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隔間
水池裡的水汩汩流著,洗手間這地方真不適合躲藏,我待了不到三秒就後悔找了這麼個地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想找借口跑酒店外頭透氣。
不料,剛往外走幾步,就聽到噶呀一聲,洗手間的門被推開了。下意識的,我退到隔間內。這單純是心理作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接著怪異的聲響響起,混雜著女人的呻吟。我心中一驚,想著這怎麼回事?
便慢慢將腦袋探出去,只是衣物一閃,兩道身影已迅速鑽進靠門邊的隔斷里,更加低沉呢喃的聲音含糊響起。
「別這樣,有人!」一個女人的聲音說。
「沒人。」另一個沙啞的男聲說。
「會來人的。」
「不會來人!」
我:「……」
我是不是該想個辦法離開?這情況絕對不對啊!
如果這女的是被拖進來,這女的高聲大叫。那肯定沒話說,直接進去把人救出來。可寥寥幾語,我懷疑這要去了,我該挨拳頭和痛罵了。這看上去不像是一場**,倒是你儂我儂、真假顛倒的情愛。這是多麼情不自禁啊!我強烈懷疑這中年男子的控制力,思忖大腦是不是到了某種年齡,就要往下衰退,不然怎麼越來越像是缺乏理智思維的幼兒了。
可是這成年人做的不是幼兒會做的事。
「你不是看著我嗎?一直看著我!」那個男人喘著粗氣道。
「你不要說這種話!」女子道,「在這種地方,我好害怕。」
說著,哽咽地哭起來。
那聲音聞著同情,我想著要不就插把手吧,如果有誤會,真出什麼事,那就麻煩大了!
「你要怕,為什麼跟我來?」男人說。
那女子不能答,嬌嗔了幾句。良久后,又打個嗝似的,說道:「那也別在這種地方啊?被人發現了……好臟……」
我心裡一陣厭煩,當即準備往外走。
很顯然這對男女關係不正常。
他們跑到這地方,真正世風日下!
我心想,黃老闆和金城那邊可要比這好處理,要是真鬧大了,大不了加入戰場,一人踩一腳。好歹我年輕氣盛,打架應該能打過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但應對這一男一女,總不能讓我提著腰帶加入其中吧?我還沒道德敗壞到那地步!
我正準備提著褲子走人,門口又一陣響。
一個男人跑到小便池放尿,還和個幼兒園小朋友一樣,邊放尿邊吹口哨。
他也不怕形成慣性了,一聽口哨聲,就往廁所跑。
他吹到一半,忽然「哇呀」一叫。
很顯然,他也發現了某種不對勁。
只見他繞到那邊,將臉湊到隔間的縫隙下面,對著靠門邊的那扇隔間門外道:「高跟鞋,紅色的!」
我瞬間收回抬起的腳。
事到如今,事情也有趣了。
我有心看熱鬧,便停了腳步。
「走錯廁所了吧?美女!」
那小年輕在門口搖晃了下身子,嬉皮笑臉的,沖門裡嚷嚷。
我忽然想起來,這洗手間裝潢有點問題,隔間下面又是一截很小的空隙,能夠透過去看裡面人的腳。
大概那女人離門站得太近,漏出高跟鞋來,被這小年輕發現了。
隔間內一陣沉默,那一男一女不做聲了。
這情況不用猜,那兩人肯定很慌。
小年輕卻有了興趣,他挺故意的在門口來回晃動,隔間里的人一聲也不敢吭聲,只有暗暗叫苦的份。
誰讓他們想不開這麼玩,這下子出了問題。
那小年輕繞了幾圈,但還是在門口停下。
他又伸手推了幾下門,門被反鎖了。
他歪歪頭,又叫了幾聲,往後退,口中威脅著,想用肩膀把門撞開。
門內的人有些慌張,似乎已經明白年輕人的意思,才忙解釋道:「有活動!變裝呢!」
說這話的是一個聲音沙啞的男人,他為了讓人分不清嗓音,故意壓低聲音。
可他正常說話時,我沒聽出來,一壓著嗓子,我反而認出來了。
這、這這這不是蔣文龍嗎?!
我吃驚不小,剛剛和他說過話,所以對聲音還有印象。
這前面他還在哽咽地哭訴老婆生病,偽裝成愛太太的形象;後頭就和個女人搭上不明不白的事。
「變裝?」那小年輕對蔣文龍不熟悉,沒認出來,反問道。
「對!」蔣文龍捏著鼻子說,「後頭的,搞節目,讓變裝表演。」
他也不管是不是真有這節目,先掩飾過去再說。
這辦法雖然奇怪,但情急之下,也沒辦法了。
這小年輕也有些狐疑,按理來說,婚宴用不著找人男扮女裝啊?
