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死無對證

  「是啊，那時候的小年……已經完全墮入黑暗之中了。

  椿城之變的時候他是唯一的倖存者，而也正是那時候，小年的本我自動脫離了本體，希冀著用另一種方式去拯救椿城。

  小年和他遇上了，就在椿城的神龕世界之中。

  那個時候的本我已經擁有了獨立意識，不再依靠本能行事…………」

  「那他是在和本我的戰鬥中出現了意外？」

  林南枝正說著，林雲渺便是搶先一步詢問到。

  聞言，林南枝點了點頭，可隨即卻又搖了搖頭。

  「他的黑化確實和本我有關，只不過本我卻沒有和他戰鬥。

  本我或許知道自己最終會被江祈年同化，因此便精心設置了一個局，在那個並不算高明的陷阱中，小年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母。

  那並不是幻境，而是本我收集了其父母的靈魂碎片，重新塑造出來帶有意識的傀儡。

  我聽說他們貌似對小年說了許多……許多誅心之語，小年在極度痛苦的情況下殺死了那兩具傀儡，或者說是……他的父母。

  在此之後，他又親手解決了自己的至親，大魘將他的親人詛咒成了畸形的怪物，詛咒深深的紮根在靈魂深處，即便是時間之力也無法逆轉。

  雖說當時初梅那孩子將小年成功喚醒了，可在這之後小年仍舊是受到了一些影響。

  最為明顯的就是他的殺心越來越強烈了，對於朋友而言，他仍舊是一名值得信賴的夥伴，可對於一些毫無關係之人甚至是敵人，他總會表現出強烈的殺意。」

  「這………」

  聽聞事情的經過之後，林雲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她稍微能理解一些江祈年的行為了，那種經歷痛苦，而後想要將所有不確定因素都扼殺在搖籃之中的想法。

  曾經有那麼多人死在大魘手下，唯有江祈年活了下來，他背負著死去之人的痛苦與絕望，孤獨前行。

  本以為一切都在好轉之際，他又不得已親手殺死自己的至親，那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於他而言已然成了習慣。

  即便江祈年明知道他殺死的並不是他真正的父母，可有著相同的長相，相同的聲音，相同的性格，甚至是有著相同的記憶………

  又有誰能夠毫無雜念的舉起屠刀呢？

  等到了這時候，真假已經不重要了。

  江祈年已經分不清了，他分不清眼前的父母到底是真是假，分不清致使親人死亡的人到底是他還是大魘，甚至連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實存在的都分不清了。

  心中懷揣著殺戮的本能，機械的舉起屠刀，斬殺一切阻礙自己之人。

  與其說是他被人暗算，墮入黑暗，倒不如說是他自己甘願墮入黑暗，墮入殺戮的深淵，化身修羅！！

  「我不知道他經歷了這麼多事情………

  剛剛對他說了有些過分的話……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有些恨鐵不成鋼而已………」

  望著有些自責糾結的林雲渺，林南枝卻是安慰般的笑了笑。

  「沒關係，姑姑，我知道您心中的想法兒，而且小年他並非是是非不分的孩子，他自然會理解你的良苦用心的。」

  聞言，林雲渺不禁嘆了口氣。

  「唉~

  我知道，可是………」

  「姑姑，您可是還有什麼顧慮？」

  「顧慮倒說不上，只不過我一直在想應該如何懲罰他，我知道他歷經挫折坎坷，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也不能一味的縱容，否則到最後只會害了他。

  可同樣的，一味的責罰也是不行的。

  我怕那孩子心生怨懟，從而徹底放棄了光明。」

  說罷，林南枝兀自笑了起來。

  「南枝，你笑什麼？」

  林雲渺有些不解。

  「恐怕姑姑心中已經有對策了吧？」

  「嗯……有是有，不過由於我對江祈年不是很了解，所以………我擔心會出現什麼紕漏。」

  「既然姑姑心中已經有了對策，那麼不如放手去做吧。

  您可是林家的長公主，修鍊界第一家族的實際掌權人，什麼時候也像那些凡夫俗子一般優柔寡斷了？

  這可不是我記憶中的姑姑啊。」

  說罷，林雲渺忽然就笑了起來，先前的糾結和猶豫一掃而空，強大而又自信的氣勢再一次出現在其周身。.

