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你有病啊!
我沿著長坡慢慢往下走。
程安生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不好說。他牽扯的太大,體大思精,不是我這種小人物能夠牽扯的。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只留有幾盞燈火,在朦朧朧的夜色中,更冷的風吹來,我的手臂發涼。
整座城市就像一隻棗核。
兩邊尖尖的會傷人。
那種尖端不是我們這種小人物能夠碰觸的,一不小心,鮮血淋漓。常人毫無知覺地生活,便能夠品嘗到汁水鮮甜的果肉,可若是不幸,出生就在那木質尖端的人呢?
我不敢想,也不敢說當初究竟發生什麼——也不會去查!
我回想過往,從我來到這個世界中,耗費怎樣的心力,只為找到程晴的下落。可是胡偵探耗費了近十年,一直追蹤到國外,仍然沒有找到程晴的下落。其中,種種古怪,百思不得其解。
之後又是柯科長的暗示。
還有那天暴雨,我在義民巷遇到的那個神秘人士,冒雨去了那家酒樓,討論的一些事宜,種種匪夷所思,詭譎離奇,說出去,也只會讓人搖頭,個個不肯相信。可這些都是我親身經歷的。
加之,程安生既然敢讓我找程晴談,也是自知曾經做錯事。世界到底給不給「知錯就改,善莫大焉」,以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得要看事情性質和時代——法制時代,一切有規矩要行,善有善法,惡有惡法;在蒙昧時代,便是誰的拳頭大,拳頭硬了。
我一邊往下走,心也一點點往下沉。
到了坡底,兩邊的路燈光線更亮了些。路燈下停著三輛車,保鏢和司機都等著,一臉緊張地東張西望,看我下來,悉數都鬆口氣。
為首的那位趕緊迎上來:「大神,快回吧,天黑了!」其他人紛紛稱是。
我看事已至此,也不好再等個時間。這些人也是討碗飯,晚上歸家,還有很多活要做,哪一個不是有妻兒老母,家長里短的。這麼想著,便點點頭,可心情不好,憂緒難排,這也是肯定的了。
連續幾天心情也不怎麼樣。
那些保鏢近來圍繞在我身邊,不敢輕易走動,也是薪水待遇,但這些天相處下來,彼此也有了默契。他們要是在其他地方,未必這麼清閑,又能拿到好處,也很是感激。
私下閑話,他們也都紛紛出主意。
大多都是沒多經歷過感情的,少許幾位是曾在學生時代遭遇過女生的騙,深惡欲絕的。更多老實本分,家裡介紹,認識了那幾位冤家,出的主意,也荒唐到可笑,可以不提了。
這幾位頗為擔憂。
說了幾句,仍舊沒有辦法。可這幾位安保人卻排除萬難,沒有問題,也要找到問題,所以提出了個看法:「大神,我覺得你得去看看心理醫生。」
「我沒病!」
「病人都說自己沒病!」
這幾個都是電視劇看多的,堅持要我去醫院看看。他們趁著某個清晨,直接把車開到醫院停下,沒辦法,來都來了……我挂號半小時,排隊兩小時,看病十分鐘。醫生左瞅瞅右看看,問了情況,就叫我去付錢做測試,又寫了六百道題的模樣。
他做了診斷。
我問他什麼毛病。
他說了一個我完全聽不懂的專有名詞,然後開了四千塊錢的葯。
「我真的有病嗎?」我也有點擔憂,突然覺得平時里吃飯不香,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這老醫生給我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回答:「可能有,也可能沒有。」
「……」
「醫學是個講概率的,就像感冒,也有可能誤診,說不定是個非常大的疾病。有時候說癌症,也有可能是假的……」這醫生在病例上塗塗畫畫,「我只是挑個最有可能的疾病,給你寫上,你瞧,這病例上頭不明明白白的,初步診斷——初步!」
我心想,太扯了!
這病都沒確診,吃藥管用?
接著我便問他:「吃這個葯有用?」
「或許有用,或許沒用。」老醫生慢條斯理道,「但這葯總沒有害處,我以前經常給人開,小夥子,我看你病得不太重,沒給你開那種傷害大的葯,我就估計你是失戀了,引發的心理疾病問題,這葯有病治病,沒病強身健體,就算全然無效,也或多或少能給點安慰,讓你心裡好受點!」
那老頭神神秘秘朝我一眨眼,令我瞠目結舌。
我心想,這怎麼那麼像街口賣假藥的騙子?
可這麼想著,仍然老老實實繳費,取葯。等我領了葯出來,拆開一看說明書,看到副作用效果類似口斜眼歪、流口水、脊柱側彎、幻覺,最嚴重能得精神分裂症后,我便把葯扔到一邊。
眾保鏢心仍兀自不安。
他們態度是很堅決的,口吻也是很一致的,就一句話:「大神,有病要吃藥啊!」
我沒病。
我不吃藥!
