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這不全年齡！
「看上去有點牛逼啊！」王明后嘰嘰喳喳。他把腦袋埋到手機屏幕上，飛快地滑動頁面。
「題材新穎。」我說。
「那是！看來國產動畫有望！」
「如果國創都他這樣，國內動畫永遠不會有奇迹。」我說。
「靠靠靠！什麼意思？」王明后扭頭。
「不是題材越新，就越優秀！」
「……」
「無論動畫，還是影視，能發揚進步的本質，是故事。」我說，「故事的核心，是構造，是人物，是對抗。而國內，愈在題材上力圖搞創新的人，愈是沒有構造故事的本領……」
笑容在老王臉上漸漸消失。
他凝視著我，神情凝重。「說下去！」王明后鄭重其事點點頭，他想知道我的看法。
「我從來不以為動漫是給孩子看的玩具，但目前國內的受眾面不正常。」這是我的肺腑之言，「所謂動漫，只是一種藝術的表現形式，有其獨特的風格，誇張、生動、更加天馬行空。是與小說、電影、電視劇並列的一種載體，它可以震撼成人心靈，也可以逗孩子一笑。」
「是啊是啊，所以黑暗系動畫怎麼了？」王明后說。
「但目前的受眾面，他們接受不了……」我解釋道，「在這種還未完全發展起來的時刻，著力劍走偏鋒，只會把成人觀眾和兒童觀眾對立起來——打個比方吧，你認為五歲的孩童，會更喜歡《貓和老鼠》還是《fatezero》？」
「這個，《貓和老鼠》吧？」
「那麼一個大學生，會更喜歡《銀魂》還是《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
「妥妥《銀他媽》啊！」
「那像《海賊》、《火影》、《死神》、《全職獵人》這些民工漫，它們的受眾年齡是多大？又比方說，《名偵探柯南》這種偵探作品，它的受眾面跨幅程度又是多少？」
王明后愣住了。
「這、這個……」他說。
「這就是全年齡作品。」我說，「國創動畫想要發展，首先必須著力全年齡的作品！它的觀眾不該劃分成人和孩童……單純為求新，搞孩童動畫、青年動畫、甚至老人、成人……它太難創作了！要理解各個年齡階層的觀眾，要顧忌到他們的情感。不能利用年齡歧視——因為我比你年齡大，所以更有經驗！又或者說，因為我更年輕，所以更具有無限的未來……」
「任何人搞黑暗童話，本質都一樣，放棄了孩童觀眾，選擇成人觀眾……」我隨意地說，「而在一個連偏見也沒能完全擺脫的環境中，放棄少兒觀眾，是非常危險的事。」
那不可能是全年齡作品。
放棄一部分人，討好另一部分人。在其樂融融大環境中，是聊以慰藉的調味品。可在動漫大環境不怎麼繁榮的環境下，註定是一顆劃過天際的流星。
王明后目瞪口呆。
「製作這個還要考慮這麼多？」良久，王明后說，「這不和你之前提到的製作廣告差不多？」
他一下子有點懵，從觀眾角度去看問題，和創作者顯然是不同的。
「當然。」我說，「人文類創作都一樣，它是一項富含技巧的技能——但大夥卻把它當作一種天賦了。」
我們沒在這話題沉浸太久。
王明後退出瀏覽器，我們雖然和陳圓一起過來，但這東西與我們無關。
王明后推著輪椅，帶我在電視台內部四處亂逛。電視台十分空曠，在上班時間內，除了演藝廳、導播廳和各類辦公室擠滿了人。走廊和花園空無人煙。王明后望見兩棟大廈之間有個玻璃廊橋，頗感興趣，要去觀望。
他推著輪椅乘坐電梯，我們來到拐彎處，忽然聽到人聲響起，王明后一下子停住腳步。
那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對話。
老王一下子來了興趣。他為人八卦，跟我小聲說：「這可能是限量級！」立即靠著牆壁偷聽。
其實用不著這樣，那迴廊空曠得很，上班時間也沒人來這，談話自然清晰。
「我就要去國外了。」女人說。
「路上小心。」男人說。
「你沒有別的想和我說的嗎？」女人又說。男人沉默片刻，緩慢道：「原先，我沒以為你是好女孩。」「是因為我跟你上床了嗎？」
王明后倒吸一口冷氣。
「卧槽！這可不是全年齡的啊！」王明后喃喃道。
那男人聽了，低低地發笑。他不做辯答。
「你是怕了嗎？」女人不耐煩的聲音響起來，這嗓音中，還隱藏著一種恐懼，還有焦慮。「怕一個女人真正喜歡上你。」
「可我沒喜歡過人。」男人又說。
「……」
「你還想讓我說些什麼？」男人又說，「現在你就要走了，我可以把你想要聽的話，連同真心的祝福，都贈與你。」
