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抗擊
「以經典抗擊流行?」
杜亞首先否認引進外國影視劇的做法,這東西受國際局勢影響,也要先和上頭搞關係。
可經典電影?
杜亞愣了一下,他迅速抹去神情,伸手掏口袋,摸出煙來,點燃。
雖然室內不允許吸煙,但這邊小餐館的,老闆也不怎麼管,唯有幾個學生模樣的人罵幾聲,但看人穿得西裝革履,也不敢多有得罪。
「對。」我說,「這麼說,徐英鵬沒在華晨電視台?」
杜亞聽了,也沒問我怎麼猜的。
也不需要問多細,他當董事長這麼多年了,這背後的歪門邪道,他難道比我還不懂、比我還傻?那便是天大的笑話了!
杜亞沉思片刻,說道:「對。」
「哪裡?」
「東風和耀視兩家。」
我略微吃了一小驚。「兩家合謀嗎?」我經過一番苦思冥想,還是覺得不對,「東風一向看不起其他電視台,這幾年隱隱有趕超華晨之勢,怎麼會和耀視這家小電視台合作?」
「我也奇怪。」杜亞搖搖頭。
「我問問其他人。」
說罷,我打電話給大喬。杜亞在一旁補充,他已找了些朋友,但沒有人向他透露。
「你找顧游山問了?」杜亞問。
我輕輕搖頭。
他知道顧游山在我們公司硬生生加了股份,但平常只有老王和他打交道。憑著我以前孤兒生涯練就的敏銳知覺,總覺得這傢伙不是善茬,所以不大和他交際。相反,喬顧是少數幾個經由業務認識、但能成為朋友的人之一。
「喂,大喬,找你問個事!」
我接通電話后,就把事情原委說了。喬顧那邊很忙,背後有吵鬧聲,可還是找了個稍微僻靜的地方聽我說話。他聽一句,應一聲,之後才朗聲笑道:「這也不是多難!徐英鵬認識耀視,是通過周佑敏認識的!」
「……」
我心裡一陣暗罵。
這搞什麼啊?!
周佑敏整人,這整到自身頭上了。
「具體什麼情況?」我又問道。
喬顧是圈內少有消息靈通的人。我不比老王擅長交際,基本上明星藝人的事,就問小段;幕後的事,問大喬就成了。我這個沉默寡言的人,能交上一兩個朋友,那還真幸運!
「他不是認識了耀視嗎?」
「恩,你剛才說了。」
「他又在耀視認識了魏別,說起魏別,你可能不知道……」眼見大喬可能又是一段長時間的絮叨了,我連忙制止他。
「認識!」我壓低聲音,「杜亞現在就在我身邊。」
「……」
「繼續啊!」
「我在猶豫要不要講。」喬顧開始有點做作了。
「別猶豫,別矯情!」
喬顧抱怨兩句后,把後續告訴我。「我總覺得介入複雜的狀況中了。徐英鵬認識了魏別,兩人做了私下協議。你也清楚,這種協議不該存在,可它就是成就了徐英鵬。這是影視界的遊戲。」
「影視界不怕資本投入。」我也很淡定,但暗自憂心忡忡,「就怕成為資本遊戲,一旦化作遊戲了,整個行業衰落,不過是遲早的事!」
杜亞聽了,手指稍動。
他如何對待影視界,已經不是我所能考慮的事了。「他一部電影盈利后,就和東風合作。耀視那邊不放人,兩家商討一起干!」大喬繼續解釋。
這些就是我不知道的了。
杜亞也有些吃驚,他只是知曉,徐英鵬與東風、耀視都有合作,哪裡知道這些背後的玩意兒?
「東風捨得放人?」
「沒辦法。」大喬說,「兩家都打擂台了。現在大局勢不太好,五十億的票房啊!東風當然樂意搞買斷,可徐英鵬不幹啊!它們也在猶豫著呢,想著『舍不住孩子、套不住狼』,總要把今年的年終獎金給發了……」
「……」
「徐英鵬這個人吧,怎麼說呢?野心旺,在沒才的人中,又稍有點才華!他能做出這事,我不意外……」
喬顧聲音放小。他畢竟不是搞製作的,人事管理,對此事壓力自然小一下。
「你要小心!」他叮囑道。
我心中大不以為然,心道這怎麼小心法?難不成詛咒他人一出門,就給車撞了?
