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九章 紅葉不歸山
「林大人，您不和我一起過去嗎？」
望著站立在原地的林雲渺，江祈年不由得出聲詢問到。
聞言，林雲渺搖了搖頭。
「不了，你自己過去就好，你自己決定的事情我不適合過多插手。
沒關係，你放心便是，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守著你。」
見林雲渺一直堅持如此，江祈年也不好強求，只見他點了點頭，隨後便開口說道：
「那好，您稍等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好。」
說罷，江祈年轉身離開，向著站在遠處的蘇裳走去。
二人是在山下見面，還不等江祈年開口，那蘇裳便是要鞠躬見禮。
見此情形，江祈年連忙上前托住蘇裳的雙臂，而後搖頭說道：
「蘇掌門實屬折煞我了，不必如此客氣。」
「楓濉洲紅葉山掌門蘇裳，見過仙人。」
「蘇掌門言重，不敢當仙人之稱。」
眼見著江祈年堅持如此，蘇裳也不再行禮，只見她後退一步，而後伸手做邀請狀：
「仙人，如若不嫌棄的話，還請上山一敘，聽聞仙人蒞臨寒舍，蘇裳已備好茶點，只等仙人光臨。」
「蘇掌門，江某不過一介旅人而已，何來嫌棄之說？
只不過江某先前得罪了不少人，此次前來也是遮掩行蹤，不敢讓外人察覺，為紅葉山帶來禍患。
蘇掌門的心意江某心領了，多有不便，還請諒解。」
話落，蘇裳本來還想著再勸解勸解，可是見江祈年實在是沒有心思去山上做客，她也就不再堅持，免得惹人厭煩。
「既然仙人多有不便，那就恕在下有失禮數了。
紅葉兒那孩子自小和我長大，無父無母，我雖說是她的師父，可這幾十年如一日的相處，在下便厚著臉皮當其母親一次。
說起來也不怕仙人笑話，我年過半百，也未成家生子，常日里和這孩子相依為命，因此感情也自然是更加深厚一些。
為人父母，這兒女的要出遠門總是放不下心來，因此難免落了俗套，還望仙人莫要怪罪。」
聞言，江祈年擺了擺手。
「江某也並非不食人間煙火，世間常情，能夠理解。」
「唉………」
蘇裳嘆了口氣，她此次前來，自然是抱著看看江祈年的想法兒才來的，畢竟之前對江祈年的印象都是蘇紅葉一面之詞，而蘇紅葉心思純善，這當師父的自然是害怕蘇紅葉受人矇騙。
在仙人面前，蘇裳的那點兒修為其實算不得什麼，可如今卻並非是拿修為來說事的時候，哪怕是千難萬阻，可身為蘇紅葉的師父，她總要為自己的徒兒把把關才行，這也是她唯一能為蘇紅葉做的事情了。
思來想去，蘇裳暗嘆一聲，接著便斟酌著問道：
「仙人，在下斗膽問一句，您……您果真是來自仙界嗎？
您莫要誤會，在下並無懷疑您的意思，只是……只是…………」
蘇裳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了，說實話，說這番話的時候她聲音都有些顫抖，生怕惹惱了江祈年，為整個紅葉山帶來禍患。
但她又不得不問，她心可沒那麼大，將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寶貝徒弟隨意交到一名陌生人手上。
見此情形，江祈年卻是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
「蘇掌門如此客氣，反倒是顯得我咄咄逼人了。
您放心即可，我一言不合便要將蘇小姐帶走本就是橫刀奪愛，您有所顧慮也實屬正常，因此若是有什麼疑問的話您儘管問便是，如此您放心，我也能少些愧疚。
所謂人和人之間的差距並非只能用修為來衡量，這世界上若是誰拳頭大誰有理，那早就亂套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存在的價值，分工不同，意義也不同。
至於您說我是不是來自仙界……恕我直言，我並非來自仙界，因為這個宇宙中根本就沒有所謂的仙界。
什麼是仙界呢？實力為尊？
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在我的世界當中，每個人都有出頭的機會，也許黑暗的事情時有發生，但每個人都有沐浴在陽光下的權利。
沒有所謂的仙人和神明壓在我們的頭頂，人族的事情由人族自己來做決定，無人能夠指手畫腳。」
說著說著，蘇裳已經沉入其中，久久都沒能回過神來。
良久之後，那眼神之中才恢復了光亮，她看向了江祈年，而後輕聲呢喃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紅葉兒她是不是也不再用韜光養晦，掩蓋天賦，避免被人注意到了？」
