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要臉
林丹把臉色放緩，我也不拿此當話柄，應著聲，告了辭，卻也不放在心上。
這圈子就這樣，成功少，失敗多，需要立馬調整心態，趕緊見下一家。林丹雖說幫我再問問別人，可這話不能當真，畢竟有人說這話是要儘力了，有人卻是婉拒。
我點頭起身告辭，走出門去。
林丹也不起身，直言：「不送。」
夏老師也不便在這裡待了，隨之出來。夏老師有點年齡，也見過很多人物，溫柔的，硬氣的，講理的，無理取鬧的，各階層人物劃分分明。可不料終於見到這樣一個人，漂漂亮亮一張臉，冷冷淡淡一顆心，待人不見熱情，說話也毫無顧忌，雖然道理並非全失，可讓人如墜冷水，澆的人透心涼。
「張幕呀！」出門后，夏老師叫道。
「是的，老師。」我回復。
「要麼，你還是回來吧？」夏老師遲疑道，「這人太不講道理了！這行當烏七八糟的人多，還是好好學習，以後找個好點的工作……找個受人尊敬的工作！」
她委婉地表達自己的看法：「你又不是學習成績不好，以後的道路還長著呢！」
她說話委委屈屈，甚是有意思。我心中不由感到一陣溫暖，接著又冒出一股無奈。
夏老師的確關心學生，嘔心瀝血，一片拳拳愛護之心並非作假，可惜人各有志，不提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就是春花與秋葉尚不能共存。
一個考入名校、進入大企業搞著高科技事業的學生必定是個人才，可翻譯出一本書籍、創作出一部電影，演繹出一段人生的演員，都是值得敬重的；就連政客商人、學者儒士，也是社會必不可少的。只可惜社會太過浮躁，畏權怕勢、趨名逐利，成為主流，我與夏老師都不能脫俗，只可惜現在的我更想多拿點錢，名利兩難時我已果斷做出放棄，夏老師還猶猶豫豫，拖延求全。她幻想未來，希望我能依照她的幻想品讀生活，以她心愿為心愿，以她幻想為幻想，以她認知為認知……這在我看來，極度可笑。
我搖搖頭：「老師，幹事和面子，二者不能共存的！」
夏老師急了：「怎麼不能？那麼多公務員，多受尊重啊！」
我說：「那是因為他們被罵時，被侮辱時，您沒看到！只有贓官污吏，才會被奉承包裹，不求為民，而干實事的，必然會被質疑！」
夏老師急急忙忙說道：「可是今天……」
我說：「我還有事！」
夏老師疑惑：「她不是已經拒絕了嗎？」
「但是事情沒完成。」
「難道？」夏老師想了一下，面露疑惑驚詫之色，接著恍然大悟，「你是要找她那前男友，給他們說合？」
「……」
「不是嗎？只要他們說合了，說不定就答應你的要求，給你介紹演員了！」夏老師天真爛漫地想。
「夏老師！」我滿臉無奈，捏緊手機。
「啊？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夏老師不解。
「老師，我是來找演員的，不是給人當婚姻介紹人的。」我不禁苦笑，「這家工作室說藝人時間對不上號，忙，接不了工作。我首先要做的難道不是去聯繫其他工作室，看看別的經紀公司有沒有合適的演員嗎？」
「……」
夏老師一下子無言以對。我搖搖頭，不做辯答。其實這就是教師的職業病了，有一個問題，非要迎難而上地解決，而不考慮這問題的合理性；有一個學生，獲到很好的分數了，卻希望他考得更好，走到社會的頂端——然而，分數能影響求職，但不能影響選擇。社會是由職業組成，但一個個選擇，才能構成人生。
我們一直沉默寡言地走到電梯邊，在電梯間一旁的陽台處，有個女孩面對窗戶而立，長發鬆垮垮梳個新奇樣式的發綹兒。她迎窗望著外頭的陽光，忽地撲簌簌的落下一行淚來
我一下子停住腳步，夏老師朝我皺皺眉，用眼睛示意我趕快走。她是個雷厲風行的女老師，痛恨年輕人傷春悲秋，她以決斷的方式厭惡著一些消極的行為。特別是這些早早休學的女孩兒，她實在喜歡不來，即使她們艷若桃李、美若天仙，就算她們出身貧寒，有說不出無限的苦處，她最多施捨點同情，便想再也不看，再也不見！
不料那女孩聽見動靜，微微側過頭來，一下子瞟到我們。接下來笑顏綻放，忽地撲過來，當頭朝我肩膀上劈了一掌，口中直呼：「你怎麼來了？」
說話間，掌風虎虎生威，她也不由咯咯直笑，只是臉頰上兀自還掛著一滴淚珠。
來人是李洛。
我曾經為找程晴，來到程晴故居，所以認識了她。她當時被一家騙子公司給騙了，後來聽說進了一家模特工作室。
我恍然大悟：「原來你之前說的，就是這家工作室？」我環視下四周，看上去環境不錯。