「東風電視台已經找了流量推手了。」喬顧說。
「那他隨意啊!」
「……」
「流量在有金主爸爸時才管用。」我語氣篤定,「現在各行都不咋地,如今爸爸們日子也不好過,有幾位會因為流量塞錢?騙證券會上市還差不多,其他的,這還白日做夢呢!」
喬顧:「……」
杜亞:「……」
這下子連杜亞也沉默了。
又和他敘了一會兒舊,他說在朋友的婚禮上,得去忙活了。我連忙問幾聲好,掛掉電話。
之後對杜亞一攤手。
杜亞思索片刻,斬釘截鐵道:「做!」
「沒有利益也做?」
「不是沒有利益。」杜亞肅然道,「你知道我的大本營在百盛。東風盈利,我就會虧損,虧一兩月不是問題,虧一兩年也不是問題,怕就怕,一蹶不振,難以振作!」
他語重心長道:「有時候,措施困難不怕,就怕故步自封,沒有一點新意,被活活拖累死!」
說罷,他招手叫服務員結賬。
「謝謝你。」他對我說,「這辦法好,但我們能想到,別的人也能想到。」他的擔憂不無道理,只是電視台體制內,多多少少反應速度慢。「我要趕在別人之前收購。你有什麼想法,跟我提。」
這就是在討論交易了。
我連忙站起來,送他一程:「如果有望,百盛電視台經典檔勝利后,希望能給我留一部電視劇的空餘。」
杜亞稍一愣,然後沖我點頭。
他沒有問我想製作什麼片子。
因為他知曉,我想做的,一定是部了不起的影視劇。
冬日夜晚來得較早。
我和杜亞談完點事出門,這時候不到七點,天已經全黑了。我立在台階上,深深呼吸一口氣,冰冷刺骨的冷空氣倒灌入我的胃中,沉甸甸的,很不好受。
道路旁的車輛亮著極強的光,嘟嘟兩聲響,天更陰沉了。
我想起之前給程晴打的電話。
今天是周五,她一定會回家。在本地讀書就是這點好處,不需要時時刻刻都住校。我知道她住在哪兒,上次去過她家。
想到這,我就去她家了。
她家樓下陰沉沉的,樹冠投下更深沉的陰影,雜亂的野草從鬆動的磚塊縫中冒出來。之前見到的坐在樓道的老奶奶,現在都不見了,大概回去看電視了。望到她們,我難免會想起我的奶奶。
穿越過來的這個張幕,從小是祖母帶大的。
這種感覺很難說!回想起來,是一種深沉的懷念,愛,還有惆悵。小時候會心酸,但如今卻不怎麼哭了。
我在樓下仰頭朝上望了一眼。
廚房的燈是晦暗的亮,看上去是餐廳的燈光透著沒關門的廚房,映在窗戶上。我本來是想見程晴一面的,可這時,三分膽怯,三分殷勤,很難說哪種感情更深刻點。
我似乎有點不大敢叫她了。
我默默凝視著窗戶。突然一道寒風襲來,我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然後一種深入骨髓的孤寂感籠罩住我。那是一種恐怖的感受。
在我更小的時候,在另一個世界中,我曾感受到。
什麼可以相信?
什麼又是必須懷疑的?
那時候我聽過太多冠冕堂皇的話了,小時候還未曾理解其中的歧視,只是小心翼翼討生活。但長大后,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哀襲來,彷彿頭頂上懸著一隻名叫空虛的寶劍。
我注視著窗子,然後掏出手機給程晴打電話。她似乎在吃飯,手機那頭傳來碗筷磕碰的聲響,接著她歡快的聲音就冒了出來:「事情解決了嗎?」
「恩。」
「那你吃沒吃飯?」
「還沒吃過。」
「那你要吃呀!」
她語氣理所當然,全然一副天真爛漫的氣派,我聽罷,不由啞然失笑。「好,我知道。」我說,望著窗子。
這時候大約是程晴的母親說話了。
她在問她和誰對話,程晴捂著手機,和她低聲說了幾句,不一會兒,歡快的話語傳出來,雖嘟嘟囔囔聽不真切,但情緒是會傳染的。
我聽了一會兒,也不由失笑。
大約是她手晃動一下,我聽到她母親的話:「要不,你飯不要吃了,陪他出去吃!」
「不要!」程晴快活地說,「要他等著!」
我:「……」
程母說:「哎呀,沒見到你這樣脾氣的孩子!」
程晴說:「我飯都吃上了,還叫我出門,這麼冷的天,巴巴的,有你這樣的母親!」說著,她便把碗重重一放。我聽到那邊搶菜的聲音:「是我的!都是我的!」
「好好好!」
程母縱容著她。
雖是平常家庭,但也是掌上明珠的對待,看似很是溫馨。我原本想叫她出來,也不怎麼樣,只是見她一面,可這時候卻不便出口了。打算待她得閑了,再邀她出來。我恩恩啊啊幾聲,囑咐她注意休息。她似乎心不在焉,滿口應承。
等掛了電話,我又吹了一會兒風,感覺逐漸冷了,就準備起身回家。程晴小區樓下有一道長長的石磚鋪就的斜坡,中間有樓梯,車輛開不進來,平時也很安靜。可也是如此,總令我擔心她的安全。
我回去的時候,特意注意了一下,忽然發現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別人私搭的花壇后。我心裡一凜,立馬悄聲繞過去。
如果是別的什麼地方,我就不管閑事了。可這小區畢竟是程晴住的,要是萬一出什麼問題,那可麻煩大了去了。
我見他探頭探腦,一看就不像好人,繞到他身後就摁住他。當時心裡已經打好主意了,要是壞人,先下手為強,直接抓;要是好人,誤會一場,大不了道聲歉就是了。
那人被我猛然摁住,猝不及防發出一聲尖叫,我一聽這聲音,嘿,還真熟悉!再一看,原來是胡偵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