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當封池的車開走,後面的車跟上來,安明知才看清那是鄭峪章的。
寒冬冷得厲害,風也凜冽,今天為了試戲安明知沒敢穿太厚,搓著凍紅的手鑽進了副駕座上,系好安全帶。
從那次事故以後,他無論開車還是坐車都很小心。一次他能憑運氣躲過去,兩次三次就不一定了。
車裡暖風開得很足,慢慢驅散了安明知身上的寒氣。鄭峪章緩慢啟動車子駛離,問他:「剛才那個人是誰?」
「封池,倪導新戲的男一號。」安明知說。
鄭峪章不大高興:「以前認識?」
「不認識,我也是第一次見。」安明知沒察覺到他的情緒,他在低著頭撫平衣服的褶皺,「他這兩年很紅的。你沒聽過?」
鄭峪章看向他:「我怎麼會聽過?」
他知道鄭峪章下面有幾家影視公司,不過用不著他親手搭理,作為圈外人,不知道也算正常。只是這兩年封池很火,從影視劇到頒獎晚會,再到廣告,甚至大街小巷公交站牌的宣傳欄,都能看見他的名字。
所以他以為鄭峪章知道。
安明知沒接他的話,自顧自說:「今天對戲的時候,他的爆發力讓我很驚訝。沒想到他年輕又有實力,前途實在無可限量。」
這話說得鄭峪章更不高興,他實在想不起來安明知有沒有這樣誇過自己一句。要有也得是好幾年前了,那時安明知的眼睛里有星光,攢滿了愛慕與崇拜。
現在也有光,不過愛慕與崇拜嘛,估計已經消散殆盡。
他們在一起太久了。
演戲的話題鄭峪章不懂,也說不過安明知,只能在其他地方下手。很快,他便看見了安明知毛衣領子上面那圈沒有消下去的手指印,問是怎麼回事。
「對戲時太投入了,等會就會消下去。」安明知扒著頭用車內後視鏡看,不怎麼明顯的,也不知道鄭峪章眼這麼尖。
他是沒太在意,也沒感覺到多疼。他知道封池太用力了點,但當時他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打斷兩人的情緒,未免得不償失。
「他掐你?」鄭峪章有點激動:「他敢掐你?!」
安明知中午沒吃多少,此時放鬆下來肚子覺得餓了,到處找吃的:「對戲嘛。」
他記得這輛車裡有零食的,上星期去接鄭楨楨放學,老師拖堂,他等的時間長了,去旁邊點心鋪買了一盒蛋黃酥。只吃了一個,剩下的都放了起來,想著下回餓了吃,現在怎麼都找不到了。
「找什麼?」鄭峪章問。
「蛋黃酥。」安明知說。這輛車後來只有鄭峪章開過,而鄭峪章應該不會偷吃自己的零食的。
他用含光的眼睛看著鄭峪章,果真聽見他說:「在後面。」
很快車子停在了路邊。安明知貪懶,外面冷得很,讓人一刻都不想出去。他便解開安全帶,從駕駛位和副駕中間爬到後面,把蛋黃酥拿了過來,吃得腮幫子鼓鼓的。
吃著,他才發現車子還在原地,問鄭峪章:「不走嗎?」
鄭峪章說:「把外套脫了。」
安明知含糊地問:「做什麼?」
「脫了。」
安明知不會在這種事上跟他鬧彆扭,何況車裡很暖,衣服穿得太厚反而難受,很聽話地脫下了大衣。
鄭峪章把衣服扔在後面座椅上,湊近安明知聞了聞,才算滿意。
「嗯,現在沒了。」
安明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滿頭霧水。他以為是中午吃飯時留下的味道,抬起胳膊聞來聞去,什麼也沒聞到。
「剛才我身上有味道?」
「是,很重。」鄭峪章說。
他把自己的外套拿過來披在了安明知身上,不至於讓他凍著。又趁人走神的幾秒給系好了安全帶,重新啟動了車子。
野男人的味道。
一路兩人都沒怎麼再說話,低氣壓主要來自駕駛座上那位。
安明知吃飽了才開始想自己又哪裡做得不對,惹了鄭峪章不高興,是在他的愛車裡吃東西,還是衣服上有很重的味道。
他正想著,鄭峪章先開口打破沉默,說:「今年過年你來家裡一起。」
過年沒幾天了,安明知有些許驚訝:「鄭家?」
「不然呢?」鄭峪章是一副很理所當然的語氣,好像在說還有哪個家。
可安明知從來不去鄭家過年的。他母親已經移民,過年也不回國,上學時是去姑姑家過年,後來就自己了。
鄭峪章從沒有提出過讓他去鄭家。
鄭家家族龐大,上面有鄭峪章的父母姑姑叔叔,下面有一群小輩,最大的讀高中,最小的就是鄭予陽了。人多了過年熱鬧,尤其是小孩子多了,吵吵鬧鬧的,顯得喜慶。
「不太合適。」安明知看得請自己的身份。
鄭峪章卻說:「有什麼不合適的?讓你去你就去。」
安明知不說話,要是尋常日子也就算了,過年呀,人家闔家團圓的日子,自己去湊什麼熱鬧?
鄭峪章看了他一眼:「你以為他們真什麼都不知道啊?也不想想你都跟著我幾年了。年初我媽來別墅看孫子,你們不是還撞上了嗎?」
那是年初,鄭峪章的母親順路來看陽陽,沒打招呼就來了,跟安明知撞了個正著。
以前都是老人家想孫子孫女了,就讓司機把倆孩子送回去小住幾天,或者鄭峪章親自給送回去,從來沒出過差錯。他們也想過來看孩子,但兒子不讓啊,跟在別墅里藏了個寶貝似的。
結果還真是藏了個寶貝,被鄭老夫人迎頭撞上了。
安明知有些不安,咬了下嘴唇。其實並不意外,兩人生活在一起總會留下點蛛絲馬跡,很多事是瞞不過去的,更何況鄭峪章也沒真想瞞著。
只不過鄭家人從來沒有把他當成一回事,以前沒有,現在更沒有。他們知道鄭峪章玩歸玩,總歸還是有分寸的,尤其是鄭予陽這個小東西被抱回來的時候。
所以他們願意接受鄭峪章在外面養著人。
鄭峪章見他不同意,只好搬出來鄭予陽:「你忘了去年過年,小東西非要找你,找不到哭了快一個通宵,攪和得整個家都沒過好年。」
後來還是第二天一大早,鄭峪章開車把鄭予陽送回來的。他繼續說:「今年再這麼鬧,誰受得了啊?你就過去看著他,千萬別讓他再鬧了。」
「過了初一就回來。」也就兩天。
安明知是覺得不大合適,但鄭予陽不乖的時候確實是個隨時爆炸的小魔頭。
「那我用帶什麼東西嗎?」他問。
「從酒櫃里拿兩瓶酒就行。」又不是為了那點禮物,他是要把人帶回去。
安明知沒有再說話,就算是同意了。鄭峪章心情好了不少,空出來一隻手握住他的手,潮潮熱熱的。
像是要給他吃顆定心丸,鄭峪章說:「我在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