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綠燈亮了
徐英鵬似乎等我太久了。
他急匆匆過來，張口就是一句：「你聽到消息了？」
不待我回復，他又荒唐地自言自語：「沒有道理，我買了那麼多熱搜，她輕飄飄的一個結婚，就成為熱點了！」
他眼神機械，荒唐地大叫一聲。就這一聲大叫令我醒悟過來，我的心思從輕蔑到憐憫了。
這種人不值得我去輕蔑。
利用市場的弊端，卻無法承擔市場的反噬，只能說，他愚蠢到可憐了。
「一定是她買的熱搜！」
徐英鵬眼神憤懣，語氣惡毒。這有點可笑！他找了人，花了大價錢，才把某某演員長相漂亮，某某劇情有趣炒上熱搜。可誰曾料想，不知道哪裡的八卦記者挖到賈千瑤前夫的消息，給搞上熱搜。
娛樂圈的熱搜，無風不起浪。
如果不是有人搞鬼，又怎麼會盡人皆知？
徐英鵬自然聯想到，敵對電視台找賈千瑤炒熱搜，壓過他一頭。
可他這種猜測大錯特錯了。賈千瑤這些年，專心銀幕演戲，說白了話，她瞧小屏幕不太起，拍電視劇錢少，拍電影錢多。雖然電影演員的要求要比電視劇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但圈內，也多多佩服她。
高風也為此常年在電影界混，不肯下嫁。這夫妻倆是一樣的毛病，又怎麼會針對徐英鵬最近成立的公司呢？
說有人搞鬼，我後來也聽到了些小道消息。據說是她前夫，那位大學教授，最近學校里有個職稱評選，有競爭關係的某個教授暗地裡買通娛樂記者，整他！
可徐英鵬管不了那麼多了。
金錢噬咬著他的心，焦慮折磨著他的靈魂。他已經出離得憤怒了！
他朝我一拱手，令我頭大不已：「你可要做主啊！」
「……」
「今日娛樂圈陷入如此絕境，絕屬不該！你我皆是圈內一員，當以身作責，為它盡一份力才是！」此話一結，他又格外殷勤地說了許多大道理，把圈內如此亂象，全怪罪在女演員上。
但現在娛樂圈哪裡是那麼簡單的？
許許多多的東西說不清道不明。
各類老闆的介入，財管類的專業人士代替了創作類的人士，從經營角度來說，這些人分的羹不少，但從影視界的角度，真正的專業人士已經被趕盡殺絕。
拍影視劇不是做學術、做科研。
它是個影視班子構成的，上上下下，少則幾十人，多則上千，非一家學說。只留幾人得利，除去少數幾位被精英理念和夢想學說給糊弄的年輕人，大多數都要改行滾蛋的。
畢竟時值中年，衣食住行父母妻兒便成主流，把這些人攆走，只靠流量，行當衰敗只是時間問題。
如今人人都知道殺雞取卵不對。
可現在不證明母雞有快速的回報價值，投資商連雞場都給端了，誰還在乎真理呢？
徐英鵬又說了許多大道理，說得我只想睡覺。他咄咄逼人又說了好大一桶，然後問我：
「我說得不對嗎？」
「……」
「行當就要被這幾個女明星給搞毀了！」徐英鵬神情面色，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人在圈裡，對他背後使歪門邪道、搞炒作心知肚明，所以談不上對他有好臉色。
我不動聲色：「你不是賺夠錢了嗎？」
「！！！」
「東風電視台借你之力，大撈一筆，那也是時代特色。你那作品水平如何，實際怎樣，行內各編劇導演哪個不清楚？只有投資商不了解！被虛假的流量糊弄……」我面無表情，「你現在能囂張，難道不是因為金主們還未發覺，影視劇的流量大不如新聞……」
我背過身去，盯著紅綠燈變換，不以為然道：「也只有這幾年可賺了！」
「……」
「若是再隔幾年，『九旬老母緣何杖責七旬兒子，論教育當認準某某教育機構』、『夫妻爭執只因買菜價格，廉價產品只需某某網購』、『小姑娘緣何日入斗金，全因購某某口紅』……這類倒可以成為金主做宣傳的主要戰場，小道消息和廣告糅雜，網路再無真話可言——」
「……」
「這不是更好？」
我背過手去，望著夜空點點繁星，寒去春來，夏星明亮。「把影視還給劇組，把文學還給作家，這才是該有的態度。」
徐英鵬聽到這話，顯然有點慌張。
「……講邏輯而滅人性，斂財而忽視人性，早晚要出問題的，只是看趕不趕的上被處置了！」我慢條斯理道，「非時代之罪，是人禍也！」
「可所有人都這麼做，難道時代沒有半點錯誤？」徐英鵬急急忙忙說，「這年頭大家都這麼做……」
