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棋盤
我心中稍是一驚。
心想投資談判，這玩意兒牽扯大了，就推脫去。
「劇組投資這邊是老王負責的，我只管拍攝。」我懶得和這些事務糾結，潛心研究，搞劇組事務。
「如果拍攝上的，我還能說上兩句話，但投資方面，我真的不管事！」我搪塞支吾。
杜亞聽了，也不生氣：「如果你不懂拍攝，也不找你了。」
「……」
「我想調幾個人去你劇組學習；還想買下你新劇的首播權。」
「……這電視劇還沒開拍呢！」
我有點驚悚，還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想當初，我和杜亞之間鬧得不怎麼愉快，他手下幾個人物各種拿喬裝傻，哄騙我們錢財。後來他們兩大董事之間的矛盾，加上利益往來，致使我們和鞠麗走的近點，杜亞稍遠，現在，他主動聯繫我了。
「先談。」杜亞說，「我也有把經驗了，電視劇好不好，不需要等它完全成型了，就能看出來。」
「……」
「我願意做這個賭博。」杜亞又說。
「……」
「三個億！」
——三個億呀！
哪裡能見到那麼多錢！
我瞬間心動了。
別扯有的沒的，三億投資那不是隨便能忽悠來。李為迎、劉中悟甚至牛遇教授都願意介紹演員給我，但說投資，他們誰也不願意牽線。很簡單，這是各大導演生存的根本，導演把握著投資商，投資商指使著導演，如果把活計隨便介紹給別人，那未來生活怎麼樣，難說！
因而我和王明后總在飢一頓飽一頓的環境中生存，一下子來個大燒餅，不心動才是假的。雖說這時候我們也不比新人了。那時候受人欺辱，連苦都沒地方訴。現在多多少少有點人氣，圈內還有合作過的藝人，總能說上話，不至於一下子被扳倒。
「塞什麼人？」我開口道。
「李宇達，還有兩個導演，請你帶帶，學習學習。」杜亞說。
他這話讓我直皺眉。塞導演來鍍金，這我能理解。「李宇達不是洋品的嗎？」我忍不住問。言下之意就是吳寒岩的事，難道杜亞也插一手？
不料，杜亞卻說：「他現在算不上完全是洋品的了。」
我聽得皺眉。
杜亞無所謂地笑了：「他參股了家小公司，來了個對賭……」
「娛樂公司？」
「沒錯。對賭上市。」
「……你在其中有股份？」我在腦子裡想著最大的可能。
杜亞不可能無端把李宇達送來，為的是給他人做嫁衣。沒有絕對的好處，他肯定不願意插一手。
「我是幕後大老闆。」
杜亞直接交底了。他那張青灰的瘦臉，稍許露出點笑意。
娛樂圈本來就很複雜。
有的是在做買賣，有的是在玩遊戲。
杜亞想成為一個大玩家。
如果老實運營，他那家公司也不是不能玩，只是市場瞬息萬變，說不定哪天會倒大霉。
他想成為蛇吞象的蛇，而非被大魚吞下的小蝦。
「你投了多少？」我問。
「兩千萬吧。」杜亞漫不經心地說。
「想賺多少？」
「十年五十億！」
我心臟猛地一跳。
「既然簽了對賭，先別談那麼久，先提五年，五年五個億。」杜亞說。
「那你應該拍電影。」我說。
電影收入和電視劇相比，那是有天壤之別的。
「更何況推個演員到我這，也無濟於事。」我說，「現在開不出天價的報酬，你投的三億，也不可能拆分的，送回他手上。」
我在提醒他，少來這套，以前有這種陰陽合同的，現在可行不通。
杜亞聞言，笑了兩聲，傾身道：「我那三億，是投資，看的是分紅，可不是別的。」
「……」
「我選你，還有一個原因。」杜亞說，「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就算軋戲，也沒辦法輕易地賺回這麼多錢，所以我需要『借勢』。」
他身體朝後仰，緊繃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爽朗的笑容：「投資人只會盯著上漲的買。明星也一樣。李宇達從你們劇組出來，身價就不一樣了，往他身上投資的人也會更多。。到時候，去別的劇組裡拍戲、融資、拍廣告、再拍戲融資、廣告……一個對賭，套上另外一個對賭，再套其他的，利益循環，人們會相信我十年能賺五十億！」
杜亞長吁口氣：「只要他們相信，我就能把它們變成現實！」
我瞬間毛骨悚然，明白杜亞的意思了。
他想賺的錢，根本就不是對賭贏的那幾千萬，而是虛假泡沫的追投。
如果一些投資商相信李宇達能賺到錢。
相信他杜亞能賺到錢。
就會馬不停蹄地往上面追頭。
之後杜亞將錢挪作他用，在搞一出什麼取消項目，這筆錢就會落在他手上，而投資人的錢只會打水漂。
誰都希望在危機前把錢取出來。
又希望能夠利滾利。
