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麥田
只見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女小跑過來，她生得很柔弱，皮膚白皙，但已經能看出傾國傾城的樣貌了。她眼睛很大，包著一汪秋水，柔順的烏髮從耳際滑下，發梢落在肩胛骨邊緣。她上半身發育得很好，不像是她這個年齡該有的，腰肢卻柔軟得彷彿要折了，春風拂柳般，我不敢再往下看了，再看就彷彿犯罪般。
我嘆了口氣，終於明白之前馬濤和葉阡為什麼會那樣說了。
不需要再多解釋。美女雖然很多，但能被葉阡稱之為娛樂圈第一美女，想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冒領名頭。「看！」葉阡用肘給我一下，我搖搖頭，壓根不需要他提醒。我已經知道這人是誰了。
黎小雨被鬆開了捆綁，立馬跳起來，躲在黎冰兒的身後，捉著她姐姐的胳膊，遠遠朝我望來。
她齜牙咧嘴地一笑，小臉還掛著淚痕，濕漉漉的。昏暗的燈光投在她的臉上，這時候我才恍然發覺，天黑了。
「你幹什麼把她綁起來！？」黎冰兒沖我拋了個眼刀子，夾霜帶雪。我只當作沒看見。這時候叫我笑容可鞠，如沐春風，也不大可能，我說話也難免有些夾槍帶棒。
「那為什麼把她扔給我？」我說。
「那你可以不帶她啊！」
「給我拒絕的機會了嗎？」
「……」
黎冰兒更加惱怒起來，細長的柳葉眉一下子挑高，不得不說，她生氣時也挺好看的。「那你就把她綁起來？」黎冰兒說。
「她不聽話啊！」我說。
「不聽話就綁她？」
「那你有什麼辦法不讓她滾到馬路中央，不被車撞著？」我問道。
「……」
黎冰兒又噎住了，她沉默片刻，問我們道：「你們三個人都管不動？」
「對，管不動！」我說。
「我證明，管不動！」葉阡默默舉手。
「我……我也管不動！」追星小姐姐有點發虛。其實這和她也沒多大關聯，她就是一路人小姐姐，來追星的，碰巧見到我們，聊了幾句。
黎冰兒惡狠狠瞪了我們一眼，拉著黎小雨就走了。黎小雨發現她姐姐確實沒辦法保護她，替她「討回公道」，當即嗚咽一聲，眼淚又滑落臉頰。
黎小雨邊走邊回頭，巴巴地望著我們。
追星小姐姐見此，忍不住吐槽。
葉阡附和幾句，我倒沒說。
街道有點人聲了。飯店內人員涌動，小商店昏暗的燈光打在柏油路上，白花花一片，金色的光束和零星細碎的白花點綴在路邊。
正巧孟波領著章庭回來。
那追星小姐姐忽然來了精神，迎上去噼里啪啦說了許多話。章庭也看到她，咳嗽一聲，顯得很不自在，看來他也認出女粉了。
孟波想不到那麼多。
他大踏步走過來，把紙筆拍到我胸前。「什麼？」我驚道。「簽個名！」孟波說，他接著往章庭那一指，「人家侄女是你的小粉絲，怎麼樣都要給人個交代！」
「我什麼時候有粉絲了？」我拿下本子和筆，有點懵。
「說你有，你就該有！」孟波說。
「這麼不講理的啊？」
「可不是。」孟波說，「你那動畫熱度更要不講理多了！」我一聽，明白了，隨便扯下一張紙，划拉一下，落了個名。那追星小姐姐見了，頓時醒悟過來，就要掏手機。
「別拍！」我敏銳地說。
「為什麼？」追星小姐姐問。
「要臉！」我說。
「我覺得你挺帥的啊！」小姐姐笑道。
「再帥的人，照片隨意髮網上了，都沒臉了。」我說道。我其實對互聯網呈現的人文交流持消極態度，把照片一放，鬼知道那些人會拿我的照片做什麼事？辦網貸都算輕的了，若是註冊個公司，再去網路賭博，利滾利，那玩意兒搞不好都能把人送監獄里。
我匆匆簽好字后，遞給章庭。章庭接過，忙不迭地道謝。孟波高聲說話。
忽然聽見飯店玻璃門哐當一響，黎冰兒慌慌張張衝出來，手裡頭還攥著個黎小雨。
黎小雨也不聽她姐的話，將身子一甩，滿臉的不情不願。
黎冰兒衝過來，對我說：「對不起！我剛才太著急了，沒弄清楚真相！」她急急忙忙跑來，又匆匆鞠躬，拉過黎小雨，摁著她的頭，要她道歉。「回去后，我問清楚了，發現誤會了您，就拉她過來道歉了。」黎冰兒說。
我壓根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所以談不上生氣。那個追星小姐姐卻滿腹怨氣，刻薄地說幾句話，黎冰兒聽了，臉都紅了。
