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 一步一步
「我知道,謝謝,我沒有誤會。」
繁盛控制著大量的地盤和各類交易,有些交易甚至與他無關,但只要他的地盤上經過,他就要抽一部分傭金。但繁盛厲害,他們都只能選擇臣服,音音年紀小,不過到底是繁盛的獨子,不能撕破臉,只能背後默默算計。
我就不一樣了,要是我被下點葯然後怎麼怎麼樣,那真是很糟糕的事。
費子霖提過建議之後,我再一次仔細地審視了宴會方案。它在我們家安排,依照慣例會禁止配槍通訊設備等等,還會監控一舉一動,但費子霖的人可以有特殊待遇,不過悄悄來就是了。這樣如果有人想造反,我就可以來個瓮中捉鱉。
也不知怎麼的,我突然想起繁盛和林至美結婚時,我們幾個真是運氣好才跑掉。每一位賓客的身份都是經過確認后才放進來,也就是說門衛那邊雖然沒說什麼,但監控那邊清楚我們帶了警察。
之後我去休息了兩個小時,醒來時繁盛正在吃東西,音音說他早晨又發了一次,但他控制得比昨天好,不過身體看上去更虛榮,可醫生說肯定會好過繼續吸毒。
我跟繁盛說我今天的活動,也說了費子霖的建議,他得知這樣並沒有生氣,只說:「那就按費費說得辦,別怕,不是什麼大事,那都是些雜碎。」
「可要殺這麼多人……」
「不全殺,他們有自己的消息來路,今晚肯定大部分都來,不過你要提防他們耍陰的,盡量跟費子霖在一起。」他說:「我會叫音音安排後方,不會有事。」
「哦。」
「不過畢竟禍不及妻兒,我們得有點風範,所以我只安排扣住他們的重要人物,不扣老婆孩子。」
「嗯。」
「別怕別怕,小嘍啰而已。」
「我沒有怕,不過既然我不在,你今天也得聽話才行。」我說:「不要欺負別人。」
「我知道。」他笑嘻嘻地說:「放心吧,我很乖的。」
得知一切全都安排妥當后,我又去睡了一會兒,這把年紀一晚上不睡覺真是要人命。
洗澡時發現自己有了白髮,我的頭髮當然不會騙我,它清楚我忍耐了多少事,整天又有多麼小心和謹慎。我多想現在就拿著這個賬本跟繁盛談判,然而這樣的做法會使結果不可預料,音音也是我的孩子,我不能這樣對他。
但願一切順利。
下午我試了禮服,畢竟要面對一群在背後不知怎麼想我的噁心男人,所以我的禮服是保守款,樣子很老土但很奢華的連衣裙。
費子霖提前到了,滿臉倦色。新加坡飛來一趟動輒十幾個小時,中間還要轉機。而他做這些並沒什麼好處,他對繁盛的感情可見一斑。
宴會比想象中還順利,我們甚至不用繼續殺人,因為從下午開始,所有原本計劃派助手來的人紛紛打電話致歉,找了許多理由說他們要親自來。
我去時也受到了空前的尊重,他們一個個戰戰兢兢,恨不得下跪行大禮。費子霖形同虛設,我則自然地招待了他們,當然也要敲打他們,於是我趁著飯後喝茶時說:「我丈夫最近身體抱恙,所以家族中的事務暫時由我暫代,希望以後能夠愉快合作,少生事端。」
不遠處有一位,也是本來決定不來,卻又來了的家族管事,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有點文弱,但看我的眼光給我的感覺十分不好,一點都沒有尊重。費子霖也總看著他出神,特別關注他,應該和我想得差不多。
這人笑著問:「繁先生的身體要緊嗎?」
「只是操勞過度,」我說:「謝謝王先生掛心。」
「那就好,但我有個不情之請。」他說:「我們這些家族都仰仗繁先生,繁家換管事對我們來說是生死攸關的大事。這種事由繁夫人單獨宣布是不是有點太簡單了?畢竟我們都把繁先生當自己的大哥看待,但他到今天為止始終沒有露面。」
「你說得有道理。」我說:「我也問過我先生,如此正式的見面,作為主人,我是否應該準備一份禮物。但他說不用了,大家都是朋友,不用太拘禮。」
場面霎時安靜下來,連茶杯和墊碟的接觸聲都沒有。
我繼續說:「之前我不在國內,犬子暫代家族中的事務,他年紀尚小,毫無經驗,沒有發現有人在貨物中作假。這當然是微不足道的件小事,繁家也願意花錢給孩子買個教訓。只是做生意一定要講誠信,否則就會有報應。我本想把這件事帶到聚會上讓大家一起開心,想想……還是算了。」