他怎麼都想不通,但後來轉念一想,道理雖然如此,但止不住有的地方就拿低俗當傳統啊?
想到這裡,他心裡輕鬆許多。
精神負擔也不重了。
雖說他這種人,向來喜歡給自己推卸精神負擔。
這種男扮女裝的行為,以往在電視台也很場面,這些藝人上洗手間不方便,所以形成了一種習慣,得找個員工陪著他,免得被人誤會了,產生衝突,雙方就很難堪了!
至於,性別認知錯誤這種借口,在國內行不通的。
這玩意兒很難確定,國內不予承認,因而男的,就該去男廁所;女的,也不該成為女流氓。
這換裝變裝的困窘,旁人自然不能了解。
大家對這種為難窘迫的戲碼,總會爆發出善意且低俗的大笑。
不過,我很清楚。這情況不太一樣。蔣文龍是拉著一個女的進入包間,而不是在裡頭搞變裝。
「哦!」那小年輕答應一聲。
他看上去像是理解了,但內心很沮喪。
他原本以為發現了什麼不一樣的事,可以藉此大找樂子,沒想到,結果卻大失所望了。
他重新走到小便池前放尿,不一會兒傳來放水聲。
我哭笑不得,原來這人為了聽八卦,而把生理大事給忘了。
那小年輕神情沮喪。
隔間里也沒有半點動靜。
蔣文龍和那個女人躲在裡面,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我也不說話,趕緊加快步伐,準備出門。
那小年輕還在放尿,忽然看我走來,嚇了一大跳,兩眼直愣愣地瞪著我,差點沒尿一手褲子。
我心想我不至於這麼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吧?那小年輕臉色接近驚恐。不過我也沒在意,就往門邊去,腦海里還在煩惱不已,想著等會遇到黃老闆他們,該怎麼處理事務。那小年輕忽然發話了。
「你怎麼在這裡?」他問。
我有點莫名其妙,抬頭看了他一眼,想著他不會是有病。
這一年我基本都在學校,以往工作時片場上雖各種人都有,但中年人居多,成天耷拉著一張苦臉,無精打采地干著活。
年輕人有那麼幾個,除去少數有背景的。
大多數懷揣著不切合實際的夢。
這些人來來往往,就算我不記得他們的名字,也混個臉熟。
像他這樣,著實沒印象。
我沒搭理這人,看他神情,似乎怒氣沖沖。
我自覺沒得罪過人,所以不以為然。
要是人人恨我,我恨人人,那麼我這輩子啥都不用做了,就管顧著恨人了。
我走向大門,那人身影一閃,站到門前,阻攔了去路。他已經解決好生理問題了。
「站住!」那小年輕說。
「請問,你是?」我疑惑了,還是客氣地問了一句。
那小年輕忽然笑了,流里流氣的,雙手插兜里,還吹著口哨。
我瞅著有點不爽,這種行為舉止,在學校里不見半分,我們老師要是看到了,罵也把他罵死了,實在不行,直接動腳。
我們那中學,雖然也是名校,但這套嚴苛管教下來,學生大多數都挺慫的,沒有半點陽剛之氣。我不信那些專家鬼扯說什麼男女性別問題,單純就是給叱責出來的。
我們學校的老師,如果看到這小子的行為,一定會痛罵,說這種社會小痞子一定是電視劇、電子遊戲帶壞的!
話雖這麼說,但咱們師長大多數還是挺關愛學生。
他們的觀念也是受別人影響,按著現在年輕人的說法,那叫洗腦了。
但同樣,他們也認為學生容易被洗腦。
但話說回來,人活在世上,多多少少被洗腦過。
誰沒被人漠視過,輕蔑過,假意利用過?
少年郎很容易被互聯網、影視作品和社會混混吸引。特別是影視作品,本質是教導人一種精神,許多東西,不會給人正確引導,有時候教出的方法與現實實際恰恰相反。
「你不是在濱海市嗎?」那年輕人問。
「啊?」我一愣。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說我從來不認識這人,濱海市更無從說起。
自從高考結束,我就守在公司里,最多就是盯著電腦屏幕,偶爾與遊戲開發組的員工說幾句話,或者被樓下搞網路教育的老余拉著吹牛。
老余同志雖然身在教育,但對影視部門也頗懷興趣,客套話說了一堆,類似文體教一家。
「我們是在學問上搞教育,你們是在人性品德上搞教育,殊途同歸嘛!」他這話中聽之極,令老王連連佩服,他背後跟我扯道:「這老余官話一套一套的,真不是好東西!」
所以這年輕人乍一提到濱海市,我腦子是懵的。這地方,我只聽說過,還沒有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