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單毅
廖致知說完故事，一拍我的後背，笑道：「走！快來吧，我今天和蔣文龍約好在東風外頭吃飯，你也許久沒見他吧！」
我上次見到蔣文龍，還是在唐仲夕的婚禮上。
當時那一幕讓我難以忘懷，那個女模特和他有著非同一般、不可告人的關係，而我只能裝作看不見。
廖致知忽然提到他，我又禁不住想起這事。
聽了話，我乾笑兩聲。
「你先到化妝間等我，剛才台里有事找我，我跟編導說兩聲！」廖致知看看錶，「我們很久沒見面了，龍哥最近總打電話給我，要我叫你出來約一面……一直忙不開，這下可好！」
說罷，笑著拍拍我的後背。
我心知肚明。
為什麼急著見我？
還不是我和杜亞的那層關係！
百盛電視台和亞麗公司的聯繫，也不是一兩天的了。
他當年因老婆生病和中誠電視台鬧矛盾，便跳槽到那裡去了。
在哪裡打工，不看領導臉色？
最近《射鵰》大火，無關觀眾只在乎影視劇好不好看，他們這些有腦子的人，腦筋就歪了……總聯想到其他方面去。
這不，就主動托廖致知，叫我吃頓飯了。「你是不是和杜亞是親戚？」這問題，我都替他想好了。
「……其實最近這麼問的人，有點多啊！」我心中惋惜。
應廖致知請求，我來到化妝間等他。東風電視台又大，化妝間數量不勝枚舉。我因只稍作等待，就近選了一個。
稍坐兩分鐘，忽然有人進門：「誰？現在什麼人都能進來了？」
語氣囂張跋扈，極度厭煩。
我抬頭一望。那人油光臉龐，兩腮耷拉，一臉不耐煩：「出去！」
我不動聲色，巍然不動。
那人厭惡地一撇臉，抄起梳妝台的一本雜誌，朝我劈頭蓋臉地砸來。
我反手抓住椅子，擋了一下，然後將椅子往他那裡扔去。
「啊！」那人一聲驚叫。
接著房門大開，一個員工進來：「怎麼了？」
「他先動手的！」我指著先前的人說道。
那個朝我扔雜誌的人，叫單毅，是個主持人。
我對他品性也沒多驚訝。
做我們這行的，也知曉，很多人舞台上下迥然不同，全然不是同一種人。
我以前就見過這種，某藝人去地方做節目時，對著鏡頭感謝本地觀眾朋友，說，我愛你們！——一到後台就謾罵，這地區的人沒素質云云，要不是看在某某的面上，老子才不來你這破地方！
這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藝人，我見多了！
這年頭有品行合一的善良藝人，也有踩低捧高的惡人。看一個人如何，看他如何對窮人，對富人，逆境時如何，得意時如何……而單毅，逆境時頗有城府，隱忍不發；得意時春風滿面，大放厥詞！
我要看他囂張到何時！
「這個……」
那進門員工，顯然知曉單毅人品。他拿眼瞅著單毅。
「這小子闖入化妝間來，還有理了？」單毅指向我，滿臉狂躁。「他還動手了！動手了！」
我滿臉不可思議，不知道他是怎麼在圈子裡混了十來年的。
「這你化妝間？現在東風條件這麼好了？主持人都單獨安排化妝間了？」我反問道。
「關你什麼事？！」
「對，正是不關我的事！」
我指指化妝間，單毅勃然大怒。
他一把指著我的鼻子怒罵：「我管你是誰？就算劉東副市長在我面前，我也照罵無誤！後台不是玩的地方，我拿的是工資，是正兒八經的工作！又不拿你一分錢！」
那員工被他的正直感動得差點流淚了。
我見此場景，懶得和他計較。
我客客氣氣告辭，出了門。
單毅猛地把門一關。
正巧在門口，畢姐打電話給我，說郭台要請我吃飯。「他們有個飯局，據說百盛的台長也去，杜先生也在，問您要不要去……」
我心念一動，答應一聲。我的聲音不大不小，恰恰化妝室內能聽到。
單毅自然心驚，以為我要打小報告。
我回了畢姐，然後等到廖致知，又和蔣文龍吃了一頓飯。
蔣文龍又是一陣客套。
不過他另有請託，各色搪塞。他說：「前段時日，媒體說我炮轟中誠電視台。」
說了一段話，淚水止不住湧出。他擦了把淚，可憐兮兮道：「我怎麼就那麼可憐呢？」
廖致知照例安慰幾句。
蔣文龍便說自己無意開罪中誠。
他前幾日在百盛的節目中說了些話，回憶下艱苦歲月。「網路噴子把那些話剪輯了，做成合集……網民們痛罵中誠！這不是我的本意！」他現如今在百盛處境也為難，許多新人湧現，個個有背景。若是開罪，那可麻煩去了。
「別介意！」我一邊開飲料，一邊安慰道。
「怎麼能不介意呢？！」蔣文龍鼻涕眼淚一把，他控訴我，「要是那些人罵你，你什麼想法……？」
「他們罵我，壓根沒停過。」我很淡定。
「這……」
「不看就是！」我說，「互聯網上說三道四的，不過是自己的日子過得稍微好點，但也沒到好得舒坦，只是愛好指點比自己差的人，卻又不希望對方過得真比自己好的一群傢伙！」
