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救人，殺人
江祈年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步履緩慢而又堅定，像是朝聖者一般，即便前方布滿荊棘，可心中的信仰永遠都不會動搖。
見此情形，那些厲鬼彷彿得到了什麼命令一般，嘶吼著向江祈年殺了過來！
其實大魘說的不錯，對於江祈年來說，能否跨過自己的心坎兒是一件非常難以抉擇的事情。
如果江祈年跨不過去，並且在戰鬥過程中不斷被消磨精神意志，那麼他註定是要死在這裡的。
一旦心理防線崩潰，那他就再無活命的可能。
有些情感是難以割捨的，如今他遇到的惡鬼並非是像之前一樣經歷的幻境，而是實實在在的由活人所變成的惡鬼。
大魘將他們改造成了畸形的怪物，他們不再有情感，也不再有身為人的意識和思維能力，甚至是連說話都做不到。
但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卻像是刀子一樣扎進江祈年的心裡。
在場的大部分人他都能叫出名字來，甚至是有些人還和他有著不錯的友誼，可如今他們之間卻變成了刀劍相向的敵人，必須要分出個你死我活。
滾燙的血液灑在江祈年的臉上，卻無法喚醒他那麻木空洞的眼神，他彷彿是一台沒有任何感情的機器，哀嚎聲和血液無法令他動搖。
雙手機械性的揮舞著刀劍，將那些惡鬼的身軀斬成兩截。
人還真是奇怪，明明早就做好了覺悟，可當那刀劍斬在惡鬼身上時，江祈年竟然本能的想要嘔吐。
「我明明是來救他們的………」
江祈年輕聲呢喃著。
他也想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明明是希冀著椿城的人都還活著，他們只是陷入了噩夢，等到自己來到這裡的時候，便能順理成章的將他們解救下來了。
可等到江祈年真的走到椿城之際，卻發現自己的想法兒究竟有多麼可笑。
他太天真了，這些他所認識的人就是大魘的籌碼，大魘又怎麼可能置之不理，等著他來解救這些人？
現實生活和童話故事是有區別的。
童話故事中，朋友親人被魔王囚禁，正義的騎士從天而降，救下所有人，成為人們口口相傳的大英雄。
可現實世界中，魔王卻會把騎士的朋友和親人統統變成怪物，讓這些怪物與騎士廝殺，藉此瓦解騎士的心理防線。
江祈年突然想到了程載游曾經和他講過一句話。
邪惡之所以會比正義更強大，是因為邪惡不擇手段。
邪惡之人不會被所謂的道德理念所束縛，他們無所顧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可正義之人卻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雖然氣象局為了避免在應對神侍之時處於被動，很多時候會用同樣的手段去對付這些沒有下限的人，但總歸還是有所區別的。
神侍以及大魘能夠以這些普通人為誘餌，視人命如草芥，可氣象局就做不到。
如此一來，自然是神侍一方更佔據主動。
江祈年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了，但是通過那身後堆積如山的屍體來看，數量肯定是要過百的。
這些惡鬼的靈魂和肉身已經徹底綁在了一起，這也就意味著江祈年一旦將其殺死，那麼他們就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我沒得選擇，我會為你們報仇的………」
江祈年的思維已經麻木了，他一邊道著歉，一邊揮舞著手中的長刀。
他在極力忍耐著自己的嘔吐慾望，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不能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一旦他的勢頭緩和下來，那麼大魘絕對會抓住那一瞬間的空擋殺死自己！
打定主意后，江祈年也不再猶豫，與其這麼一個接一個的殺，倒不如一勞永逸的將他們全部殺死。
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既然雙手已經沾滿鮮血，那索性便一條路走到黑！！
江祈年停下了腳步，他站在正中間，雙目無神的望向天空，那些惡鬼也不客氣，紛紛從四面八方撲了上來，那數量密集到幾乎形成了一堵牆，將江祈年四周圍的水泄不通。