「什麼呀！難道你不是專程來看我的？！」李洛生氣道。
「我是來工作的。」
李洛不管我的回答，竄到一邊，勾住我的胳膊，笑道：「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在丹丹姐這工作，我記得和你講的很清楚了……」李洛見我不回答，跳到一邊問我：「要不要我幫你要她簽名照片？」
「不用了。」我搖頭道，「我要是想要，早就在剛剛找她要了！」
李洛一愣：「你見過她了？」
「恩。」我隨意答應一聲。
「她答應你的工作了？」
「沒有。」
李洛聽我這麼一說，沉默了許多，她鬆開手，將我上下一打量，然後問道：「很久沒看到你，你很忙嗎？」
我說：「差不多吧。」
如果和普通人那種朝八晚六的正常上班時間比，我這要寬鬆許多了。可是大多數白領，只是死板地錄錄文件，做點PPT，然後打點電話，和其他部門溝通下；至於工人，勞動強度大，也不用動多少腦筋——搞我們這行，心驚膽跳、精疲力竭；比起有事，最怕沒事……一部戲拍下來，恨不得倒地就死。好在收入倒可觀，可就是不穩定，時不時怕捲入什麼不合理的情景中，搞的自己一文不拿，白白做工。
聽我這麼說，李洛面色變了兩變，拉著我顛三倒四地說了許多話，我忽然想起一事，問她道：「你想不想去拍電視劇？」
李洛愣了一下，只見她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幾圈，問道：「你之前說，丹丹姐怎麼和你說的？」
「她說旗下的藝人沒有空……」
「她說沒空就是沒空！就算有空，也是沒空的！」李洛跳了起來，她嘻嘻哈哈的，伸手推我。我慌忙躲開。
接著，她笑吟吟地伸出手指，摁開了電梯門，不待金屬門大開，就忙著塞我進去，口中叫道：「你不是忙嗎？快走吧！」
匆忙間李洛踩到夏老師的腳，推到她的腰。
夏老師驚呼一聲：「哎呀！」
李洛嚇了一跳，忙鬆開手，忙叫：「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夏老師很不高興，一時口快，禁不住抱怨道：「你是怎麼搞的？慢一點呀，這麼沒素質的……」
她這句話不要緊，說的本無心，聽者卻有意。李洛本來就是個性格強硬，倔強無比的性子，聽到這話，不由又委屈，又憤怒，她叫嚷道：「你又是什麼人？怎麼能說我沒素質？」
夏老師在學校里本來就是受人尊敬慣了，就是沒理，也要強行有理幾分，更何況此時說的是真話，當即叫了起來：「你就是沒素質了，我還不能說了？」
我瞬間頭皮炸了！
真的，沒見過這樣的！
一丟丟小事，非得要爭個沒完，難道同為女人，就不能互相退讓一步？我恨不得直接把兩人扔在這裡，奔逃出去，讓她們獨自去吵。這女人爭吵，總不能讓我一個大男人上去插嘴，再加上夏老師是我帶來的，也不能在別人的工作室里鬧起來。
我連忙勸夏老師：「走了走了！」我拚命給李洛使眼色，叫她別鬧，可李洛壓根不聽。
她冷笑兩聲，齜牙道：「我是做錯了事，但也不是有心，更不是故意，我給您賠禮道歉，您就算不滿，想要補償，直說就是，憑什麼罵我沒有素質？」
「好了，別吵了，別吵了！」我說。
「誰稀罕你的補償？」夏老師輕蔑道，「我不是乞丐，我有的正經工作……我跟你講，小姑娘年紀輕輕的，長的這麼漂亮，脾氣擱好一點，別毛手毛腳的！再者說了，我拿你怎麼樣了？我沖你發火了？動手打你了？」她爽利地笑了一下，快言快語道：「你說我不能罵你沒素質，我那可不是罵人，是合理的批評建議，怎麼，你說說看，你剛才做的事，怎麼叫做有素質了？」
我幾乎絕望了，說道：「夏老師，您也少說兩句……」
李洛捕捉到我的用詞，接著冷笑：「我以為你是誰？原來是個老師么？不去學校里教書，偏偏跑到別人上班的地方來教人做人，實在可笑，你以前的老師就沒有教你不要多管閑事嗎？」
我心裡大驚，忙上前說：「不要吵了！不要吵了！還有事，我們先走了！」說話間，腿腳走動，電梯金屬門咣當一下迅速合攏，把我擠了一下，那感覺實在太過疼痛，我不想再回憶一趟。更何況，在電梯間吵架本來就是危險的事，要審慎小心。我連推帶拉總算把夏老師給拽進電梯里，忙得滿頭大汗，夏老師還是回敬很多話，李洛勃然大怒，也伶牙俐齒扔下很多狠話。情勢再次陡轉之下，眼見危機險殆，其勢嚴峻，我終於怒道：「有完沒完！你們都少說兩句！」
我橫眉冷對，終於拿出點氣勢，李洛看我怒容滿面，終於，哇的一聲，捂著臉哭著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