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二天鄭峪章要去參加個私人晚宴,安明知已經很久沒跟他一起出席過,順便給了安明知一份邀請函。
「晚上你跟我一起去。」
安明知正在看手機,這一天他的時間幾乎都花費在手機上,因為鑒於當前他對自己的知名度定位太不清晰,項雪讓他多刷刷微博,看看頭條新聞,最近圈子裡有不少新鮮事,一些當年比較火的新人安明知也需要認個臉,以免某天打了照面認不出來。
一是萬一對方認識他,他卻不認識對方,避免場面尷尬;二是現在媒體在盯著安明知,天天想著爆大料,這種時刻還是謹慎一點好。
他看了眼邀請函,邀請人的名字他只聽過,並未見過,也是商界一位有頭有臉的人物。
安明知把邀請函放回桌上,猶豫了下說:「我就不去了吧。」
「非公開的,沒有媒體,被邀請的人都很自覺,沒人會說閑話。」鄭峪章說。
這種私人晚宴,不過是展示自己私慾和炫耀的場合,即使相互不認識,也能誇捧出幾句。至於誰跟誰是什麼關係,沒人在意,聰明人更是不會多問。
鄭峪章不經常參加這種社交,心裡甚至有點厭惡,但這次的邀請人是他一個大客戶,他不能不給面子。
這種場合互相之間關係很亂,所以他才想帶安明知去,至少不是他一個人去。如果他自己去,連個人都不帶,那麼不一定誰會給他塞個人過來。
「你很久沒陪我去過了,就這一次,好嗎?」鄭峪章說。
安明知倚在沙發上,他有點累,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段時間他心裡有事,每天都覺得非常疲憊,今天他想早點休息,而晚宴不過十一點不會結束。
所以他說:「峪章,我今天有點累,不太想去。」
對於鄭峪章的工作,安明知了解得尚且很少,更不用說他的朋友客戶了,安明知通通都不認識。他不太喜歡這樣的社交場合,要面對許許多多自己根本不認識的人,還要笑著,陪喝很多酒,即使有時鄭峪章會幫他擋掉,他也不喜歡。
這就是為什麼有很多活動,他都不參加的原因。
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會陪鄭峪章去,實際上他以前陪他出席過不少類似活動,但現在已經沒那個精力去應酬了。
鄭峪章沒再勉強他,說不出的失落。失望在他胸腔中快要積壓成怒火,再攢下去就要爆炸。
但他還是努力讓自己穩住,任由安明知幫他選好正裝,打好領結,送自己出門。
臨走安明知隔著車窗沖他笑了笑:「您少喝點酒。」
鄭峪章說知道了。
說是個晚宴,其實辦得不規矩,邀請的人多且雜,又把地點定在了帶泳池的酒店頂樓,跟派對沒多大區別。來往的人觥籌交錯,一群模特在泳池玩濕身大戰,悠揚但不合時宜的鋼琴曲響起,幾乎人人都有伴,只有鄭峪章端著一杯香檳走來走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遇見了幾個熟人聊了兩句,轉身碰見了晚宴的主人,王揚。
「鄭總沒帶人過來啊?」王揚臉上帶笑,卻給人一股陰狠勁。
他指了指泳池方向:「看見沒,那一堆,都是我請過來陪大家作樂的,任君挑選。」
鄭峪章笑了笑,沒說話。他太了解王揚,王揚這人早年在香港混過一段時間,很有生意頭腦,就是為人狡猾,好色。
「怎麼?鄭總看不上啊?」王揚見他不為所動,接著說,「哈哈果然你眼光就是高,偷偷告訴你,那邊還有個,我給自己留著過夜的,送你怎麼樣?」
鄭峪章知道他會來這一套,不太給他面子:「不用了,王總自己留著吧。」
他心情不佳,「離我遠點」四個字都擺在臉上。
王揚不傻,自然看得出來:「心情不好?那更得給自己尋點樂子!」
