沒有,在發現了雙方裝備和戰力差距之後仍舊選擇繼續衝擊。你且說我可有冤枉了你?」
卡那其眼睛死死的盯著諾比,就差一口要將其吞下肚子里去一般。然而此時的當事人心中卻是震驚莫名。
原來父親早就斷定了林中有埋伏,可依舊派我殺將進去卻是為何?
這個問題不止是諾比,邊上的熊妄和常絞亦是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何父親在明知道有埋伏的前提下還要讓族人進去送死。
似乎是對自己三個兒子的表現異常的失望,卡那其終極還是輕嘆了一聲耐下性子做著解釋。
「想要帶領乞連部走出白山黑水過上好日子,單憑勇武是遠遠不夠的。一個聰明的頭腦有時候要比任何武力都要重要。
一個合格的族長在做決定之前必須要有明確的目的。我帶領著八千族長跋山涉水為的可不只是要單單打敗令支寨的三千燕軍,而是要奪取其老巢令支寨。」
此話一出,三個兒子臉上盡皆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這可是燕軍的堡寨啊,那高不可攀的夯土牆和箭塔,足以讓人看了便望而生畏。其他兩人還好,諾比才剛剛與燕軍交過手,自是知道在失去戰馬速度加成的前提下,兩相對抗實力是何等懸殊,更別說是去攻打對方堡寨了。
「父親,這怎麼可能……」
諾比只說了一半便被卡那其伸手打斷。
「覺得不可思議是吧?你們以為我自召集族人後便按兵不動是為了什麼?故意讓燕軍斥候抵近偵察是為了什麼?每日行軍不超五十里又是為了什麼?
為的無非是讓令支寨內的燕軍有足夠的時間籌集糧草軍械,更有足夠的膽子跑出龜殼來野豬林阻擊我們。也只有這樣他們的老巢才會空虛,那樣的話我早些時候布置隱藏起來的人馬才能有機會偷襲成功。」
「父親居然在暗中布置了人馬?」
「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熊妄和常絞下意識的問道。
「呵……剛才我說了,每一件事情都會有它的目的在裡面。你們以為一年多以來,我們那些精銳的弓箭手不斷潛藏在大山中茹毛飲血的當只孤狼不斷偷襲燕軍又是為何?
為的無非是將他們的斥候力量給儘可能引開的同時,清空出一條沒人敢踏足的路線出來方便偷偷運兵。
你們三個不妨再想想,之所以要千方百計奪下這令支寨又是為了什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