廖致知：「……」
蔣文龍：「……」
蔣文龍：「哈哈，作為公眾人物，有時候還是要關注公眾啊！」
我：「我不關注！」
蔣文龍：「……」
蔣文龍有點尷尬：「……我們主持人，還是要靠粉絲生活。」
蔣文龍吐槽了許多，大多是中誠電視台的。他拉著我說了許多話，我漸漸聽出味來了。
「我聽我們台長說，他和你們台長去吃飯……」蔣文龍勉強地擠出個笑臉。
「我們台長？」
「郭、郭台！」蔣文龍有點緊張，「我說錯了，你們只是和他有點熟！」
「恩。」
「他說要請你去……」蔣文龍試探地注視著我的神情，「你能不能幫我說幾句好話！最近網路上罵我，罵得實在是厲害！我不相信，這背後沒有中誠的手腕！」
他的兩隻眼珠子不停轉悠，急急忙忙抓住我的手腕。
我：「……郭台不一定聽我的。」
蔣文龍道：「聽說杜先生也去，麻煩您替我說幾句好話！」
我：「……我不去了！」
蔣文龍：「……」
廖致知：「……」
其實只是話這麼說，又怎能不去？
到了約定當天，郭台、百盛電視台台長、東風電視台台長、華晨孫主任如約而至，我們在國際大酒店包廂吃飯。
原定計劃說要去的杜亞，卻諱莫如深，蹤跡消失。我當時沒想多，只是以為他忙。他最近一直沉溺於他的對賭計劃中，將李宇達送去另一家製作組，造勢拍片。半年內，給他談妥了五部戲。軋戲不可避免。
而此時，多出一個人。
不、準確說，是兩人。
另外一人，雖然是郭台他們請的，但我不認識，可從名頭看，也是圈裡的人。他是書畫協會的副會長，叫王楓彩，另一位，是東風電視台台長帶來的，喚他柯科長。王楓彩只和我握了一下手，之後就全程只顧吃飯了。
柯科長卻說了好一番話。
他一直盯著我。
到了此時，我也不能全然拋棄蔣文龍的囑託，把他的想法帶給郭台。
郭台聽了，直皺眉說：「不提了，我心中有數！」說罷，就悶聲抽煙。
人內心都有不太安分的陰影。
郭台的陰影是蔣文龍。
當年蔣文龍跳槽，帶走那麼一大波員工，如果只是孤身一人離開，恐怕還不會怎樣，事到如今，郭台是怎麼也原諒不了他的。
至於百盛電視台台長，之前與郭台也有點齟齬，兩人現在已消了前嫌。
「呵呵，老哥，還氣呢？」百盛電視台台長立馬敬他一杯酒，「都多少年前的事，別記在心頭了！」
「也沒過去多少年。」郭台悶悶地說。
「還提那事？」百盛台長笑，「柯科長都在這，說這些不好，想當年，咱倆對著干，非要爭個你死我活，後來出了個劉小光，咱們才肯消停！」
郭台聞言，一縮脖子，臉上露出畏懼的神情。
我心中大奇，雖不解，想著劉小光的事怎麼與這個柯科長有關。但我只是心中想一想，隱隱不安，卻沒把話直接說出口。
東風電視台台長笑著替我介紹：「柯科長，平時可辛苦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仍是問了句好。
柯科長嘆口氣道：「我今兒來，是我主動托東風，也是想見見你的！」
我心中納罕。
「看在我的面上。」柯科長說，「不要追究單毅的事了！」
我又驚又怒，心想，這話題怎麼扯到單毅身上。
東風電視台台長忙拉住我的手：「那天你和他在化妝間起衝突后，他聽到你和我們的對話，單毅也很害怕，找到我……」
我張口欲言，柯科長搶答。
「他這個人貪慾好權，難道我們看不出來？只是有他的必要，才留他……更何況，我們承他一份情！」柯科長解釋一通后，反問道，「你可知道五年前發生了什麼？」
我回答說不知道，心裡想著，該不會和劉小光有關。剛剛郭台他們也提到他，似乎和這柯科長有些許關聯。
說實話，娛樂圈每天的事都很多。
但綜合起來，天下無大事。
當年我進中誠，幾番衝突，最後化干戈為玉帛，雖然還有劉小光的因素在裡頭，可我一直不敢細問。
我知道，當初劉小光借著做欄目的旗號，和一些人勾結，販賣古董到國外。
當時引起軒然大波，涉及中誠的劉小光、雲婷以及百盛的一個叫做於菲菲的女主持人。這事害得郭台和百盛電視台的台長，挨了上級領導好一頓罵。
「當年有個項目。」柯科長說，「劉小光參與的，要求把手機關機，擺在桌上。單毅也在現場，他率先發現不對勁，離開酒店后，想了又想，開車來公安局報警。因為情緒太過緊張，還出了車禍……」
柯科長嘆口氣：「他見到我們時，頭上還流著血呢！我們趕緊找醫務人員給他包紮，打了破傷風，幸好只是撞在電線杆上，破了一些皮，有點輕微腦震蕩，只需休養一段日子。」
「我們也根據單毅的情報，才找到證據。」柯科長目光凝重地望著我，語氣有點懇切，「我也知道單毅脾氣不好，但他的確是個好人……當時，現場有那麼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