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

  剛來培訓基地的第一個禮拜,林佑覺得自己對陸清岩的思念之情還勉強能剋制。

  每天畫畫都來不及,下了課就是洗漱睡覺,哪有時間想男朋友。

  他們事業線Omega就是這麼鐵血冷酷。

  男朋友是什麼?

  能吃嗎?

  陸清岩給他打電話的時候,要是遇上他在畫室里練習,沒兩分鐘他就開始趕人,義正言辭地教育陸清岩,「你怎麼回事,學不學習了?就知道給我打電話呢。再這樣我要去遠程和蔡小鍋告狀了,你不學習沒關係,但我還要畫畫的。」

  陸清岩:「……?」

  他試圖跟林佑溝通一下,讓他知道男朋友的心理健康也是不可忽視的。

  養個寵物還需要定期關愛呢,憑什麼男朋友就可以忽視一邊?

  這不僅殘忍而且毫無道理。

  但林佑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潦草地對著手機親了幾口,像個渣男一樣毫無靈魂地說了幾句「我最愛你啦」,「回來見」,「好的好的,回來再說。」

  就冷漠地掛了電話。

  陸清岩差點沒把手機給捏碎了。

  但是男朋友鐵了心要好好練習,他也沒辦法,只能跟著一起學習,甚至都不翹課了,跟所有的准高三一樣在教室里刷卷子。

  並且在一周后的摸底考試里,把第二名直接甩開了十來分。

  第二名的那個女生都快給氣哭了。

  蔡小鍋倒是喜極而泣,開始覺得林佑不在也不是沒好處。

  但是一個禮拜過去,林佑的鋼鐵直男Omega人設就崩了個徹底。

  連著三天,他都夢見了陸清岩,夢見兩個人在電影院約會,夢見陸清岩帶他去天台上烤肉,夢見他們躲在陽台上,借著夜色的掩蓋接吻。

  可是醒來以後,單人床上卻剩下他一個人。

  沒有陸清岩,也沒有牽手擁抱。

  只有宿舍里雪白的天花板,窗外天光微晞,能聽見清脆的鳥鳴聲。

  林佑縮在被子里,睜著一雙還殘留著困意的眼睛,覺得他作為一個酷哥,果然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當天晚上,他就翹掉了一節課,跟陸清岩打視頻電話。

  他沒進宿舍,就靠坐在樓道里,窗戶開著,能看見外頭的漫天星光。夏日的夜風裡夾著一點荷花的清香,聽不見一點喧囂,只有嘈嘈切切的蟲鳴,倒也很溫柔。

  陸清岩沒嘲笑他出爾反爾。

  兩個人憋到了現在,對彼此的思念都是半斤八兩。

  陸清岩躺在宿舍的床上,聽著林佑嘰嘰喳喳說這陣子的生活,從教課的老師普通話不好,說到門口的小飯館炒飯難吃。

  事無巨細,瑣碎尋常,連芝麻綠豆大的事情都要報備一下。

  可陸清岩一點都沒有不耐煩。

  他看著視頻里的林佑,穿著一件牛油果綠的T恤,白皙的皮膚和粉色的唇,酒窩隨著說話時隱時現,脖子上還掛著他送的項鏈——那枚小貝殼就貼在林佑的鎖骨上,漂亮又勾人。

  林佑嘰嘰咕咕說了一堆話,終於有點口乾舌燥。

  他靠在牆上,也懶得開口了,卻又不願意放下電話,就這麼連著視頻,和陸清岩互相瞧著。

  他跟陸清岩說了這麼多話。

  可是最該說的那句,「我想你了。」

  卻遲遲不願意說出口。

  因為即使現在說了,他也回不去陸清岩身邊。

  但是陸清岩說了。

  他聽見陸清岩在視頻里,輕聲說道,「你不在身邊,我一點都不習慣。」

  林佑的手指無意識地摳了一下牆壁。

  他被陸清岩這句話,輕輕地撓了撓心底。

  他沒說什麼我也想你了。

  他知道陸清岩明白他現在的想法。

  他注視著屏幕,在陸清岩的眼皮子底下,細長的手指拿起脖子上的貝殼掛件,放到唇邊。

  薄紅的嘴唇,貼著黑色的瑪瑙貝殼。

  他親了這個掛飾一口。 .

  等徐明鳴回宿舍的時候,林佑還坐在樓道里,長吁短嘆的,一隻手還捂著心口。

  徐明鳴手上抱著一堆零食,奇怪地問林佑,「你怎麼不回宿舍啊,捂著心口乾嘛,不舒服嗎?」

  林佑有氣無力地抬了下眼皮,白皙清秀的一張臉,在月光里更顯得柔和。

  徐明鳴雖然不再喜歡他了,但都忍不住心臟跳了跳。

  「我心臟疼。」林佑哼哼唧唧地說道。

  徐明鳴嚇了一跳,問道,「疼很久了嗎?你要不要去醫院啊,你等等我打電話給老師……」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林佑沉痛地沖他擺了擺手。

