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忘恩負義
李為迎和牛遇面面相覷,他們不認識唐仲夕。
說起和唐隊相識的往歷,還挺麻煩的。
最早是許大小姐逼著我和老王身殘志堅地給她買專輯海報,後來是借中誠的面兒,在鄧幸的劇組裡共事過。
唐仲夕,二旬出頭,不到三十,按理說,這歲數正值演藝生涯的上升期,公司怎麼樣也不會放手讓他結婚。
可他和他女友一時防護措施沒做好,鬧出人命來。
這下雙方都很慌張,他暗地裡的女友是個模特,那邊公司和他公司商議,該打胎的打胎,該安撫的安撫,招呼也不打,強行把人綁起來塞車裡運到小診所。
那女的大呼小叫,淚眼汪汪,估摸這診所的老醫生多少年沒見過這陣勢,也不好妄下診斷,害人性命,因此聽診挪到一旁,摸脈摸了半天,給出個不宜打掉的結論。說她虛不受補、宮寒難孕——那兩家公司一下子都傻了眼,雖然他們挺壞的,但也沒打算把人搞節育,來個斷子絕孫的情況。他們還想搞複查,可唐仲夕也趕到了,他也不是那種要前途不顧人命的人,沖著違反公司條約,堅決地和那女模特把證給領了。
這事本來悄摸摸地進行,可民政部門的小臨時工不顧前途,拿了證件照后,喜滋滋就給傳網上了。之後各路人馬蜂擁而出,硝煙廝殺。大地娛樂經紀有限公司的高層一考慮,覺得這時候爽快承認,挺能體現「天理昭彰、報應不爽」的道理,反而更塑造藝人的形象。
於是大門一開,鑼鼓兩邊響,祝福公告就出來了,紅紅的請柬上飄蕩著血絲般的絲絲人性。
「不——!我不要他結婚!」
「男神不幸福!男神你要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
「那個女人是騙子!是騙子啊!你睜睜眼,她一定是在騙婚,你不要被她騙了啊啊啊啊啊!」
……
公告一出來,多少懷揣幻想的女粉們心碎破了一地,她們抱著一大堆不切合實際的猜想。當然,其中有不乏理智的,在網路上發表祝福的言論,當然,大多數國人還是內斂的,目光掃到了,心裡祝福幾句,或者點個贊,就算表達心意了。可國內人口眾多,禁不住腦殘粉眾多。
所以留在網路上大多是一些謾罵詆毀,哭天搶地,其中,不乏陰謀論。
比方說,傳言唐太太懷的不是唐隊的孩子,借子上位;又說,那女的肯定用了什麼手段,類似春藥迷魂藥——這些觸目驚心的言論令我大為驚訝,難道這些人真如此天真,相信可樂加味精的作用啊?吃點葯就浴火難耐,那生產萬艾可的廠家幹什麼?安眠藥迷魂藥是有,不過那不是睡覺用的,在夢中造小孩的科技,我想,以目前的科技,無法達到的。
然而那些天真的女粉們幻想著:「會離婚的?」
比她們更愛做夢的,是大地娛樂公司。
自從去年他們推出SINSong組合后,集中重心爆料推出,這個包囊著張屏及其他成員用了新名字新形象的組合也不負眾望,出乎意外的在網路上還挺受歡迎。大地娛樂大喜過望,之後流水般的金錢、車站牌般的封面不斷投入新的投資企劃中。唐仲夕對這家公司以往的汗馬功勞毫不留情被拋之腦後,只聽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就是這娛樂圈慘痛的現實。
身縛枷鎖,不能跳槽。
唐仲夕思之再三,卻也無可奈何,圈中跡象昭然若揭,若是跳槽,自然難得再尋機會,大地娛樂的打壓必然如影隨形。
他自知自身沒有太多能力和形象能夠令其他公司為他賭上一局,便也懶做爭執。好在他太太能理解他,求的是一位儘力妥帖的伴侶,而不是封王覓侯的丈夫,所以也得幾份安慰。夫妻倆私下裡常互相慰藉,喁喁私語,倒也多了幾份自在。
這次唐隊結婚,大半個娛樂圈的人幾乎都來了。這也沒辦法的事,公司強求作態,父母多年的面子,還有自身交往——認識段必勝就等於認識大半個娛樂圈……所以能來這麼多人,也是能夠預料到的。
當我來到婚宴舉行的場所,已有不少人。保安在大門口核對邀請函,我把邀請函一遞,對方便客客氣氣的把我請入,老王領著幾名員工在大廳外等我,東張西望,他見我來了,忙起了精神:「來啦?」
「來了。」我說。
我們鑽進酒席廳,聽他們說,接新娘是在樓上,等會還要去地下室拍婚紗照,如果想起個哄的,可以到樓上的酒店電梯處等著。