可是只要大局還在杜亞手中掌握，投資商是不可能知道真實情況的。
他希望拿這部劇作為跳台。
一個有人能投資幾個億的作品。
其他跟投的投資商是會相信背後有更多的利潤的。
「我需要你半年拍完，播放時間定在明年年初。電視台我可以解決。」杜亞說。
他當然可以解決了。
亞麗公司一直和百盛電視台有合作。
我不是第一次了解這事。
可是半年啊……
我心思有點活泛了，電影與電視劇拍攝時間不同，電影實際拍攝，一天能拍個一分鐘成片就差不多了，電視劇得要一天20分鐘，再加上稀奇古怪的一些突發情況，質量要求，自然不比電影。杜亞給出半年拍攝時長，對於即將要做的這麼一部大戲來說，有點太苛刻了。
不過三億的資金不是小數字，有許多耗時的玩意兒，砸錢也能砸出來。
「我得想想。」我沒回絕，琢磨了下，「給我個電話，我回公司后和朋友談談，商量個大概的，再給你答覆。」
杜亞笑了下，朝保鏢點頭示意下。
登時保鏢放下碗筷，摸了一張名片遞給我。「我的私人電話。」杜亞說。
我瞭然點頭。接下來吃飯也沒說什麼話，雙方了結午餐后，杜亞結了賬，互相點下頭，各奔東西。我連學校都沒回，直接去了公司，把杜亞的提議和老王一說，他也瞠目結舌。
「他這是把我們當了棋盤。」老王說。
「談不上棋盤，只是棋盤殺戮的一個區域。」我在空中比劃了下，「杜亞的市場是金融，他要借個跳板撈錢，所以他找到我們。」
「你想介入對賭？」老王驚訝地說。
「技術對賭？」我忍不住譏諷道，「那些娛樂行當做對賭的明星導演，有幾個好下場的？金錢遊戲永遠要用金錢的手段，對賭遊戲永遠是金錢的遊戲，拿技術做支撐，太容易自滿了！」
「……」
「我不是那麼不自量力的人。」
我神情很安定，態度很堅硬。
「那你幹嘛答應他？」王明后說，「介入這種事中，只要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惹上麻煩事，想擺脫都擺脫不了！我看啊，像杜亞這種人，遲早要惹上麻煩！」
他用力擺了下腦袋，不以為然道：「這種人我在我爸媽那邊見多了，以為能囂張一輩子，但還沒到別人下套宰他的時刻呢！豬要長膘了才殺，肉要養肥了才吃，你當一個人行兇殺了人，有道雷在兇殺現場落下，當即把他劈死了啊！」
「如果不是窮，我也不會做這種事！」我嘆口氣。
「……」
「好歹不是我昧良心，公司也不是我上市。」我解釋道，「他簽了五年對賭，必然找的跳板不是一個兩個，是好多家，如果五年的後期入了坑，咱們基本上就被宰了。什麼行業都這樣，開頭是嘗個鮮，後面是喝湯的命，搞不好胳膊伸長了，就掉進熱氣騰騰的湯鍋里了。可現在，剛剛開始，三個億的投資！三個億啊！」
我沖老王比了比，示意他拿出三個億來。
他愣了一下，輕輕靠了一聲。
這數字他是肯定拿不出來的，除非求他爸。可他爸現在國外，旁邊有著老婆大兒同事，稍有風吹草動，後果難以預料。他們肯定不會讓王業華把這錢給二兒子。
「你想賭一把？」老王問。
「賭不賭不看我，看你。」
「……」
「三億的投資，不是個小數字，看利益分配。如果利益鏈合理，營銷做足，分配比例咱們佔優勢，那也不算什麼。」我深深嘆口氣，「特別是咱們要的就是錢！」
王明后被我的氣魄驚得目瞪口呆了。
「好！」他果斷說。
接著轉身跑向門外：「我去擬定方案！老子和他談！談！一定要談！」
他忙碌匆匆，非常焦急，臉上卻掛滿了喜色。之後擬定條款，幾輪談判，兩方得出結論，簽訂協議，細節再不必說了。
兩方人馬交接工作，之後日子就是學校領書、軍訓，又是一陣忙碌。杜亞很快把導演送來，孫越山、鄒光等，幾位導演和導演組一起去山區，看實景，敲定具體方案，其間又有道具組和建築師設計，在攝影棚里搭建，等一切忙碌結束，就是到全國選演員的事上了。
雖然之前有安排男演員，但李宇達空降，畢竟三億投資！
三億資金足夠，宣傳費充足，又有杜亞背後支持，李為迎和劉中悟私下打的招呼，各方人馬齊聚一堂。不多時，各類網路平台向外傳送著招聘消息，新聞媒體上也多做宣傳。在面試當天，租用的場地外連綿排了幾百米的應聘者，我一看頭大，立馬叫小胖帶人在門口阻攔著，畢姐在一旁幫襯著，我立馬掏出帽子，戴上口罩，守在桌子后。
連綿的人群中傳來興奮的嘟囔聲，我掃了一眼，感覺這架勢也不遜於國考了。這人心惶惶的，誰也不能阻攔。只能再三請安保人員注意。老王卻不以為然，他說這是因為宣傳到位，而且《射鵰英雄傳》這部戲值得這麼做！
沒錯，我們再三考慮要拍的，是《射鵰英雄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