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突遇險情
「好!就此別過了!」
王明后檢查攝像機,看著樣片。
李洛站在他身後,朝我搖下手,算是打招呼,接著轉身離去。
王明后闔上蓋子,背好攝像器材,拉了拉背帶:「回學校?」
「現在回去,等著被班主任罵吧!」
「那怎麼辦?他要找到你家長,怎麼說?」老王瞥我一眼,透過樹葉的陽光像針刺一般。
王明后和我慢慢走出小巷,街道的盡頭,眾人用詫異的眼光注視我們,目送我們離開。
「回去了,就不會挨罵?」我不以為意。
「……」
「當務之急,找家小診所,開個病歷,買幾瓶葯。」我說,「說不定就遮掩過去了!我成績好,一兩次不算什麼;老王你是學校記上名的,他們不會管你。」
王明后噎了一下。
「如果他問你,為什麼不去校醫院?」老王又問。
「『怕治死人!』」
「……」
不要把我當作是什麼品性惡劣的人。我大學時期,流行一句話,「沒有逃過課的大學是不完整的。」可即使如此,我也只逃課過一次,為長經驗,多點心得體會。
實際上,大學靠的是自覺,能考上大學的人,大多也不會太缺自我約束力,那种放浪形骸的,少之又少,單純個例。這和影視作品大有不同了。
「好主意!」王明后吐槽道。
我們倆往街邊走,找到小診所,開好病歷。老王著急回家,搞剪輯與音效,剛才拍攝沒有現場收音條件,隔壁街道準備全換柏油路,幾位建築工人正把風鎬使得嘟嘟直響,打算把地面全撬開。
正往坡下走時,忽然傳來吵鬧聲,老王定睛一看,叫了一聲。我也認出那胖瘦組合了。
這兩人曾跟著龐德砸了楊西與李洛住處的房門。那住處是程晴的舊居。
「靠!」老王說。
他拉拽我往街道右邊靠,湊著拐角看這兩混蛋追人。他們抓的,是一個身手凌厲,戴鴨舌帽的年輕人。
胖瘦二人組手抄傢伙,拔足飛奔,不像是會心平氣和與對方討論的樣子。
「他們不是記者嗎?」老王問。
「龐德是,這兩人應該不是。」
「你怎麼知道?」
「要都是記者,為什麼上次砸房門?演給誰看?」
「……」
王明后沉默一會兒,覺得我說的有理。他當下有些局促不安:「那我們怎麼辦?看他們揍無辜群眾?」
說話間,那少年已穿過一條近道,朝臨江區方向去了。
「要不要跟上?」老王問。
「我不認識那小子。」我說。
被牽扯到楊西和李洛的事件中,已情非得已,畢竟他們住在程晴的舊屋子中,牽連上了,坐視不管,有點不大好。
可我們與這年輕人並無交際。
路人尚且不顧,要我們兩個看上去年齡不大的人插手,怎麼都像自討苦吃。
我招手叫老王回去,王明后卻頗為躊躇,他開口道:「我怎麼瞅這小子眼熟啊?」
「你親戚?」
「不是,讓我想想!」老王果然想了又想,「喲!是他啊!」
「誰?」我探頭一瞧。
「你不記得了?」老王說,「我們去胡偵探那,跟他在樓下打招呼的那位?當時我還挺好奇的,這大晚上的,學生不在家裡讀書,跑外頭亂逛什麼。多瞧兩眼,這就記住了。」
「……」
王明後記起這事,就好奇心上頭,非要插一腳。他說,就沖這小子和胡偵探認識,也該通知一聲,遞給信息。
既然老王決定通風報信,我也不能放任他一人,只能陪同過去。
胡偵探事務所在臨江區附近的一處街道旁,兩旁法國梧桐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榦。
老王一口氣跑到三樓,敲響胡偵探的門。
「誰啊?」裡面傳來聲音。
「胡偵探!」老王急沖沖地喊,「還記得我嗎?上次要找人的年輕人。我找你,就是跟你說一聲,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我們到你事務所來時,樓下碰到的年輕人?我剛在路上遇到他,他現在被那什麼娛樂公司雇的打手在追……」
「……」
「你要不出來一趟?我剛看他們往臨江區的白石牌坊跑了。你要過去,應該還來得及,攔他們一下!」王明后又嚷。
不料,裡屋傳來聲音。
「……胡偵探不在。」
「靠!你騙誰啊?」老王當即怒了,「你不就是胡偵探?聲音都沒變,騙人有意思嗎?」
可胡偵探再三反覆表示他不在家。
他說道:「我真不在家!」
王明後有點怒了:「我不管怎麼回事,你認識他,就該管管,大不了報個警也是好的!雖說做偵探要走點灰色道路,可這搞不好要命,總不能冷眼旁觀!」
門內傳來胡偵探喊聲:「你們知道要命,還不趕快跑?!」
直到這時,我和老王才隱約發現不對勁。這樓道下傳來嘈雜的聲音。
老王從樓道窗戶往下一望,當即大驚:「靠!這小子把那兩人引過來了!」
我也探頭一看,也驚了:「哪裡是兩個人?他是捅了對方老窩吧?」
只見胖瘦二人組領頭當前,追著那年輕人衝進樓道,後面還有七八個手持棍棒的大漢。
「可不是!」王明后說,他一拍腦門,「我想通了,剛剛不是看到那小子往臨江區跑嗎?那鬼公司就在那方向,大概率這小子撞進鬼子窩了!」
如果老王猜測不錯,這個年輕人必然是撞到壞人,折返到這裡。
我和老王便是受到無妄之災了。
我:「……」
老王:「……」
老王猛然折身,拍打房門:「我相信你不在家,但你先把門開開啊!」
我們當時的心情很難形容,只覺得兵荒馬亂,手足無措。
那戴鴨舌帽的年輕人一個箭步衝上來,擠到我們面前,沖著胡偵探的房門就是一腳,剎那間,天地巨響,硝煙四起,然後沒用。
可見,防盜門是有作用的!