我和老王不是真正十八九歲的少年,對起鬨鬧事雖仍有點興趣,但看新娘子為難,可不是我們的菜了。我們挑揀個遠離大眾的位子坐下,這包的場地能容納一千多人,這裡頭大主顧很多,沒我和老王說話的份兒。可我們也不願意被別人提溜地拉出來,奉承或調侃幾句,遂挑揀的位子在一處很偏僻的石柱后,坐定后,四下觀望。
這裡邀請來賓過多,有大地娛樂經紀公司的人,也有它的死對頭:振燁的人,還有中誠電視台的員工、東風電視台的員工……華晨、耀視、金唱……各類素日當面踩腳、背後扎小人的人物歡聚一堂、言笑晏晏、推杯換盞、飛觥獻斝,其中多少歡樂溢於言表,多少新仇舊恨刀光劍影。我和王明后無心牽扯這些麻煩中,即使如此,仍舊被東張西望的黃老闆逮到。
黃老闆還是那副土豪打扮,搖晃著手指頭上的大金戒指和脖子上粗粗的大金鏈子,一年不見,他整個人更圓潤了,皺紋也更多了。
他見到我,就粗著嗓門嚷:「我就不想來!」
王明后瞬間嚇得一縮脖子。
黃老闆也不顧場地,大嗓門如同李逵在世,說的又是這番大逆不道的話。常人結婚,敲鑼打鼓放鞭炮,怎麼歡喜怎樣都沒錯。畢竟不是每場婚禮都是徐志摩和陸小曼,在婚禮上搞個梁啟超說證婚詞,不尷不尬的。雖說未婚先孕、奉子成婚,不太符合社會標準道德觀,可這娛樂圈,不符合道德觀的,又何止這一項呢?
「——他們拉著我!」黃老闆又說。
「噤聲!噤聲!」王明后嚇得差點沒豎起兩隻兔子耳朵,他四處打量了下,忽又招招手,示意黃老闆小點聲。人家新郎官的父母正搓著手,站在大廳外頭,這一句話,要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啊!
王明后實在不敢想,因為周圍已有人在張望了。雖然請了婚慶公司,不讓記者錄製,但少不了各電視台搞記者搞編劇的人員在。這今天不做報道,明天就要撰稿,在這個泛新聞的時代,沒有新聞也要編造新聞往上放,更何況有實在的小道消息呢?
剛這麼想著,前面桌子就有了動靜,幾個人一擁而上,唬了我們一跳。再定睛一看,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來人是廖致知,是東風電視台的主持人,他請我們到隔壁桌坐坐,因而我們就讓小胖、張秘書和司機小劉在這桌佔位置,陪著他們去那邊說說好話,拉拉關係,他們那桌還有個著名女歌手,叫殷雲的。正在桌面上塗指甲油,她看見我們,把那塗著玫瑰紅的五指往外一張,跟我們道:「靚粉的!」
她身旁的桌面擺著個小黑提包,旁邊一些瓶瓶罐罐,大多是些化妝品,一些口紅指甲油睫毛膏等等還有許多我叫不上名字的。
她拿了個玻璃瓶,給廖致知看了下,說道:「我以前用這種顏色的,但現在忽然想換個風格!」
廖致知連忙答應一聲,接著給我們做介紹。我遠遠瞥了那瓶子一眼,感覺兩者顏色差別不大。這不是對顏色不敏銳,我能確切感受出粉色和玫瑰紅、正紅之間的區別。實在是那兩瓶指甲油,不細微看,真看不出來有多大差異。
殷雲高興地端詳著手掌,彷彿那是件美麗的藝術品。
她右手還坐著個不起眼的小女生。長得溫溫吞吞,小小的個頭似乎準備隨時爆發出驚人的精力。她瞪著一雙銅鑼般的眼睛,鼓著圓圓的腮幫,彷彿看什麼不可置信的事一樣看著我,殷雲招呼她塗指甲油,這個叫高珠珠的女孩便將手伸過去了,她看我的眼神,壓根不像高興般。
殷雲左手坐的卻是個高壯的男子,方頭大耳,面闊笑顏,性格快活。他見到我們就哈哈大笑,廖致知推我,笑道:「這位老哥,早想見你們一面了!」
「你們在中誠還好吧?」那男子哈哈大笑。他把臉對準我和老王。
「唉,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廖致知急了,以手阻攔,示意對方不要在這個話題上繼續。那男子被拉了幾下,不以為意,依然大笑,「你們要是有困難就找我,龍哥我罩著你們!」
「這還沒喝上酒呢,就說醉話了!」廖致知也笑道。
說完笑著給我們介紹,我和老王終於知道這人是誰。原來這一位,就是前幾年帶著一大批人離開中誠電視台跳槽到百盛的蔣文龍!當時這事就像是往中誠電視台臉上摑了一耳光,那一兩年它就像是傳媒界的一個笑話。具體的情況,中誠不容置喙,我也只是略有耳聞。從傳聞信息上看,蔣文龍的確不容易,可中誠卻一直認為,他是個忘恩負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