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雪景
我聽到這話,立馬給穆雪打了個電話。穆雪接到我的電話,稍稍有點吃驚,後來卻領悟到了,低聲說:「你和王明后在一起?」
「恩。」我說。
「出了什麼事嗎?」穆雪思索下,笑著說,「我應該想到的,忽然要蕭老闆的電話……」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老王一把搶過電話,把今天晚上我遭到的種種悉數說了一遍。「我就想,既然報不了警,總要跟他家領導說說,提醒一點,約束手下不要東跑西跑……」
王明后說得口乾舌燥:「你說我該不該找蕭老闆談!」
「要的!」穆雪不笑了。
我擠過老王,重新奪回手機,問穆雪:「你是從哪裡拿到蕭老闆的手機號碼?」
「你忘啦,我以前和你說過。」穆雪淡淡地道,「我爸有一個學生,小楚,他原先是在蕭老闆手下幹活……」
穆雪提到此人讓我幡然醒悟,我依稀記得,她曾經跟我說過,這個小楚同學,原本是在蕭老闆手下幹活,不過有天不打招呼就闖入蕭老闆的辦公室,然後一眼瞧到電腦屏幕上的小電影。之後小楚辭職了。
「我以為他是不想和蕭老闆打交道。」我不禁莞爾,刻意讓語氣輕鬆。
「是的,他是。」穆雪也裝出無所謂的態度,「不過讓他交出蕭老闆的號碼並不是什麼難事,只要不讓他立時面對他。」
她說完這話,輕輕一笑:「只是一個電話的事!」
忽然是一陣難以形容的靜默。
我沒有說話,穆雪也沒有,我們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應該找點什麼樣的話題!我心知肚明,可我的腦子在生鏽,它似乎卡殼了,鐵鏈從其中僵硬地掉了出來,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你們是在幹什麼,表演木頭人嗎?」王明后吐槽道,他搶過電話,問穆雪要不要來我們劇組探班:「我想把蕭老闆也請來,大家好好談一談……」
「不用多此一舉,我以為,蕭老闆會理解的。」穆雪冷淡地說。
「是嗎?」老王半信半疑,「不過,我覺得見見總好,就這樣,我去給蕭老闆打電話了……手機我還給張幕……」
接著他把手機又塞給我,我的大腦稍微能夠運轉了,但仍然卡殼得厲害,但好在能夠裝出若無其事地神情。
我又說了幾句話,把電話掛斷了。
「傻子!」老王瞥我一眼。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吐槽道。
「我不跟你說話,總之你是傻子!」老王強調地說,「和你說話,容易被傳染得情商降低!」
時間飛快地到達兩星期後,蕭老闆如約而至,那是個清爽明朗的初夏。路邊野玫瑰盛開,刺荊棘上來了一隻七彩文鳥,那火紅的臉蛋,青色的翅膀,黃色的肚皮,又有一些紫色的絨毛在它的脖頸上環繞成一圈圍兜。它踢踏著腳,低頭梳理羽毛。
那一天蕭老闆聽過老王的敘述后,表示會約束下人的。他沒有把洪磊開除,看起來不甚在意的樣子,彷彿老王不提這個人,他壓根就不知道屬下有這麼個員工。至於事後有沒有找洪磊說話,我也不清楚了,相比起能替我們出頭,管教下屬,更出乎意料的,是蕭老闆願意屈尊降貴那麼一下,來我們劇組探班。
七彩文鳥如履薄冰地立在刺荊棘上。我們在租借的影視場所鋪設道具,預算沒有想象中的多!亞麗開的空頭支票比較多,老王直呼摳門!
當然啦,亞麗的員工說是節儉,這也是寬慰自己的違心話語,但好歹咱們還擠出一部分錢,將資金彌補上。建築師的工作相對輕鬆,我們沒有另搭房屋,過去一些老建築還是挺好找,外景也可以利用影視城,這替我們節約了很大一筆錢,因為這能算是國內劇組最大的開支之一了。
我們對已有基地進行改裝,卡車跑得不斷,運來一車車的泥土。我親自督工,率著道具組的員工把一筐筐泥土過篩,將細泥鋪滿地面,把水泥地和三合板的路面全部鋪掉。
「厲害厲害!」老王大模大樣地看我們辛苦勞動,西裝革履,狗模狗樣,為接待蕭老闆特意打好領帶,和我這種套身汗衫下地幹活的普通勞動人民形成鮮明對比,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吸血資本家!
