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剃頭
我瞬間就呆了。
老王沖我做手勢,意思是別管了,先出去再說。我一點頭,貓腰便準備往外走。
「別想著報警!」閻葉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般,「你們在這留下!」
靠!
老王做了這樣的嘴型。
一動不動的,他耷拉著腦袋。
我們倆走不了了。
那幾個小混混更是囂張,有人繞過來,饒有興趣地觀察我們。「和派出所的認識啊?」那混混問。
老王驚訝地「啊」了一聲。「不然怎麼要報警啊!」那混混說。
混混氣定神閑地掏出根抽。
不過十七八歲,便滿口黃牙,像是個煙鬼。王明后掃了他一眼,有點蔫蔫的,沒什麼好氣:「我哪裡像能認識警察的人啊?警察叔叔不都是打個電話就能到場的嗎?『為人民服務』懂不懂?『法制與公權力』懂不懂?」他一連串的話令那混混呆若木雞,連手裡的煙都快捉不住了。他大概沒想到,世界上竟然有如此膽大妄為、肆意囂張的年輕人。他很快便反應過來,舉手要打。
店老闆嚇了一跳,連忙拍了幾下擋板,吸引別人的注意力:「別打!別打!」
老王沖他露個感激的眼神。
他說道:「要打出去打!」
我:「……」
王明后:「……」
他可能是說慣了,隨口一提吧?
那混混被這麼一打岔,也收起欺負人的心理,訕訕地收回手,跑到大門處去吸煙。店老闆一直給咱們擠眉弄眼,暗示老王不要說錯話,惹惱那幾個混混。
「幹什麼呢?誰的命不是命,誰不是爹媽養的?」店老闆小聲抱怨。
正巧他掃到閻葉望過來,頓時一個激靈,看我們的眼光也不友善了。
「說你們呢?不是啞巴了不起?話怎麼那麼多,啞巴都沒你們事多!」店老闆沖我們厲喝。說完,撕下配菜間擋板上的菜單,轉身去折騰他的破盤子,我知道就沖這屋裡惹事,外頭路人看見了,肯定不敢進來,餐廳已經打烊了,他這也是裝裝樣子。
閻葉也裝著樣子拿剃頭推子在包陽陽頭上比劃。
抽煙的混混飛奔進來:「警察來了!」
閻葉手一抖,只見一條「海帶」從包陽陽頭上掉下來,露出光亮的頭皮。「快跑!」閻葉一招呼,所有小弟都往外頭沖,外頭民警還沒來店鋪內呢,人都無影無蹤了。包陽陽瑟瑟發抖。警察厲喝幾聲,眼見追不上,便放棄了,走近餐館嚷道:「還有什麼人?抱頭蹲地上!」
我:「……」
老王:「……」
我不知道咱要不要蹲,老王也不知道。包陽陽簡直嚇傻了,打擺子似的發抖。店老闆終於拉上擋板的,隔著櫃檯就和警察三言兩語說清楚話了。
「剛才是我報的警!」店老闆說,「有幾個小混混在餐館里惹事,這兩位是客人,嚇壞了的。那一位是被尋釁滋事的,具體情況得問他!」說著,把手指往包陽陽那一指。
兩名警員一看,立馬就去問了。
其中還有一位含笑地叫我們停一下,說等下詢問點具體情況,接著就去問包陽陽了。這小子嚇得厲害,半句話說不出來。警察問了幾句,實在問不出太多名堂,倒是店老闆打開配餐間的門,詳細地把事情經過向警察同志如實地交代了。
警察同志做了記錄,和藹可親地問我們:「暑假?放假了?」
「對對。」
「那回吧!路上注意點安全!」
我和老王忙不迭答應著,出門沒多久,包陽陽追上來,還頂著他那陰陽頭:「我我、我跟你們一起走!」
老王看他都快哭了,勸他趕緊找個理髮店修飾了一下,還專門陪他走了一截。人家理髮師見他這髮型,瞠目結舌,惶恐極了。他拿出剪刀,小聲嘀咕:「這麼弄,不好剪啊?」
他最後又拿了個推子,幫包陽陽理了個平頭。
老王看他出來,同情他:「放心吧,附近有監控,很快就能幫你把壞人給抓起來。」
「那監控是壞的。」
「啊?」
「我說那監控是壞的。」包陽陽稍微抬高了點嗓音,但看上去還是很唯唯諾諾,說話含混不清,「我前幾天出工,陪錄製組調查過這個事,之前發生了一處車禍,做調查時發現的……」他說話越來越小,幾乎聽不清了。
「啊,你幹什麼的?」
「攝像師。」包陽陽說。
王明后瞬間同情他。
別看是攝像師,其實錄製節目時,誰都能瞧不起他。別人客氣一點,喊攝像老師,不客氣點,就嚷你把我拍圓了點,和個蘋果似的,不行,你必須給我重拍!他們這麼嚷著,似乎就能把他們拍成梨似的。
這尷尬處境造就攝像師的生存很艱難。
但往好處想,他們總比燈光好,至少攝像師還能回懟一句,你們別碰儀器,碰壞了,你賠不起!這一套對付帶孩子的熊家長極度有用,孩子管不管得住另說,錢是賠不起的嘛!誰知道這儀器幾萬幾十萬的?
