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攝影棚事故
「葉阡，我要殺了你啊！」老王咆哮。
我們怎麼能想到，葉阡竟然把我們的地點發到朋友圈呢？
王明后一下子撲上去，葉阡連忙躲開，這小子雖然身體單薄，但身手還很敏捷，一下子離開老王的桎梏！
旁邊女生尖叫一片，齊刷刷地望過去，手機還豎著對準人。
「別拍，要臉！」我拿手捂著臉，從人群中擠出去，老王發現揪不住葉阡，罵罵咧咧的，也跟著出門。
我們關了樓下的那道鋁合金門框，夜色如夢，睡在榆樹上的貓頭鷹突然被驚醒，撲棱了幾下翅膀，「啊」地一叫，恐怖而又詭異。
接著老王手機響了幾聲。
他摁通后，喂了一聲，原來是江采舟，為的是聚餐的事。
小江的意思很明顯，都已經開播了，原先劇組的人見個面，算是吃個散夥飯——這行為在娛樂圈不常見，大家開機前燒個香算個命的，那倒稀疏平常，但因為殺青時間不一樣，所以通常包個紅包，送束花兒就算完事了。
這也是港台帶來的風氣。
內陸過去比較集體地抵制這種行為。那些藝術工作者經歷過很大的非議，從下九流被人瞧不起到堅持表達、服務群眾的藝術家，這之間經歷過多少波折和堅守，咱們也不多說。
所以老王原先沒想請劇組的人聚餐。
他倒思索過要不找運營公司談談，送點禮，請個客什麼的。江采舟這通電話，也讓他摸不著頭腦，不明白什麼情況。
「劇組演員，多數是在校學生，現在都有空！」江采舟也不避諱，「你們犯什麼傻！多和片場的攝影老師、化妝老師打好關係呀！說不定以後能用得到！嘖嘖嘖，你們不清楚呀，現在大家都往時尚界走，不巴結點，以後都找不到人！」
王明后不知道從何吐槽起。
他望了我一眼，我跟他攤攤手，他對江采舟沒奈何說：「行吧，你報個地點！」
江采舟報的地點就在攝影棚旁，聚餐過程也沒什麼可說的。值得一提的，唐晶也來了，老王請的。餐廳里人都很熱鬧，鬧哄哄的，挺快活。這飯吃的也還可以，口味稍淡。
我們吃完飯，結過賬，包陽陽說還有點事回攝影棚一趟。
我們這邊上線開播，走的是范向梅的路子，是周佑敏介紹的。她是巾幗鬚眉，女中豪傑，手裡頭有一家全國最大的視頻網站。
托她的福，我們賺得盆滿缽滿。
包陽陽過來拍點場景照片，好交給范向梅推廣做宣傳。步勇也跟過來了，他有話要說。
「也幸虧老闆貪財，不然，你這宣傳照就拍不了了。」老王吐槽。
前一段時間，他一直和攝像棚的老闆周旋。
因為殺青挺早，攝影棚租期還沒完，老王就想談一下，提前交棚，好收點租金。但老闆又嫌現在活計難攬，死活不願意退租提前交棚。
我後來聽別人說，就這一片，好些棚子空著，就隔壁有一處，租給高風導演拍諜戰戲。他是拍諜戰電影出身，一部接一部的，也還很火。現在估計是有室內戲，偶爾能看到片場外有人走動。
老王先和包陽陽進棚了，留我和步勇說話。
「您瞧，我以後有路子可走嗎？」步勇小心翼翼問。
「不好說。」我說。
「……」
「其實這話現在說，有點晚了。」我琢磨一下，點評道，「藝術這玩意兒，壓根不是給窮人玩的……」
其實各類大型藝校，面試招人時也會看背景，普通家庭出來的孩子，最好早點知道社會道理，早早地圖謀發奮，學習理科工科，將來好就業。
娛樂圈三五年不出名，太正常了，十年八年不出名，那也佔九成。許多人挨不住那種艱難，就回家了。這行也不像其他行業，混不下去了，會計回去算個賬，學法的還能混個法律顧問，學醫的大不了去大藥房給人拿葯。
表演，沒個門路怎麼樣都做不了。
小演員緊張，大佬更緊張，經紀公司天天盯著大導演大製片的動態，偶爾發個定位，也非要來個偶遇，製造點條件吃個飯拉攏下感情。
「要麼考公，要麼找個經紀公司……」我建議道。
「……那我以後是拍藝術片還是商業片？」步勇又問。
「這隨意吧！」我有點暈，沒想到步勇是為這操心。
「……」
「我說的不管用，而且，你說的，也不管用！」我道，「到時候經紀公司能拿到什麼約就是什麼約，演員能挑的機會太少。如果不幸老闆得罪什麼人，合約還沒解，後面有幾年的苦日子吃！」
我同情地說：「有錢后，別想當然地花，先存錢！多存點，存個百萬幾百萬！」
