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小女孩
我瞬間就懵了，哪來的小破孩啊？這孩子不過七八歲大，脾氣怎麼生得這麼壞？
而且我也不知道怎麼得罪了她！
小女孩卻不在乎我驚詫的神情，她嘴角向下一瞥，呵斥道：「看什麼看！誰叫你把腳放到路當中來的！」原來我睡著時腿不受控制地靠近過道中，但只是有點靠攏，也談不上佔據中央。
「有話好好說，小姑娘！」我語氣也有點不善。
也不知道這孩子是什麼破毛病，有話不好好說，非要踢人。這要是脾氣不好的，早一腳踹回去了。
「踢你咋地？你做錯事，我打你都算好的！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這女孩直著嗓門喊話，惹得周圍的人都望了過來。前座有個好心的大姐看不慣，厲聲呵斥了幾句。這小女孩只當沒看見，搖搖頭。「哪家的孩子啊！」那大姐也來氣了，「也不出來管管！」
她這一聲喊，倒吸引了一對老夫妻的注意。這對夫妻約莫六十多歲的年齡，女的穿著一件珍珠衫，搽了口紅，描著細細長長的眉。男的是三件套，有點乾瘦，頭髮都白了。他們打扮的都很得體。
率先說話的是老太太，她嚷道：「小雨！過來！」那女孩聽了，高昂的頭顱立馬低下了，她一言不發，迅速跑了回去。「咱們家的小雨，會教訓人了！」那老太太喜滋滋地對旁邊老伴說。
「唉，你管管孩子，脾氣這麼壞，到處給人添麻煩，以後別給人打了！」那老紳士看上去還有點講理，唉聲嘆氣地勸他夫人。
「我管？」老太太拔高嗓門，「要管你管！事情都我一個人做，飯是我燒，菜也我燒，小孩子也我帶——好了，你就一個醬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大老爺們，叫你做點事，還屈就的你！來，小雨交給你，你來帶！」老太太似乎更年期到了，把小女孩往前強硬地一拽，拉得她一個踉蹌，塞到老人面前，「你自個兒的孫女，自己看顧！總之，這趟車到站之前，我不會管了！」說完，將頭一仰，拿起手機看起來。
「你這人怎麼這樣？你看看哪個女的像你這般脾氣不好……」老人絮叨幾句，又急又恨，見老伴不理他，也沒辦法，只能將那個叫「小雨」的小女孩拉到旁邊的座位上，板著臉叫她坐好。「黎小雨！你坐好了！小心我揍你！」老人舉起拳頭威懾道。
老太太正玩著手機，噗嗤一聲笑了，好像聽到很好玩的話。
黎小雨扭捏著身子要夠前面的零食袋。「不許吃！」老人怒叱道，「你奶奶就是給你慣壞了，天天零食的，正餐不吃，嬌生慣養，到處惹事……」黎小雨哭鬧一番后，發現沒用，又說口渴要喝水。「忍著！喝水又要上洗手間，這車上不方便，人來人往的，給服務人員添麻煩，你下車后再喝！」老人說。他夫人看了他一眼，放下手機，從袋子中找了一個保溫杯，插了根吸管遞給黎小雨。「你可以了啊！你給她喝什麼？」老人怒道，「你不是說叫我管的嗎？你插什麼手？！」說罷，用力捶了幾下座椅。
「畜生！」老太太罵道。她等小女孩喝完水，把吸管收好，杯子蓋扭起來，又重新放回袋子里。全程不搭理他。
「你什麼意思？！」老人怒了。
「小心我打你啊！」老太太威脅道。
老人瞬間不說話了，他大概把自家夫人當作一位潑婦，自個是一位紳士，所以紳士是不需要和潑婦談判的。想到這點，他把身子往後縮縮，避免挨打，全當作是尊重女性了。
我前面的大姐看得目瞪口呆。
她跟我小聲抱怨：「有這樣的家長，這孩子也廢了！」我搖搖頭，不多做點評。
葉阡沒注意到這些，他在和旁邊那胖子說話。這胖子已經醒了，自稱姓馬，叫馬濤，也是和我們同一個目的地。
葉阡此次出差，是為了拍一個廣告。
當地政府為了宣傳文化園所開展的活動。馬濤是大地娛樂公司的經紀人，他帶了個藝人，叫黎冰兒的，也參與這次拍攝。聽說，還有個男演員，叫章庭，是別的公司的。
我們和馬濤混熟后，馬濤將眼睛朝那對老夫婦那一擠，壓低聲音對我們道：「知道他倆是誰嗎？」
我和葉阡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疑惑。「是誰？」葉阡問。
「我那藝人的祖父母！」馬濤說。
「……那小女孩？」我滿是詫異，盯著那小姑娘，心想，什麼宣傳找這麼個任性的小女孩？