  「不用了,我這是想男朋友想的。」林佑的手還捂著心臟,一臉的悲痛,他瞅了瞅徐明鳴,很體貼地說道,「哦,你們單身狗可能不太懂。」

  徐明鳴:「……………」

  他踹翻了這碗狗糧,併當著林佑的面,冷漠地關上了宿舍的大門。

  ·

  之後的一個月,徐明鳴比林佑還期望這次的集訓快點結束。

  這種每天都在圍觀室友撒狗糧的日子他真是過夠了。

  林佑倒也不過分,本著不能影響舍友生活的原則,他跟陸清岩通話都是出去打的。

  但是徐明鳴只要出門倒個水或者散個步,就能聽見林佑靠在旁邊的牆壁上跟陸清岩聊天,情話不要錢一樣往外撒,跟他腦海中曾經有的冷漠印象一點都不一樣。

  徐明鳴一邊接水,一邊心不在焉地想,看來愛情真是會改變人,要是一年前,他打死也會信林佑居然有這麼軟這麼甜的一面。

  等他接完水回去,路過的時候,他揶揄地看了林佑一眼。

  林佑卻拉住他,隨手從口袋裡摸了一個膏藥給他。

  「這破地方不是蟲子多嗎,我跟老陸說了一聲,他特地去老醫館買了藥膏,擦了特別有用,」林佑一邊聽著手機里的聲音,一邊跟徐明鳴解釋,「他給我寄了幾罐,分你一個。」

  徐明鳴盯著手裡的小藥膏,內心真的是服氣的。

  他看了看林佑那白皙清瘦的胳膊,天地良心,那上面不過有兩個小小的紅色疙瘩而已。

  這他媽是什麼神仙男友,林佑哼一聲都能迅速找出應對方法。

  徐明鳴張了張嘴,一瞬間真誠地想問問林佑,這種男友還有地方批發嗎?

  他也想去領一個。

  可是林佑卻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還站著幹嘛?退安吧,別影響我打電話。」

  徐明鳴的嘴又閉上了,端著他的水杯,冷漠地從林佑身邊路過,並關上了宿舍大門。

  他一邊回宿舍抹藥膏,一邊恨恨地想,等著吧,這次集訓一結束他就也要去找對象。

  ·

  好在集訓的日子過得也挺快。

  人一旦忙碌充實起來,時間就只是一個符號,如同流水一樣往前奔涌。

  八月二十三日。

  暑期集訓正式結束。

  高二的全體學生都搬入了高三的教學樓。

  林佑重新拎著行李箱坐上了大巴,回到了學校。

  這回陸清岩在學校門口等他。

  他們補了一個暑假的課,現在總算是有了七天的假期,學校里的其他人幾乎都走光了,只有他站在學校的後門口,等著接林佑一起回家。

  他第一次見到了林佑的室友,確實像林佑說的那樣,是個臉圓圓還有點甜的男孩子。

  他淡淡打了個招呼,卻發現對方看他的視線,似乎有那麼點微妙的苦大仇深,硬生生從嗓子里憋出了一句,「你好。」

  但陸清岩也沒在意。

  他的心思全被林佑給佔滿了,他的林佑像個小炮彈一樣發射到他懷裡,他一把接住,圈著林佑的腰,把人抱了起來。

  這中間他和林佑其實見過一次,但相聚的時間只有兩天。如今把人實實在在地抱在懷裡,他才覺得內心安定了下來。

  林佑似乎瘦了一點,人倒是沒怎麼晒黑,太陽底下依舊白得能反光,一笑露出兩個小虎牙。

  現在大巴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沒有老師在場,只剩下幾個零星的學生。

  陸清岩看著林佑,情不自禁地在林佑的嘴唇上親了一下。

  林佑的嘴唇有點乾燥,但是很軟。

  林佑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太久沒見了,他抱著陸清岩就不願意撒手,縱容了陸清岩光天化日地耍流氓。

  徐明鳴獨自拎著行李箱,本來已經走出去幾步了,但是又回過頭準備跟林佑說幾句話。

  誰想到扭頭就看見陸清岩跟林佑抱在一起。

  他一張臉頓時皺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說道,「光天化日,豈有此理……」

  而在他說話的同時,他身邊也響起了另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光天化日,這倆兔崽子……」

  徐明鳴剛想說誰這麼懂得他的心聲,扭過頭正打算交流一下。

  ……卻發現站在他旁邊的是個三十齣頭的男人,穿著普通隨意的格子襯衫,戴著眼鏡,面色不善地盯著林佑和陸清岩。

  徐明鳴咬住了嘴唇,瞪大了眼睛。

  如果他沒認錯,這好像是林佑他們班的班主任。

  花名叫啥來著,蔡小鍋?

  「老師好……」徐明鳴從嗓子眼裡哼了一聲,也顧不上和林佑說話了,光速拎著行李箱逃離案發現場。

  蔡小鍋顧不上這個外班學生,他大步走上前。

  林佑和陸清岩已經沒抱在一起了,只是還站在一起說話,誰都沒有多餘的眼神分給周圍,只知道看著彼此。

  蔡小鍋忍無可忍,戳了戳陸清岩的背,「兩位,你們是不是覺得校風校紀是個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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