李洛住處那一幕,不是隨時隨地都能上演!
我和老王四下張望,心中慌張,希望那伙人只是追著鴨舌帽,可「冤有頭債有主,無關人退下!」的戲詞多半只在電視劇中說得通!
眼見就要受牽連,一道之音救下我們。
對門畫室房門露了個小縫,一隻漂亮的眼睛對著門縫在張望:「你們過來!」
我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衝進去,反鎖房門。我們得救了。
畫室來開門的,是個擁有絕妙容顏的女人。
她不像是個畫家,卻是個藝術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光潔的額頭和白皙的脖子,脖頸有點弧度,細紋清晰可見,垂著一條細碎的銀項鏈,項鏈墜物,滑落衣物中,隱約卻不可見。
她睫毛很長,眼神有些銳利,不太高興地望著我們。
「謝謝!謝謝!」王明后說。
「解釋一下吧!」女人問。
「我是受連累的啊!」老王抓狂。
「你說吧!」我側頭望去,指望剛剛和我們一起進來的鴨舌帽,可以給出個令大家都滿意的答覆。
然而那年輕人不願意多提,只是露著一雙笑眯眯的眼,於是我們的目光更不和善了。
「等那些人走了,你們就走吧!」女人顯然不高興。她有著古典的美貌,也夾著一縷古板的高傲。「你們那條小命,可珍重,別糟蹋了!」
她用鼻子冷哼一聲,漫不經心的,看我們的眼神也自帶股輕蔑。
「你們先待著別亂動!」女人說。
她突然拔高嗓音,拋下這句話,然後擺了兩下手,重新回到室內。
我和老王自然連連答應,等人一走,老王斜乜鴨舌帽一眼,便去尋找廁所。不一會兒,畫室跑來一個小姑娘。
她齊耳短髮,戴著個超大的粉紅色蝴蝶結髮卡,看上去是這裡的員工。
等老王回來,她便招呼我們去了會客廳,倒了水給我們:「有什麼事叫我,我叫安然,你們喊我小安就好!」
小安招呼我們坐下,便垂著手站著,也不離開。
她時不時朝會客廳外望去,顯得很不安。
王明後有點愧疚。畢竟放我們進來,那群混蛋未必肯善甘罷休,這位小姐姐不安,也是情理之中。老王想到這處,也請小安坐下,故意和她拉話。
聊了幾句,那個先前放我們進屋的女人來了,她看到安然,面露疑惑:「你怎麼在這?」
小安連忙站起:「陳姐。」
女人說:「他們幾個走了?」
小安搖搖頭。這女人顯然就是畫室主人陳圓了。我想通這點,心裡卻又生出疑惑,我們就坐在屋內,陳圓顯然不是問我們。
那家公司的打手仍在門口叫嚷,吵鬧不休,隔著防盜門也一清二楚,自然也不是問他們。那她究竟是問誰?
陳圓說:「那你為什麼不跟他們一起?」
陳圓說話很不留餘地,但語氣對小安,卻要比對我和老王柔和許多。
小安聽罷,忽然垂下頭來,滴了幾滴眼淚。她一句話不答,用手背拭淚。
陳圓奇道:「怎麼啦?」
小安掃了我們兩眼,含糊道:「有小孩子呢!」
陳圓聽了,瞬間了悟,她一下子皺起眉頭:「不至於!他們帶了女編劇來呢!」
小安仍是低著頭:「他們又不欺負自家的編劇!」
陳圓問:「可周佑敏也在?」
小安答道:「就是他在,才鬧得厲害!」
王明后一下子來了精神,豎起耳朵聽。不料,陳圓拽著小安的胳膊出了會客廳,把門鎖了。
王明后奔到門邊,一按把手:「靠!」
老王退了回來,頹然地坐回沙發上。我讓他掏手機搜搜周佑敏是誰。他瞬間來了精神。兩個腦袋對著手機屏幕一看,可就明白了。
這人是國內一個著名編劇,以前拍過不少片。知名作叫《情人都是花》,最近以批評垃圾女製片出名,他那些評論犀利,一針見血,所以廣受好評,吸引了一堆粉絲。
王明后嘀咕:「但私底下就不知道了。」
門外傳來人員走動的響聲。「你不懂!理想能當飯吃?先拿獎,才有飯吃!」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創作什麼作品呢?談錢太媚俗了,談愛又愚蠢……那就談談上床吧!搞點深度的,靈魂啊,藝術啊……為了愛情和金錢上床?你就不怕過不了審?」
說話的男的有一把公鴨嗓子,沙啞難聽。王明后耳朵貼在門板上,聽了一會兒,道:「是了,就是他!」
那男的說:「好好寫!大有前途!拿獎了,就有錢了,有錢了,可以多找幾個姿色過得去的女人!你啊,女的,將來可以多找幾個小鮮肉,和丈夫離婚了!」他似乎和個女的在說話,說到興處,哈哈乾笑幾聲。
旁邊嗡嗡傳來些附和的聲音,好像是些年輕編劇。他們傳出低低的嬉鬧聲和嘟囔聲。
老王朝我招招手,我也趕緊過去,把耳朵貼到門板上,鴨舌帽也學我們的樣子。
只聽到腳步聲響,周佑敏和眾編劇走到門口,發現門外的嘈雜聲,他驚道:「外面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