  「你這孩子，倒是學會打趣你姑姑了。

  我還不是擔心你和這孩子關係好，怕處理不當傷了你的心？」

  「是是是，姑姑您最疼我了，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回去吧，也好讓侄女見見姑姑處理事情的手段。」

  話落，林雲渺笑著點了下林南枝的額頭，隨後便和其一起回到了辦公室中。

  回到辦公室中，江祈年果然如同林南枝所說的那樣，十分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甚至連位置和動作都沒有發生變化。

  一頭長發有些凌亂的散在臉頰兩側，襯托出那張絕美的面容，此刻他聽到動靜，不由得抬起頭來望向了林南枝和林雲渺，語氣恭敬的問候道：

  「林局，林大人。」

  「嗯，小年，忙了這麼久還沒吃飯吧？

  你旁邊的茶几抽屜中有飲料和點心，若是想吃就拿些吃，不用這麼拘謹。」

  江祈年搖了搖頭。

  「沒事的，謝謝林局，我不餓。」

  一邊說著，林南枝和林雲渺也是坐在了江祈年對面的沙發上，眼見林南枝沒有開口的意思，林雲渺也是聲音清冷的詢問道：

  「江……江祈年，我們現在可以開始談正事了嗎？」

  江祈年點頭。

  「可以的，林大人。」

  「嗯……好。

  我首先要問的問題是，關於你急用魘獸誘導楊安對你出手，從而趁機將其殺死的這一想法及行為，你是否承認？」

  「承認。」

  「關於這一行為，是你主觀意識上的想法，還是在某種不可抗的客觀因素影響下才誕生的想法？」

  「主觀意識，當時並沒有人對我做出誘導性的言論和行為。」

  「好的，那麼可否告知一下這麼做的理由呢？」

  「理由么………」

  江祈年輕聲呢喃到，見狀，林雲渺則是再度出聲詢問：

  「怎麼，不方便說嗎？」

  「不，不是。」

  江祈年微微搖頭。

  「最開始是因為楊安主動招惹我們，我們對此毫不知情，誤以為對方是神侍一脈的修鍊者。

  在察覺出問題后，我們雖然推斷出了楊安的大致身份，可他那一臉風輕雲淡的樣子實在是令人惱火。」

  「哦？所以說……你是因為他的態度問題而產生出殺人的念頭？」

  「嗯……不完全是。

  我當時因為他的態度心生不滿，畢竟魘小隊剛剛成立沒多久，他這麼一鬧騰很有可能影響到我們小隊今後的發展。

  因此我最開始想的僅僅是給他一個教訓，扭斷他的胳膊，而不是想要殺死他，僅此而已。」

  「那是什麼導致了你產生出殺人的念頭來呢？

  當時你們的戰鬥過程我看到了。

  楊安在手臂被抹除並發現無法恢復之後，便徹底失去了理智，也就是說當時的他已經受到了魘獸能力的影響。

  據我觀察，你在影響他情緒的那一瞬間並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預謀。

  可你剛剛說過，你在最開始並沒有殺死他的打算，當時的局面和你剛才所說的內容是否有所衝突？」

  江祈年繼續搖頭。

  「並不是，剛開始我是打算廢掉他一條胳膊的，是後來經過戰鬥之後，我的想法兒才發生了改變。」

  「能否詳細說明一下？」

  「我們當時猜測到了楊安是其餘候選人的護擁，並且根據楊安的態度來看，那名候選人應該是對我有些敵意，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我覺得如果將楊安剷除的話，那麼對那人來說應該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對於敵人而言，我向來都是秉承著斬草除根的行為準則。

  而且………」

  林雲渺看著江祈年的眼睛，而後出聲問道：

  「而且什麼？」

  「而且他打傷了初梅和月姐她們，我很生氣。」

  雖然早已經猜到了江祈年心中的想法兒，可等他親口說出來，林雲渺還是感到有些驚訝。

  江祈年並沒有騙人，這一點她能看出來。

  僅僅是那些人受到了傷害，江祈年居然就生出殺死帝者的想法兒來，這樣的腦迴路林雲渺不知道是應該訓斥還是誇讚。

  不過正是因為如此，林雲渺對江祈年的擔憂終於是稍微緩和了些許。

  一個能為朋友做到如此地步的人，就算真的化身修羅，應該也不會傷害到自己人吧………

  但這並不是江祈年開脫的理由。

  「那你知道氣象局的候選人彼此之間禁止出現死亡事件嗎？」

  「知道。」

  「既然知道，那麼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你的行為屬於明知故犯？」

  「是。」

  江祈年的聲音仍舊非常平靜，根本看不出任何異常來，而林雲渺和林南枝此時對視了一眼，不知道是在交流著什麼信息。

  雖說二人準備想辦法拉江祈年一把，但這並不意味著江祈年就不需要得到審判，至少該走的流程是必不可少的，如此以後就算東窗事發幾人也有應對之策。

  只見林雲渺清了清嗓子，而後開口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如果當時我並未出現，楊安被你順利殺死，那麼你準備如何銷毀證據，阻礙調查？」

  聞言，江祈年抬了抬眼皮，輕聲呢喃道：

  「毀屍滅跡，死無對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