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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導演的功力

  狂妄自大是沒有好處的,我深知這個道理,並切實履行它。一部電影的拍攝,絕非是一個人的功勞,也不單純是導演、演員的融洽、資金的成果。原版《我的野蠻女友》中,音樂的作用絕對不容小覷。

  「沒事,這就交給我了!」王明后信心滿滿地說,之前,當他聽說要把整部電影的音樂給弄出來,就拍著胸脯向我打包票。

  「沒問題吧?」我倒是有些擔憂。

  「沒問題!」老王毫不遲疑地回答。

  相比起來,我個人沒多少音樂天賦,算是個音盲。王明后並不比我好上多少,但他卻是個十足的麥霸。因而音樂就交給他處理,他連同葉阡,把音樂整理出來。《IBelieve》這首堪稱是經典了,加上那首經典的《卡農》,那是首純音樂。

  「我厲害吧!」王明后狂妄十足。

  他跑了好幾天的錄音棚,又託了振燁的黃老闆以及顧游山的關係,鼓搗些我也不太清楚的環節,但成果是顯著的。當他把音樂成片放到我耳邊時,我無話可說,只留下欽佩。

  「我覺得吧,你這人就對音樂有偏見!」老王一高興,話就多,「其實我覺得你挺有天賦的,就童年陰影啥的,不願意接觸這塊……你大學時不也就學了一周嗎,鋼琴彈得還挺不錯!」

  「會鋼琴和欣賞音樂是兩回事。」

  說實話,當初也是被班長與學姐逼著學的。當時,面臨「雙旦」晚會,鋼琴這玩意兒學會也挺容易,黑白鍵五線譜一教,練上一兩周,就能像模像樣了。當然專業音樂人士比不上,糊弄個普通同學綽綽有餘。王明后這提點的經歷倒是多多少少戳中我回憶中的痛處,我不願意多提,就把它平淡挪開。

  「我大概永遠也不會欣賞音樂,特別是流行音樂。」我說。

  「靠!別說這麼死啊!」王明后反駁道,「別忘了影視劇!影視劇!哪部電影電視劇里沒音樂呢?你專業學習這個的,你難道不清楚?這麼偏見,以後怎麼配音樂啊?」

  「電影背景樂和音樂是兩回事。」

  「謬論!」

  王明后氣勢洶洶,放下幾句激揚的見解。其實電影音樂和通俗音樂是兩回事的概念首提者不是我,曾經著名導演黑澤明先生的採訪紀錄片中也能窺得一二。

  電影片段需要音樂來烘染氣氛,而完整的音樂是需要有主題的,電影音樂未必需要。如何協調音樂創作者的自我表達和電影導演的要求,也是導演工作的一部分。

  我彎曲身軀,兩條腿併攏,膝蓋相對,身體談不上放鬆地坐在電影院某個黑暗的角落裡。

  從電影放映的一開始,我便在這裡。我聆聽著電影中的對白和背景音樂。男主接到母親的電話,絮絮叨叨說上一通終於掛上手機,隨著「咔擦」一聲,銀幕上出現的不是面帶微笑正裝而坐的男主,而是眼含淚水、苦著臉的嬰兒照。

  接下來就是主角那段小時候被帶入女澡堂經歷的自敘。

  影院里有人已發出笑聲,這無傷大雅的笑話在當今也不太會被人介意,除去少數個性純雅的女性稍一皺眉外,大多數人都坦蕩地接受這一笑料,即使這樣,她們也會在稍後的片段中將這種感受漸漸攆跑。

  「卑劣,低俗!」

  錢明偉簡直憤怒了,他咬緊牙,蒼白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手指不停歇地在手機鍵盤上一溜煙滑過,記錄他此時的感觀。

  觀眾的感受早已被帶到下一個畫面了,朋友間的會餐、姑媽的訊息、相親、對異性的看法,一些很瑣碎的細節快速被掠過,當故事開始,來到地鐵站時,喝醉的女生在地鐵邊緣搖搖欲墜,觀眾的不安漸漸提起。女孩似乎隨時都能栽下去,而遠處的一輛地鐵飛速賓士而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男主衝上前去,將女主救了下。

  電影放映至此處,大家終於發現女主是誰了。偶然的巧遇,以及微亂的長發遮住的臉龐,美艷不可方物。女主似乎並未僥倖生存而感恩戴德,反而惡狠狠地瞪向男主角,而男主角也一臉不耐煩,面帶嘲諷。畫面出現了一段時間的靜默,兩人出現在地鐵上,醉醺醺的女主尋了一處鐵欄杆,而男主則背對著她站在門邊,似乎很瞧不起她而採取漠視的態度。