這幾人吵吵鬧鬧的,一直延續到出醫院門口。我回首望去,再三確定這不是某所莆田系,而是三甲醫院。這種無語的心情更難以形容了。
我步入街道,地面還是陰濕一片。
內澇的積水已經退去。
可城市中沒有開張的店鋪仍舊很多。我望見擺成一排的共享單車,刷了一輛,打算騎車,算是散散心。我剛跨上車架,幾個保鏢神色緊張,紛紛也刷卡。他們的工作是照顧我,自然也不會扔了我不管,於是也紛紛騎上自行車,尾隨我行動。
瞬時城市的中央出現了個怪誕的景色。只見一群身著筆挺黑西服的保鏢騎著自行車,跟在某個青年身後。他們在廣場的空地上騎自行車繞圈。
好在暴雨積水,路邊沒有多少人。
只有一些大爺老太太,借用隔壁超市的空調乘涼。他們守在入口,透著塑料簾看到這一幕,紛紛來了興趣,一個老頭領頭,其他人浩浩蕩蕩殺來,這聲勢浩大的場面著實嚇我一跳。
我旋即停下腳,讓自行車安穩下來。那幾位保鏢還敢有什麼其他舉動,也紛紛將自行車靠倒一邊。
幾位老爺子率先上來,姓誰,名誰,家在哪裡,是何籍人士。
這架勢,一下子讓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幾位保鏢比我來氣勢多了。
他們也不等我回答,流暢迅捷的把話答了。這裡面自然有狐假虎威的成分,在他們的口中,幾個億就成了幾百個億,一個小老闆,便成了對國家大有裨益的偉人了。
那為首老頭先前還有點倨傲。
後來一聽,可能是個名人,就把脾氣稍稍放下去了點,三白眼兀自轉動著,拿眼斜眸我。我甚是不自在,也只能不搭理他。
旁邊的老太太倒是很艷羨,有一位輕搖孫子:「娃,乖啊,好好讀書,以後賺大錢,也請幾個保鏢跟著你玩!」
我:「……」
我:「???」
這老太太哪裡知道我的苦楚呢?
我不便和她辯解。這時候從醫院裡又走出一位大漢,他手打石膏,被弔帶高高綁著。一見到我們這圍聚,迎將上來,喝道:「幹什麼?都在這圍聚著?」
他中氣十足,聲若洪鐘,許多老人嚇得如鳥獸散,一下子四散奔逃出去。這有幾個為首的,硬著脖子張望:「什麼?什麼人?!」
那大漢沒搭理他,看到我,還略一驚訝,問道:「你又是怎麼回事?」
原來是一位熟人。
正是中誠電視台的老員工龐德。
我剛穿越到這個世界時就和他搭上關係了,他不見得有多喜歡我。可這些年,我離開中誠已太久,應該也沒有多少芥蒂了。龐德不動聲色,仍舊舉起吊起來的胳膊,朝保鏢車籃子里望了一望,眼尖地瞧見那些病例藥物,又道:「你又有什麼病?」
你才有病!
你全家都有病!
我心裡默念,可面上不顯,客套地問了一下他什麼情況。龐德也不避諱,得意地把受傷的手臂給我看:「前幾天,出了一些事故!」
「我和同行的幾個人調查一起建築器材的安全問題,那廠里的也凶頭巴腦的,竟然指使一些人來打我們。」龐德說,「同去的記者里還有幾個挺年輕的小姑娘,我總不能一個人跑,把她們拋那裡,我就讓她們和其他記者一起走,稍微攔了一下,這不,就給敲了幾棍子!」說罷,他把受傷的手臂給我看。
我看了一眼,贊了一聲。
旁邊的那老頭聽我們又是採訪,又是受傷,心裡漸漸生了怯意。他朝四下一望,已經不見他老夥計們的身影了,唬得膽跳,也怕丟臉,不回超市了,自顧往家去了。
「那你這樣,現在上班不方便吧?」我多嘴問了一句。
「是啊!」龐德說,「我從時政出來了,現在搞娛樂。」
「……」
「嘿嘿,我可醜話說在前頭,別以為我去了娛樂,就能給你半點好處。你要做了壞事,我第一個就給報導出來!」龐德嘿嘿怪笑兩聲,也不客氣,左手食指在傷臂上輕輕一彈。
我當即就跳起來:「你這人有病啊?怎麼總盼著別人做壞事!」
我自詡我算不上徹頭徹尾的好人。
但比圈裡那些思想齷齪的陰暗之徒要好上許多。「好事不能隨便做,壞事,是萬萬做不得的!」我在圈裡多年,得出這樣的結論。
所以龐德說出如此針對我的話,著實令我不愉快。
「我只說萬一!萬一你做壞事呢?」龐德說。
「我為什麼要做壞事?我有病啊!」我吐槽道。
「好,好,你是大好人!」龐德懶得和我爭辯,他說一句話,便是吁出很大的一股子氣來。
「來,既然你是大好人,那我就向你打聽一件事!」龐德朝我招招手,「你有沒有聽說過,蔣文龍在外頭包了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