鄭峪章不想跟他多說,找了個理由脫身,王揚是他一個很大的客戶,他不想得罪,但並不是得罪不起。
這邊剛脫身,還沒待他找到個安靜的地方,就又遇見了眼熟的人。
是個導演,姓劉,不算知名,鄭峪章見過他幾面,但不是特別熟。
兩人打過招呼,劉導主動把他引薦給身邊的人,一個看起來二十齣頭的男孩:「林伊,這是鄭峪章,鄭總。」
那個叫林伊的男孩怯怯抬頭看了鄭峪章一眼:「鄭總好。」
他習慣性伸出了右手想要握手。
鄭峪章對他沒多大興趣,禮貌性沖他點了下頭。林伊有點尷尬且失落地收回了手。
劉導跟旁人說了句話,沒注意這一幕,接著對鄭峪章說:「這是林伊,小孩挺有靈氣的,一眼就被我看中了。」
鄭峪章知道他的意圖,在場不乏導演和經紀人,都是借著機會來毛遂自薦,尋求投資的。
在資本的世界里,沒有任何一個行為是無目的的。劉導把林伊介紹給他,無非就一個意思,想讓鄭峪章投他的下部戲,而林伊只是個用來討好他的小禮物。
鄭峪章看了林伊一眼,估計他還沒拍過幾部戲,經驗不足,以至於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十分緊張,眼睛里全是膽怯。
林伊也抬眼偷偷看他。
姓劉的暗示他:「鄭總喜歡么?」
鄭峪章覺得有點煩,他今天該帶安明知來的。就算不是安明知,隨便找個女伴也好,省得被纏住。
再找理由脫身不容易,鄭峪章隨意跟林伊聊了幾句。
「你學表演的?」
「是。」
「表演……」鄭峪章默念了一遍,問,「哪個學校畢業的?」
林伊道:「戲劇學院,不過還沒畢業,正在讀大二……」
跟安明知同一所學校,那時安明知也是這個年紀,讓人一時感慨。
鄭峪章想著,動了點心思,問他:「拍過幾部戲了?」
林伊比他矮不少,不敢抬頭看他,只敢偷瞄:「才簽了公司沒多久,現在就兩部。」
「喜歡錶演?」
「嗯。」
「為什麼?」安明知也喜歡錶演,可他從來不知道為什麼。
林伊說:「這……我也說不清楚,可能就是想要體驗不同的人生吧。」
鄭峪章若有所思地點頭。所以安明知可能也只是想體驗不同的人生?
王揚又在向這邊走來,鄭峪章看了眼手機,對林伊說:「我在2113開了房間,十分鐘後下來。」
林伊遲鈍地「好」了一聲,鄭峪章已經離開,他緊張地臉紅了起來。
安明知早早便睡下,再次醒來是十一點鐘,壁燈開著,照得他的臉頰溫柔慵懶。
即使覺得很累,但其實他睡得並不熟,可能是留了一盞燈的原因,也可能是鄭峪章還沒回來,睡不安穩。
他拿出手機給鄭峪章打電話,很快就接了。
安明知的聲音有點低啞,他好像有點感冒了:「結束了嗎?用不用司機去接您?」
鄭峪章走的時候自己開車去的,安明知知道在這種場合他肯定會喝酒,自己沒法再開車。
那邊沉默了片刻,響起個陌生男孩的聲音:「鄭、鄭先生在洗澡。」
安明知一怔,愣了好幾秒,困意全無。
那邊男孩見他沒說話,問他:「要他接電話嗎?」
安明知忽然有點冷,他明明把窗戶關得嚴實,空調溫度也不低。他只好拿被子裹住自己,說:「不用了。」
那邊還鍥而不捨:「那等下讓他給你回過去吧。」
安明知又說了一遍「不用」。
他掛了電話,關了燈,把自己置身於綿綿黑暗中,黑暗濃稠得讓他快要窒息。
這麼多年,他一直都不知道鄭峪章是否真的在外面有別的人,因為他沒有證據,鄭峪章小心謹慎,從不給他留半點抓住證據的機會。八年裡,鄭峪章很少不回家,身上從來沒留過其他人的味道,甚至連頭髮都沒有,更別說讓他身邊的人聽電話。
安明知曾以為自己永遠都沒機會抓住這些證據,他甚至慶幸自己沒有機會,或許這樣他就永遠找不到理由離開。
可就在這樣一個夜裡,就在剛剛,他苦心經營的假象終於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