「哪來的時代？不過就這幾年！一年兩年，對時代來說，根本彈指之間；十年二十年，也不過太倉一粟。」我不以為然，「什麼時候起，人的錯誤，要歸結到時代身上了啊？」
徐英鵬瞬間啞口無言。
他忍不住倒退一步。
他不是不清楚事實情況。
只是想借著發怒來矇騙一些其他人，獲取可憐和同情，攥取幫助的力量。
現在猛然被揭露了事實，有些接受不了。
他站在原地良久，聲音發啞，半天說不出話。好半晌，才開口說道：「你是替賈千瑤說話？」
「是又如何？」我淡定道。
「她和你有關係？」
「你也忒小看人了！」
徐英鵬愣了好一會兒，稍稍有所反應，直愣愣道：「難道說是高風？」
徐英鵬忽然想到高風的地位。
高風作為導演，在圈內算是小有所成了。他算是口碑和票房都很出眾的，所以被影視公司當成了寶。
但這些在徐英鵬眼中不是最重要的。
他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高風的家世，高導的父親雖然算不上大人物，但也是電影從業者，那麼大的年齡，總認識圈裡的一些人。
徐英鵬略一思索，語氣肯定地說：「是了，他是電影界里的，早就和你朋友。」
他進圈晚，受到很多歧視。
這裡頭有他個性使然。
也有這個圈子抱團的緣故。
他摸爬滾打，吃過很多虧，也醒悟了許多，所以出這個事，他總疑他人合夥起來對付他。
而高風，有背景有人脈。
如果高風發話，自然能揭起這麼大的浪頭。
我一揮手，制止住他的胡思亂想：「高導拍的片子總不大壞！」
「……」
「許多人評價他的電影，那是因為他拍嚴肅題材太多了，以前他和趙一河、薄寶寶是同學，拍攝風格也多多少少相似。」我說道，「但他的作品，的確有可圈之處！」
我有些唏噓。
以前電影市場的創作都是沖著滿分的評價去的，所以水平只值七八十分的影視，都能被觀眾噴死。
如今水平二十分的片子，都能沖著流量上映了。
由此，水平四五十分的，便能利用明星效益，刷榜成為一線作品了！
在這種情況下，像高導這種要名聲有名聲，要票房有票房，還真實有水平的導演，當真不多得了！
徐英鵬卻不這麼看待。
他聽我這麼一打岔，有些勃然大怒，壓低聲音道：「你拿什麼保證這不是他背後指使？」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他們？」
「就因為賈千瑤受利！」徐英鵬昂頭說道，「太巧了！我不相信，這件事和她沒關係！世間上沒有這麼巧的事！」
徐英鵬先入為主。
他一旦懷疑上賈千瑤，就不相信別的話了。
似乎所有與他觀念相反的觀念，都是圈套，而所有的巧合，都是印證。
我又盯了他一眼：「可笑可笑！自己買榜，便懷疑他人用婚姻炒作！我就和你說吧，賈千瑤不比那些三四流的小演員，她形象有，演技在線的！」
見到有人拿結婚作炒作的。
也遇到過離婚炒作。
可再婚時，把前夫之事拎出來說說，前所未聞——更何況她不是小花，只一兩句，便有戲份可拍，差只差好劇本，又有什麼必要借用輿論？當然，徐英鵬未嘗不了解真相，只不過要找個理由推脫。
因而他只是搖頭。
他道：「你要是不想幫忙，直說就是，何必唧唧歪歪那麼多？天下皆熙熙攘攘之徒，為什麼要自作清高？難道站在道德高地不冷嗎？！」
「難道百盛的經典檔期，還沒有給你提個醒嗎？」我提醒他。
「……」
徐英鵬啞口無言良久。
杜亞自從那一役后，聽從我的意思，買了不少古早片子的版權，和百盛商量，不住在電視台播放。
如今，雖有一兩個年輕人置喙，但老百姓的審美觀，還是在的。
所以最近連帶著一些復古電影又活了起來。
過半晌，徐英鵬才微一拱手，道：「我雖佩服你，不過仍然覺得，你這想法，太過天真了！」
他堅持己見，又說了一番話，大有「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之勢。有的話，騙騙外人也可以。
我靜而聽之，不發一言。
外人大多數不知，可既然錢明偉和朱實同屬一家公司，賣狗皮膏藥的與賣「天王保命符」的同屬一家，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當今互聯網，真真假假已經很難分辨了。
我揮揮手，打斷徐英鵬說話。
「綠燈亮了！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