  「她是我喜歡的那一型,不過我居然對她沒感覺。為什麼?酗酒的女孩讓我反感。」

  之後故事順理成章進行下去,車廂、地鐵站、小旅館、學校……這個故事不像通常電影那般有一條緊湊的故事線,它是由一個個零散的小故事堆砌而成,打賭、打壁球、劍道、被逼穿高跟鞋,一直演進到遊樂場遭遇逃兵,故事漸漸才逐漸清晰明朗,直到後來揭示女主前男友去世,而無法走脫的感情心境,劇情才明晰起來。

  這是一部關於情感的電影,故事將主人公與環境融合起來。對別人的勸誡是對自己的勸誡,幻想中的痛苦是現實中的痛苦。

  比方女主的那席話「喂!你的女朋友變心了,對嗎?你真的還愛她嗎?問問你自己,我想是不愛了吧。如果你是真的愛她,那就放手吧。不然,那就算不上是真愛。對一個你不愛的人,就算結婚了又有什麼用呢?……既然我們都需要不斷地學習,就應該努力繼續活下去。」——當然,原電影中,這裡是逃兵,為了避免給國家添麻煩,我乾脆在這直接給改成服刑人員;又比如說,在女主幻想的故事中,活著的人被死去的人殉情了,「我還是很傷心,我想我還是忘不了他。」,現實的痛苦無法抒懷,就寄托在幻想之中了。

  「我一直認為,愛情電影要更難拍。」我曾對王明后如此說。

  「為什麼啊?」

  「因為愛情中的元素實在太多了。」我說,「它不像刑偵片中有明顯的邏輯線,也不如科幻片中有個完整的故事大綱。愈是邏輯簡單劇情離奇的,愈容易在電影中展現……愛情,這個元素,太複雜了。喜歡是一種感情,是怎樣的感情,怎樣和現實連接,是一個未知的難題。」

  「有這麼難嗎?」

  「恩,愛情就像是個意外的惡作劇。」我說。

  我很難探清愛情的邏輯性,有人說,這是戀母情節在成年後的體現,人挑選的對象要麼個性與父母相似,要麼完全相反,從中獲得熟悉感或安全感;也有研究表明,這是一種生理激素,在相處過程中自然苯基乙胺與多巴胺,或者去甲腎上激素等等增多。

  還有人拿紙亂情迷來形容,大概這個話題很難得到一致的答案。愛上什麼人,和被什麼人所愛,很難有個準確的具有一致性的結果。

  一切只是意外。

  意外地遇到某個人,喜歡某個人,被某個人喜歡,陷入局中便身不由己。「靠!你是不是想得太多!」王明后吐槽道,「你都拍愛情片了,還說不了解?開什麼玩笑呢?」

  「不了解也能拍啊!」

  「對啊,不了解也能談戀愛啊!」王明后道,「感覺對了就對了,電影嘛,非得搞個你死我活的,這這、這不就是那什麼弔橋效應?給雙方加點磨難,然後對對方愛得就會更深?」

  「……你那是抖M想法。」

  王明后和許嘉莉兩人總愛得死去活來的,製造的麻煩重重,我偶爾聽說一兩件,也只能感嘆有的人就喜歡作死,攔都攔不住。可見有人是喜歡在愛情中找折騰,有的人是在折騰中產生愛情。

  我依然無法準確概括愛情的定義,但不得不說,這部電影用它獨特的方式來描述愛情。

  「在兩三個小時內,想說明這麼宏大的母題,的確太難了!」我說,「這部電影很了不起,不單純是編劇,更是導演的能力!」

  「啊?」

  「如果單純拯救個美女,或者相親,又或者是為一個小問題鬧分手複合,那不是個難題。」我解釋道,「這部電影卻非要拿生活的零散片段,組成整部電影。從絮叨家庭中的教育出發、給同學代替點名、朋友間吹牛追捧……用一些很細節的東西將整個社會面貌栩栩如生地展現出來。這些飽含真實感的細節,是編劇的功勞。可將這些看似瑣碎的東西,能完整地串成一條直線,推動劇情下去,這就是導演的功力了。」

  「……」

  「這些零碎的細節,讓故事真實,但這部劇又有太多戲劇性的東西,夢境與現實,還有不斷地偶遇與錯過。」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老王捂著腦袋。

  「記住,電影是一門技巧,而不是全然的天馬行空!」我說,接著,我看向其他地方,「主流媒體一直忽略這點,在它們的形容中,電影的製作彷彿是醍醐灌頂、受神感召的過程。這部電影也一樣,它並不好拍攝,劇本薄弱,有太多零散的小故事,用普通的敘述方法是行不通的。多虧了導演,將故事連貫起來,加強景深的變化、適度使用蒙太奇、將象徵的概念落實到畫面,構圖的疊加與對比不斷撞擊、並置,將意識完整地串聯起來而不顯得突兀——還要感謝另外一個人,弗朗索瓦特呂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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