包陽陽剛剛走上工作崗位。
他不會吼人,不會演戲,不會使壞,他不清楚這社會中有很多事憑藉心平氣和與講道理的商討,是不可能成功的,即使這事再正確不過。「謝謝。」包陽陽付了理髮錢,規規矩矩走出來。王明后看他如此,有點心煩,叮囑他道:「以後小心點。」
「好。」
「那些人不會以後還找你麻煩吧?」老王問。
「我不知道。」
「……也是,你個性太懦弱了。」王明后嘆口氣,「遇到事了,直接把刀一拍,看他們還怕不怕!」包陽陽聽了,怯生生道:「那就該進去了。」
「……也是。」
「而且我身上沒帶刀。」
「……」
「你帶了嗎?」包陽陽又問。
「誰隨身帶這玩意兒了?」王明后不屑地說。
「閻葉。」包陽陽說。
我心想不能把普通人與混混比。
就在此時,包陽陽又說:「他們又過來了!」我回頭一望,氣得差點沒噎死,剛警察同志一來,這群混混全作鳥獸散,可調查取證一走,就過來幹壞事了。
這有完沒完啊!
可見監控錄像得要隨時有用!
王明后剛才口口聲聲說這種人欺軟怕硬,甩出刀就行了。殊不知,但看到對方拔出彈簧小刀,沒魂飛魄散,撒腿就跑。
「還等著幹什麼?跑啊!」王明后嚷道。
我和老王畢竟多年朋友,培養出默契了,但包陽陽卻反應要慢我們一拍。但年齡在那,平時也扛著攝像器材,有一把力氣。文文弱弱只是他的表面,其實,還是有點力道的。王明後邊跑邊嚷:「他怎麼就總追著你?你跟他有仇啊?」
「沒有。」
「去,我不信!」
「他是我小學同學。」包陽陽說。
「你小學時欺負他了?」老王問。
「不,他一直欺負我。」
「……」
王明后不知該從何吐槽起,說話間對方已然衝來,我們猝不及防的,全被制住了。「幹什麼?幹什麼呢?警察才走!有沒有王法啊?別以為壞人得勢了,就很囂張!我不信你們能猖獗多久,十年、二十年,總有一天你們會為曾經做過的事後悔的!」王明后嚷道。
那些混混們,似乎沒考慮到這麼多,聽到聲息,頓時笑出聲來。
王明后又說:「我雖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但總歸是好人,要比你們牛逼好嘛!當年老時,回憶曾經光輝璀璨的歲月……」眾混混聽了,更樂了。「我也不會後悔!」老王說。
他的聲音抖了兩抖,臉慢慢漲紅了,他既憤怒又激揚。他在說服他人,也是在強固自身的心志。他拿噴著火的眼,目不轉睛地盯著混混們。這些社會閑雜人士,發出情不自禁的笑聲。
閻葉聽了,也嗤笑一聲。
他當頭一掌,劈向老王腹部。王明后捂著肚子疼得直不起腰。「別以為我不會打你。」閻葉說。
王明后氣血上頭,憤怒難遏,便莽撞上前,與人扭打。可閻葉手隨意一揮,輕輕鬆鬆把老王打橫攔下。只見他右手扳過王明后的肩膀,左手朝右探出,過右肘直擊中老王胸膛,也不見得他怎麼使力,只是右腳輕輕一抬,腳尖碰到老王膝蓋。王明后忽然就跌倒在地。
我原本想上前幫老王的忙,可看到這一幕,也立馬停下這愚蠢的想法。
術業有專攻!
能教訓混蛋的,除了警察叔叔,大概只有散打人員了。
「我就是想問一句話。」閻葉望著包陽陽說。我和老王都閉口不言,這一路追到理髮店,究竟又什麼可問的,我也實在想不通。
包陽陽哆哆嗦嗦的,兩眼直愣愣,彷彿癲癇犯了。
王明后一時驚住,忘記語言,只不過瞪大眼睛,也望著他倆,他的呼吸變得沉重了。
「那個女的,到底去哪兒了。」閻葉陰測測地說。「陳叔既然說他侄女失蹤,這總不是假事。你跟別人不一樣,有點消息來路,多多少少知道消息。」
包陽陽一聽此話,大驚失色。他倒退一步,渾身又是一哆嗦,最後,還是把事情說出來。這內容聽得我和老王都大驚失色。
包陽陽聲如蚊吶,內容卻觸目驚心。「她現在配合警方調查工作呢!」包陽陽小心翼翼地說,「之前有人舉報,把主任給抓起來了,調查他經濟問題。後來就不知道怎麼查到這女的身上,說她和主任有一腿,有聊天記錄作證,為的就是給自己撈好處。她怎樣都不承認,現在在調查過程中呢,她又不能回家,我雖然知道,但總不能到處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