「不，她們是姐妹倆。這小女孩叫黎小雨。」馬濤說，「他姐姐才是我手下的藝人，叫黎冰兒，年齡不大，十七歲。」他瞥了一眼黎小雨：「她姐姐和她可不太像，長相清純漂亮，為人也很努力，也很講禮貌……」
「哦，你說黎冰兒！」葉阡瞬間介面。
「你以前見過？」我頗為好奇。
「帶她來試歌的時候，我見過一面。」葉阡略一思考，沉聲道，「挺禮貌的……」
「是的吧？」馬濤意味深長。
「主要還是長相！」葉阡強調，「她可真是美女！和流量網紅，不一樣！」
「可不是！要不然，我們老闆怎麼會只看了一眼她的照片，就下令一定要把她簽下呢？」馬濤說。
這兩個人說得很玄乎，我有點不大信，可饒是如此，也禁不住升起一陣遐思，心想，黎冰兒究竟長得什麼樣呢？
說話間，高鐵到站了。
這兩人閉上嘴。我們穿梭過狹窄的夾道，鑽出高鐵門，白線外是既熱鬧又嘈雜的人群。我們順著人群往外走，檢票出站后，外頭就是吵吵鬧鬧的小販聲響。一輛白色的越野車停在門口，有個人看見葉阡，就伸手招呼上了。我們一行人坐上車輛，向更偏遠的地方駛去。
車子一路顛簸到一處挺偏僻的地區，旁邊就一學校，幾家夜總會，還有三家小飯館，外頭是一片荒山野地，樹木榛榛。總有空山鳥語，也是萬丈光芒！
我們下車時已過了正午，就在一家餐館里吃的飯。馬濤還懷疑這店老闆會拿泔水和些剩菜剩飯來對付我們，最後發現想多了。他們沒這麼做，只是單純飯不能吃！一盤尖椒炒肉里只有三根牛肉絲，一碟酸辣土豆絲中黑了一半，另外還叫了一個叫雞米燉雞湯的，老闆熱心推薦，嘿，還真沒騙我們，的確是拿雞湯燉的，一絲雞肉都看不見，一小盅要收128！吃得我累覺不愛，最後去小超市買了幾袋速凍餃，借了廚房的鍋灶煮了，大伙兒分著吃，這才填扒肚子。
我們囫圇吞棗般吞餃，主要餓壞了，沒嘗到什麼味，但大伙兒一致認為美味非凡，比那小店好吃多了。
這頓飯吃掉我們四百多。
但幾袋餃子也才四十，而且還沒下完，還留有半袋多。
等我們在廚房把餃子吞完，碗筷勺子一併還回去，那半袋餃子也不要了。店老闆還挺客氣的，笑嘻嘻地推說碗不要我們洗，放在廚房就好。
他一頓飯收了我們四百多，當然開心。
可強龍不壓地頭蛇，出門在外，難免有點不痛快，我們雖然吃了個暗虧，但面上還和顏悅色的，點頭哈腰，笑意滿滿，和老闆打完招呼就出門去了。
幾個人鬧哄哄出來，恰好看到外屋黎小雨一家坐在外廳里吃飯，愁眉苦臉、橫眉冷對，估計飯菜也很不合口味。
馬濤見了，當即一愣，然後客客氣氣上前打聲招呼，問兩位老人吃得怎麼樣。老人們也有點懵，不曉得這個中年男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乘客！剛高鐵上見著面，還記得嗎？」馬濤說。
兩位老人立馬醒悟過來，嘴裡直念叨：「蠻好蠻好！」
那老人也認出我了，臉上閃過一絲羞慚，握著筷子對我連連道歉，直說對不起。「我家小孫女給你添麻煩了！」老人羞慚地說，「沒事吧？還疼嗎？」
這事過了這麼久，我也不便和他爭執利益，之前黎小雨那腳的確疼，但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又沒真受傷，再談沒意思了。
於是我客客氣氣說了幾句，勸他老人家別放在心上，安安心心吃飯。
「說你呢！」他老伴聽我這麼說，一撩袖子，對老公一頓埋怨，「人家都不在意了，就你一路說！沒完沒了了！哎喲喂，小孩子家家的，調皮搗蛋常有，撞到人哪有那麼疼的？你讓點，肉都你一個人吃了，沒看到還有個孩子啊，把那個肉湯給我點，我給小雨擱點到飯里，先哄她吃下了，等會我再吃——」
老人聽到他老伴這麼一陣嘮叨，受不了地把身子一縮，恨不得把耳朵堵起來，嘴裡還反覆念叨：「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黎小雨坐在旁邊，晃蕩著兩條白花花的腿，嘴裡還在嘟囔著，似乎在說飯菜不好吃。
馬濤看了，靈機一動，悄悄湊黎小雨耳邊，小聲道：「不好吃，是吧？因為叔叔阿姨們把好吃的都收起來了，知道叔叔我剛才吃的是什麼？——是餃子！廚房裡有好多好吃的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