這時候已經有員工拿細枝條編的掃帚把泥土掃平,等會我還得要用有更細篩孔的篩子把泥土再篩一遍。我忙得腰酸腿痛,汗流浹背,對老王說:「準備功夫是我們的事了,等戲拍完了,你就把泥土給運走!」
「用不用這麼費事呀?」王明后驚呆了,埋怨地理了理領帶。
「沒辦法,現在古典式建築,哪個沒在地面上鋪水泥?不像過去有那種碼石磚的古建築!青石條碼的路、卵石路,現在就一些早年開發的名山景區有,土路更是不常見了!稍有名氣的,都改用鋼筋水泥了……雖然方便旅遊,但在影視劇中,給觀眾錯誤感受。能稍微把細節做好一點的,費點神也算不上什麼。」我嘆口氣,直起腰,「屋裡的有石磚印子的泥土就不鋪了,可這外頭的,還是要擋一下!」
一句話說完,那邊建築組的工作人員已經把竹棚搭起來了。他們按原先計劃把綢緞給掛上去。這不是個容易的工作,大太陽曬得人差點皮開肉綻,有幾個員工胳膊碰到金屬腳手架,沒被揭了一層皮去!
「哦!燙燙燙!」上面的人一時下不來。
「把腳手架放在陰涼處,拿濕毛巾擦一擦!」副導在後面嚷。
一時大傢伙都鬧開了。這日頭高,太陽又烈,大風刮過,綢緞容易被風鼓起,噗噌噌響得厲害……「注意安全!」我對腳手架上的人大叫。心裡也生出擔憂,生怕等會人一不小心摔下來,鬧出人命。
「沒事!」上面的人回復道。
「都擔心點,對,小心!安全第一!」副導演也在下面拎著個喇叭喊。他組織活動,說的話多,不安排個喇叭,嗓子真要廢!就算這樣,也禁不住他嗓子發啞了。
道路的盡頭已經有兩員工推著造雪機來了,伴著幾個搞威亞的外包組。那些搞威亞的畢竟是專業的,和建築組在屋檐下商量,而我在把泥土鋪平后,和道具人員一起,定好方向,噴上雪……不一會兒,一條古樸的小道出現了,它的旁邊懸著髒兮兮棉布門帘的小瓦房,枯樹枝和瓦片上也沾著雪,雪下還有乾枯的瓦松,連同道路旁的枯枝落葉也覆蓋上了雪。
「漂亮!」王明后看了,大口贊道。
「總覺得還差點什麼……」我直起身體,擦了把頭上的汗。說話間,穆雪已經來了,她應我的約來探班,我們問聲好,她把欣賞的目光投在這雪景上,似乎被這景物打動了。
「漂亮啊……」穆雪喃喃地道。
「恩,是挺漂亮的。」我說。
「靠!張幕你什麼意思啊?同一句話兩種回答,區別對待人呀?」王明后暴躁叫道。
「去去去去!」我攆他,「你到外面去接蕭老闆去!」
「越來越過分了啊!現在就攆人了?」王明后說。
我沒搭理他,問穆雪道:「小楚呢?」
「他今天不來了呢!」穆雪掩口一笑。
「為什麼?」
「和前任老闆見面,總尷尬,所以他不願意來!」穆雪的話把我心中納罕和疑惑驅逐出去,我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點點頭,表示明白。老王還在背後叫著,惹人心煩,我索性向穆雪請教,說:「場景布置得差不多了,你幫我看看,有什麼不太好的。」
「我看都挺好的。」穆雪客氣地說。
「一點都沒不好的地方?」我問。
穆雪搖搖頭。接著,她手指向地面,那塊都是泥土,她問我道:「等會雪遇熱都化了,怎麼辦?」
我瞬時一愣。
「那地上不久烏七八糟的,雪水淋到泥土上,不都濕透了嗎?」穆雪又問道。
她此話一出,當即我醒悟過來,用力點點頭。這細碎的泥土在陽光下泛著土黃色,可浸過水后,就成為深褐色的了。如果真這樣布景,拍攝時就深一道淺一道,顏色不好看。
「這倒是!」我說,「好在今天只是事先布景試試情況,順便拍一些定妝照,等過兩天開工了,再改就來不及了!」
我扭頭望向老王,王明后還在滿腹牢騷。我叫住他。
「老王!」我說,「要不咱們租一個冰櫃?」
「好好的要租什麼冰櫃?」
「把這些泥土沙子先擱冰櫃里凍著,等到用造雪機時,先把凍過的泥土給覆蓋上,再造雪,雪就不容易化了!」
「靠!那要費多少錢?我不同意!」
「唉,為藝術獻身,你就忍忍,冰櫃也沒多貴,就是人力複雜點,多費點辛苦!」我說。
「不成不成!」老王想也不想的就搖頭,「我可不想員工到時候跑我這邊抱怨,說每天起早貪黑的,就為了給你們鋪地……」
我費了很多功夫也說不動老王,這傢伙比怕花錢還要怕辛苦,偷懶是他的原則。
其實拍攝哪能有輕鬆的?
我的目光越過層層員工,泥土鋪就的小道前方綠布遮蒙的——這是為方便後期做特效,他們可以藉此把兩旁景物延長。畢竟房屋這片兒只建了六間,遠處還有工廠煙囪和電線杆。如果想要展現出冰凍下古樸絕妙的景色,還是需要多番努力,員工精益求精地布置和後期特效師的鬼斧神工缺一不少。
「我倒是有個主意!」穆雪聽罷我們的回答,微一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