黎小雨冷颼颼看她倆一眼。
黎冰兒從後面推了她一把：「道歉吧！」
黎小雨「呸」了一聲，直直盯著鞋面，就是不吭聲。
孟波見狀，連忙打圓場，說知道了，算了，叫黎冰兒帶她回去教育。「這麼大的孩子，改好就行！」孟波說。
黎冰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急急催促黎小雨道歉。她後來急了，伸手在背後悄悄掐了黎小雨一把，黎小雨「啊」地一叫。
「你這孩子，自己做錯了事，還要別人擔著，趕緊道歉！」黎冰兒催促道。
「你先放開我！」黎小雨帶著哭腔說。
「先道歉！」黎冰兒說。
「你放開我，我就道歉！」黎小雨說。黎冰兒見她如此，只能放手。眾人圍成一排，靜待她道歉。黎小雨擦擦手心，站在路燈下，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忽然側身，往路旁的麥田裡一鑽。
那一刻眾人的心如同被壓路機給碾了！
誰也不曾想到這種後果！
「趕緊的！」孟波說。
他跳下田埂。我和章庭也忙不迭地下去，葉阡、黎冰兒和那個追星小姐姐全傻在馬路邊上。
「你們趕緊叫人，拿燈來！」孟波說。這三人聽了，忙跑去找工作人員。我們剩下的人在田地里摸索，這情況，也不考慮會不會踩壞苗子了。那麥苗有足足半人的高度，又緊又密，小孩子鑽進去，當真不好找。
不多時，葉阡他們帶著工作人員來了，打著燈，來尋找。
孟波向我們打個比劃，招呼大部隊直接下田，其他人分成幾隊沿著麥田走一圈，怕她從別的角落鑽出來。這黎小雨東躲XZ，明顯不配合找尋工作。
孟波沒辦法，往左邊一指揮。
這塊麥田貼近公路，前後兩端都是民宅，對面就是文化園和一些飯店酒店了。這麥田約莫四十多畝，黎小雨避開人群，到那一邊，也不是不可能。
我和另外三個工作人員沿著公路朝左走，準備繞一下，去對面。
道路左邊是民宅。
如今都現代化了，兩邊都兩層或者三層的小別墅，大門敞開著，堂屋裡有人吃飯。燈火就隔著院子露了出來。
其中有一處民宅架在田埂伸出來的一塊板子上，看上去有點岌岌可危的。民宅里的老人看我們經過，也有點好奇，就招呼他家半大小子出來問情況。當聽說我們是去找人，而且是找一個小丫頭時，立馬牽了狗借我們。
「這狗能嗅到味？」有個工作人員靈機一動。
「哪能啦！」老人笑呵呵說，「沒訓練過的，嗅不找，不過田裡有蛇有黃鼠狼，帶條狗，安全點！」
我們聽了，忙不迭隔著燈火向老人道謝。老人叫他兒子陪我們一起找。他兒子生得又黑又瘦，但看上去很和煦，像是個有文採的人。他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一路跟我們走，一路介紹。從他口中，我們才知道這條路是上面派任務下來的村村通。「以前出門下雨要蹚著黃泥水，現在好了。」年輕人說。
年輕人領著我們往前走。
「前面就是老路了。」年輕人又指著右邊的一條小道說，「大家都小心點……這路沒修過。」旁邊是一片油茶樹林，後頭影影綽綽有個建築，裡面光亮堂堂的。縣政府搞的，專門接待人的。」年輕人說，「聽說外地來了個考察民俗的教授，帶著幾個學生住在那裡。我們也只是遠遠地打了個照面，也不熟悉。」
他說著，朝那棟建築望去。
就在此時，狗突然狂吠起來，借著手電筒和手機的光芒，就見到麥田裡麥秸一陣亂抖，有一條巨大的波瀾朝那個方向延續而去，似乎有什麼大型動物在麥田裡奔跑。
年輕人和我們齊齊一愣，當即追了上去，口中直喊。我們沿著麥田邊追趕，有個工作人員都跳下去了。狗在夜色中拚命狂吠，對面那棟建築的人員也聽到動靜，一個年齡大的男子帶著七八個青年走出建築，循聲望去。
我沒有關心這些，而是盯著麥田。
不用多說了，肯定是黎小雨！
田地里可沒有體格那麼龐大的生物！
黎小雨努力在麥田裡掙扎，她小小的個子，力量還不小。她用兩隻手撥開麥秸，拚命往外頭擠。
工作人員向那頭吆喝，似乎叫他們阻攔一下。黎小雨見情況不妙，轉身就往右挪去。
我看到后，心想這怎麼行？
要是錯過這次身影，逮她又不知道等到猴年馬月，咬咬牙，也從土路上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