「是的，她的天賦會在我們那裡開花的，她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嗯，好，那就好。
是紅葉山拖累了紅葉，讓她的天賦無法施展，生怕被上面的那些大人物注意到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您莫要介意，我實在是……實在是放不下那孩子。
我並非是那古板刻薄之人，非要讓紅葉兒她繼承紅葉山的衣缽，強迫著她留下來。
這孩子心地善良，知恩圖報，可我這當師父的不能不懂事，她有能力也有天賦去見證更廣闊的天地，我將她留下來反而是害了她。
但她從小兒就沒離開過紅葉山太遠，如今這麼一走就是要去別的世界，我雖欣慰，可心中也總不是滋味兒。
只希望……只希望仙人能多護她周全，若是她有什麼不懂事的地方，您多擔待著點兒，便算是……算是我求您了………」
「既然說要收她為徒，那您就不必擔心。
我不敢保證她順風順水，毫無坎坷，但是我可以答應您，只要我在，那蘇小姐就絕不會出事。」
聞言。蘇裳點了點頭。
「多謝仙人，既然仙人開口，那我便放心了。
仙人您時間寶貴，我就不過多叨擾了，您稍等片刻，我讓紅葉兒她下山來，我就不見她了，這麼多年了，突然離別總覺得心裡過不去，我………」
「師父，我來了。」
一道沉悶的呼喚聲從身後響起，蘇裳驚訝的扭過頭來，而後對著突然出現的蘇紅葉問道：
「紅葉，你不是還在………」
「師父，您是不是想瞞著我偷偷躲起來？」
聞言，蘇裳本想著將此事瞞過去，可在看到蘇紅葉那泛紅的眼眶之後，最終還是嘆了口氣。
「紅葉兒啊，你莫要怪師父，師父只是………唉，罷了罷了，既然你來了，那師父也就不避著你了。
你到了那邊兒好好修鍊，聽人家仙人的話，有什麼事呢別逞強，別讓仙人為你操心。
你是個乖孩子，所以師父倒也沒什麼不放心的，總之到時候你該叫人家師父就叫人家師父，莫要講什麼氣節。
人家真心待你，你也要敬重人家，不能寒了人家的心。」
「嗯，師父，我都記住了。」
「好，記住了就好，趕緊過去吧，別讓仙人等太久。」
「師父，我………」
蘇紅葉看著蘇裳，眼睛中有淚珠在打轉。
見此情形，蘇裳心中也是泛起一股酸澀，她緊握著蘇紅葉的手在此刻一點一點兒的鬆開。
「沒事
兒，想師父了就回來看看，不管怎麼說，這紅葉山始終都會為你留著一間屋子。」
「好………」
終於，蘇紅葉一步三回頭的走到江祈年身邊，她對著江祈年鞠了一躬，而後恭聲說道：
「晚輩蘇紅葉，見過仙人。」
「蘇小姐客氣了，同輩之人，何來高低之分。」
聞言，蘇紅葉搖頭。
「仙人此言差矣，紅葉今後跟隨在仙人身邊修行，那您便是紅葉的師父。
修鍊一途，達者為師，紅葉不敢目無尊長。」
「也好，不知蘇小姐接下來還有何事，若是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們便準備打道回府了，可以嗎？」
蘇紅葉沒有說話，她只是點了點頭，隨後便充滿留戀的望著身後的紅葉山。
江祈年知道蘇紅葉心中不舍，因此刻意放緩腳步，想多給她留些時間道別。
可走著走著，蘇紅葉卻忽然停下了腳步，她望著眼中噙淚的蘇裳，而後還不等江祈年說話，便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見此情形，江祈年識趣的拉開了一些距離，好給這對師徒留下最後的道別時間。
蘇裳張了張嘴，卻是沒能發出任何聲音，只見蘇紅葉同樣是一言不發，她對著蘇裳重重的磕了一頭，而後聲音哽咽著說道：
「師父，此去一別，不知何日再見，徒兒不孝，無法在您身邊為您養老。
望師父今後多多保重身體，勿要挂念，待紅葉學成歸來之時，再為您盡孝。」
淚水模糊了蘇裳的視線，她拚命的抹著眼淚，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將蘇紅葉的模樣記在心裡。
相處多年，情同母女，此刻蘇裳心如刀絞。
可她卻不敢多說，她怕再多說一句，再多看一眼，自己便捨不得蘇紅葉離開了。
何時再見？
她不清楚，她也不敢過多的思考這一問題。
世人只道是仙緣難尋，卻不知那仙緣深邃如海，一旦踏入，這凡塵的一切都再與你無關，千年修行不過南柯一夢，彈指一揮，可外界卻早已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倘若蘇紅葉真有學成歸來的那一日，那麼自己恐怕也早已化為一捧黃土，消匿於天地之間。
送君遠行，不求來日再見，只求前路坦蕩，平安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