步勇頓時臉色變了，他哆嗦一下。
我發覺現實對他太刺激了，嘆口氣，又道：「別想太多，你我就是普通人，有錢賺就拿，沒錢，就普普通通過——普通人是無法對抗時代大潮流的。」
步勇聽我這麼說，這才臉色好看許多，他知道我說得是真話，對我感激一笑，接著問我：「如果真有選擇，那我到底是選商業片好，還是文藝片比較好？」
我再次噎住了。
這玩意兒，都跟他說這行難進了，他還在考慮商業片文藝片的區別。
我略為遲疑了一下，緩慢地說：「其實兩者沒區別。」
步勇：「……」
步勇說：「不是許多老前輩都說……」
不待他話說完，我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營銷號到處傳，說什麼文藝片牛逼。其實營銷號吧，它也就是營銷號。
我略一沉吟，緩慢思索：「其實，真沒多大區別。」
步勇：「……」
我：「這圈子裡的，真正的文藝片大佬不會瞧不起商業導演；商業大佬，其實也不會瞧不起文藝片——說白了，都是服務群眾的，就方向不同。」
我不拍文藝片，單純是因為不怎麼賺錢，真不是瞧不起它。
過去有很多好片子，像《萬箭穿心》，票房才兩百萬。還有《盲山》、《盲井》，它們的題材註定了票房不會很高，大多數老百姓日子過得就很揪心了，誰願意去電影院給自己找不自在？
但不樂意看，不意味著它不好。
反之，也是一個道理。
我心平氣和與步勇說了幾句，也不知道他聽沒聽懂。主要是如今大方向有點亂，營銷號一攪和，大家都不容易，年輕人難免想的比較多。
「那黎冰兒呢？」步勇問。
他估計也是被最近的娛樂風氣看傻了，因為范向梅宣傳，黎冰兒公司又給力，片子沒放，她通告就出來了。這讓主演的一批人很不服氣，但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她命好！」我說。
「……」
「有人捧她。」我說，「只要大環境不變，我們什麼都無力改變——好好乾自己的事，才屬第一位！」
我這句話拋出來，步勇沒話可說了。他有些納愣地杵在原地。
這時候攝影棚里響來一陣動靜。「卧槽！張幕，你快攔一下！」王明后喊著。
他領著包陽陽急急忙忙沖了出來，可在他們之前，還有另一個人。我一回頭，見到一個面目猙獰，窮凶極惡的人衝過來，與我們擦肩而過。
我和步勇嚇了一大跳，齊齊朝旁邊跳了一下。
老王看到了，接著沖我嚷道：「你怎麼不攔一下！」
「你難道沒看到他手中的棍棒嗎？！」我回敬道。
「……那就放他走？」王明后很不忿。
「不然怎麼辦？」我回敬道。
「『降龍十八掌』、『九陰真經』隨你啊！」王明後有點火氣上頭，「隨便你怎麼搞！」
「你怎麼不使出『一陽指』呢？！」我回敬道，「『六脈神劍』也多好，直接出『中沖劍』！」
於是老王憤惱的對我比了個「中沖劍」，包陽陽扶著攝像器材，跌跌撞撞跑過來，我詢問他是怎麼回事。
包陽陽跟我解釋道：「我剛一進去，就看見這人在攝影棚里蹲在地上數錢。」
這沒頭沒尾的話讓我一愣。
王明后這時也補充：「旁邊有幾個包……我們這攝影棚不是沒撤嗎？冷氣也沒停，看旁邊速食麵盒子，估計給哪個不法分子當窩點了……」
說話間，隔壁攝影棚一陣喧鬧。
人頭攢動，接著一批人衝出門來，攆著那個看上去像是惡徒的人。
原來，剛才他誤闖入高導的劇組了。幾個為首的場工和保安一下子把那人摁在地上，其中一人踩在他後背上，各種尖叫聲此起彼伏，還有嘈雜的聲音鬧起來。
那人趴在地上，嘴裡含糊地嚷了一句，側過頭來看向我。
接著高導的班底也陸陸續續出來了，有滿臉兇悍的大漢，有一臉疲憊的中年男子，還有吵吵鬧鬧的婦女，一些打扮得漂亮的女子被經紀人團團包圍，不敢靠近。
而那男子仍舊被押在地上。
他臉貼著地面，棍棒早就扔在地上了。可嘴裡，依然鑽出受傷般咆哮的聲音。
此時，高導劇組的成員紛紛望過來，看著我、老王、包陽陽與步勇。
我心中暗叫了一聲不妙。
我發現這些人眼裡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