他們立即噤聲,有人開始默默擦汗。因為我說得再明白不過,我們給了他們一個撿回這條命的機會。
「繁家要換什麼管事,只有家族裡的兄弟姐妹們需要費心過問,各位朋友們就不必了。我先生留下的一切約定全部照舊,我不會做任何更改,我希望能夠跟各位管事做朋友,而非敵人。希望下次一起吃飯時大家都還在,一個不落。」
之後有一直表現規矩的家族管事開始圓場,大家其樂融融。我沒有刻意去關注王管事,但他去洗手間之後就沒再回來。沒有人對這件事表示詫異,他們都在關注,但都已經知道了結局。
宴會直到結束都維持了很好的氣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果然非常會聊天,嘴巴甜得很。
他們走後,費子霖說:「處理乾淨了。」
「他們好像沒有你想象得那麼可怕。」
「他們被你嚇壞了。」他說:「你說得太直接了。」
「我是不是說錯了?」
「從結果看來並沒有。」
「但你覺得太魯莽?」
「不是我的做事風格。」他說:「但你有你的風格。」
「我有個問題。」我覺得我倆的關係好像還挺不錯的,「很私人,所以如果你覺得不合適,就可以不回答。」
「你問。」
「你跟虞雯聊這些么?」
「不聊。」
果然,難怪虞雯對這些事都這麼陌生。
「那你們聊什麼?」我這句就有點好奇了,但我直覺他會回答。
「什麼都不聊。」
我沒聽懂。
他進一步解釋,「我想她喜歡聊的話題並非我的工作,而是服裝,緋聞,演戲和孩子。」
「所以你不能陪她聊那些嗎?」
「那些都不是我的專業。」
「……」
他也沉默了一會兒,看著我說:「現在我終於可以確定,她並沒有向你提起過我。」
我替他這種敏銳的洞察力感到難過。
「我理解你會站在她那邊的理由,這也是我不希望你們見面,並且有聯絡的原因。」他繼續說:「她是一個很不堅定的人,我不希望任何人影響到她。我能夠給她穩定的生活,讓她專心想她喜歡的事,而且她也沒有讓自己獨當一面的能力。她需要時間來明白這件事。」
「抱歉。」我說:「我不該問這件事。」
「我知道你有所芥蒂,但她跟你不同。你可以保護別人,駕馭別人,但她需要的是保護。」
自由其實不僅僅是一種權利,還代表著犧牲。就像我今天在這個位置,拿到了權力,為自己鋪路,就要去跟他們周旋,就要不惜違背自己的人生觀來殺人。
被保護也不僅僅是一種幸福,還代表著服從,服從leader的安排,乖順得呆在籠子里,被喜愛,被賞玩。
很公平。
在我出去的這段時間,繁盛居然很爭氣地沒有出問題,直到我進門跟他聊了幾句他才突然開始難受。既然戒斷反應主要是幻覺,那麼他的意志力就能起到非常關鍵的作用,我認為他是擔心我,怕我處理不好這個局面。
等他清醒過來后,我跟他仔細說了整件事,他對我們的處理結果很滿意。我卻有點不安,問:「你說他們會就此乖了,還是還會鬧?」
「肯定乖了。」
「這麼痛快?」
「痛快?」他笑眯眯地說:「真痛快還敢在明知死了那麼多人之後還問你那種話?」
「我總覺得解決得太容易了。」
「不容易,你這麼多年一直跟我折騰,就以為每個人都是我。其實他們都很懦弱,否則哪還有我的地方?」他說:「況且你都把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了,只有那個蠢貨才敢亂來。」
「你早就知道會這麼簡單?」
「心裡是這麼判斷的。」
「那怎麼還部署那麼多?」
「以防萬一嘛,小心些永遠都不會錯。」他伸著懶腰,躺倒床上,看了一會兒天花板,說:「老婆。」
「嗯?」
「等我戒了毒,我們一家人就出去玩玩怎麼樣?」
「去哪?」
「哪都好,你和音音先想著。」
這天,繁盛睡了之後,我到書房調出了會場監控,對比之後找到了我想要的畫面。這件事當然不是費子霖親自動手,而是他的親信動手,一件事還不足以要挾他。繁盛把權力給得太痛快了,而我到現在依舊無法判斷背後負責盯著我的到底是誰。費子霖當然有著最大的可能性,我必須擁有足夠的準備讓他保持沉默。
當然不只是他,所有可能不可能的人,都要遏制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