他長長地輕嘆一聲，語音中帶著絲繾綣。玻璃廊橋的光影投在我面前的牆壁上，玻璃外是輝煌壯麗的城市美景，而牆上倒映的是兩個人的影子，一男一女，他們貼得很近，白晃晃的日光摻雜在兩者之間。
「無情的男人！」女人輕聲地說。
「你這不是早已經知道了嗎？」那個男人低低地笑道。「你從我這拿來機會，可以出演電視劇、電影，上電視台、做綜藝……可你為什麼要和我上床呢？」
「……」
這會兒輪到女人沉默了。
「……我、我……」女人支吾幾聲，說不出話來。那一刻，她也陷入迷茫之中。她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究竟是為了機遇，還是愛？「你還是這樣……」女人喃喃道。
「是嗎？」那人說。
「……雖然我提出分手，你就不能試圖挽回一下嗎？」女人又說。男人靠近她，吻了她一下。至少在我的視野里，影子是啪嘰親了一下，之後果敢分開。
王明后在牆壁旁吞了下唾液，顯然這發展超出他所料。
「我對你還是沒有感覺。」男人說。
「……」
「……」
「……」
這下不僅那女的，我和老王都驚住了。這親都親了，說沒感覺，這不是造孽嗎？
那女的有動靜了。
她擦了一把眼淚，忽然動了兩下。她伸出手，揭開面前外衣的紐扣……「這樣也沒感覺？」女人說。
王明后差點瘋了！他機械地扭頭，看看我，又指指前面，再指指他的腦子。我瞬間理解他的意思。
「你沒瘋。」我悄聲說。
王明后瞬間露出想把我掐死的表情。玻璃廊橋的對話還在進行。「你可是大明星，這麼做好嗎？」男人說。女人的手抖了抖，終於沒把衣服全部脫下。
「隨時都可能有人……」男人又說。
「你、你！」女人一下子氣哭了，她緊緊揪住衣服，嗚咽哽聲。
「祝你到國外發展更好。」男人說。
「祝我？那你帶方怡？她和你怎麼樣？」女人又說。
「她和你不同，她有錢。」
「……」
「而且有才華。」
「……」
「所以我不會跟她上床。」男人說，「她能帶來很多錢……商人最需要的，就是錢了。」男人聲音輕快。女子一下子止住哭泣。她驚愕地說：「你不會喜歡她？」她的語氣既驚惶又欣喜，聽上去又很可憐。
「我不會喜歡任何人。」男人說。
那女的突然破涕而笑，她重新穿好衣服，欣喜地說：「是，是！你就是為了錢！我聽人說，你叫寧虛從動畫組去跟你做綜藝，也是這個原因吧？」
陡聽寧虛的名字，我和老王又是一驚。
這、這算得上是行業秘密？
「他背後有很龐大的資本。」男人說，「他父親是有名的動畫製作人……以前在電影製片廠工作過，認識很多業內人士。」男人笑道：「如果拉他入伙，別的不說，但一定很賺錢！」
「他也是個很有才華的年輕人。」女人又說。
「才華？」男人輕蔑地笑了一聲。可見他對寧虛的評價並不高，但女人並不知道，她沉浸在男人沒有別的女人的欣喜之中。「他能賺錢，這便是他最大的才華了。」男人說。
嗡嗡嗡嗡——
忽然手機的震動聲響徹整個空間。
「卧槽！」老王用口型做出這兩字，是他的手機！在玻璃廊橋中的兩人也一下子醒悟過來。
雖說我和老王之前有小聲交流。
可這一對比，還是手機震動響聲更引人矚目啊！
「什麼人？」女人慌亂地說。
「你從那頭走吧！」男人也說。
接著玻璃廊道就是一陣兵荒馬亂的嘈雜聲，女人踩著高跟鞋噔噔就往廊橋的另一邊跑去。男人循聲而來。
「太特么恐怖了！」老王低罵。
因為我和老王算是傷殘人士，就算跑，也來不及。索性放棄抵抗。王明后直接掏出手機接通。他後來跟我說，當時已經有打算了，如果對方是個惡徒，準備殺人滅口，便一定會在手機里，把這邊的事交代出來。
王明后開了免提。
那個男人已經站到我們面前，立住腳步。
「喂喂喂！」手機一接通，那頭立即傳來人聲，聽上去大大咧咧的。
「誰啊？！」王明后火冒三丈。
「是段必勝吧？」我說，聽出了嗓音。
「他？！」王明后怒道，「他找我幹什麼？」
他因為這通電話，把他嚇了一跳，所以對段必勝沒什麼好氣。可是接下來，有股更深刻的疑惑冒出：「他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碼？」
這我也不知道答案了，倒是段必勝直接說出來。
「喂喂，在嗎？聽得到嗎？」段必勝爽快的聲音冒了出來，「我現在和胡偵探在一起……對，就是你拜託查的IP。那兩個IP是同一個地址，無論用什麼手段檢測都是這個結果……胡偵探跑去你家了——已經查出來了，那個在網路上罵你的，是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