可就在他們即將要把江祈年撕碎的時候，一層淡淡的光暈卻以江祈年為中心順勢散開。
但凡是被光暈所籠罩的區域，時間都停止了流動，那些惡鬼也是停滯在空中無法動彈，就像是被施展了定身咒一般。
緊接著，江祈年抬起手臂，一道翠色劍氣激射而出，宛如一條纖細的絲線，僅是一眨眼的工夫，便瞬間劃過那些惡鬼的咽喉！
時停結束，天地重歸寂靜，鮮血如同細雨一般密集落下，那些屍體也如同餃子下鍋一般，紛紛落在了地上，「撲通撲通」的聲音不絕於耳。
江祈年並沒有任何動作，而是任由那些血液落在自己身上，本應是黑色的長袍如今卻沾染了些許暗紅，在繚繞的霧氣中散發出有些刺眼的光芒。
濃郁的血腥味兒將江祈年包圍，令他無法呼吸，他的眼神仍舊空洞，可如今卻平添一絲哀傷。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終於是低下頭來，只見他先是長長呼出一口氣，而後便邁動腳步，向著城內的方向走去。
腳步走在血泊之中，其所發出的聲音十分微弱，可對於江祈年來說，卻如同震攝心神的鼓聲一般，不斷敲打在他的心上。
一步，兩步，三部………
隨著他不斷深入，死在他手下的惡鬼也越來越多。
那些亡魂臨死前的哀嚎不斷折磨著他，身上那絕望而又悲傷的氣息也是越來越濃郁，像是寂靜無聲的浪潮，正緩慢的將他淹沒。
「難道……是我錯了嗎？
也許我不該尋找本我才對，如果我不來……他們也許就不會死了………」
江祈年不斷輕聲呢喃著，用只有他才能聽見的聲音，不斷呢喃著………
「到頭來，我還是誰都救不了……」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究竟殺了多少人了，有的是不認識的同鄉，有的是他的同學，也有的是家中的一些長輩。
但無一例外，他們全被大魘下了詛咒，變成了只知道殺戮的怪物。
江祈年覺得自己的精神也許出問題了。
那些人明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是江祈年卻總覺得他們在和自己說話，他們在臨死前死死的盯著自己，然後問自己，為什麼要殺他們？
為什麼？
江祈年想不明白。
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明明是前來拯救這些人的，可為什麼卻化身為劊子手，連這些人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抹殺掉？
他錯了嗎？
還是說……錯的是大魘？
可殺死這些人的是他江祈年，大魘並沒有做什麼，大魘只是對他們下了詛咒，而不是殺死了他們。
真正殺死這些人的……是他自己………
江祈年的大腦幾乎已經停止了思考，他是天生就比較冷漠，但說到底，他只不過是不善於表達罷了。
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他心裡都清楚。
他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來哄他人開心，但對於那些對自己真心實意的人，他總是想著用實際行動來千倍百倍的回報對方。
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他不是沒有情感，他覺得自己可以毫無顧忌的揮刀斬斷羈絆，但等到真正面對的時候，他卻發現之前的一切冷漠都不過
是偽裝而已。
害怕受傷，那就將自己柔軟的一面藏在最深處。
可如今大魘卻將他的所有偽裝全部撕扯下來，強迫他去面對他最不願意去面對的事情。
「奇怪，好安靜啊………」
忽然間，正在麻木行走的江祈年停下了腳步。
巨大的陰影將他籠罩，見狀，他慢慢抬起頭來。
瞬間，瞳孔急劇縮小，血絲瀰漫，身上青筋暴起，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其身上的氣息由於憤怒而不斷震顫，連周圍的空間都因此發生了扭曲！！
「大魘，我*你***，你*****，*%￥@！！！」
不堪入耳的咒罵聲忽然響起，江祈年於此刻徹底失去了理智，雙目充血，入目之處皆是一片猩紅，胸腔劇烈起伏，一股憤怒與暴虐之火不斷醞釀，幾乎要將空氣都點燃了去！！
那是一隻足足有著兩三層樓高的怪物，體型龐大，模樣畸形，形狀怪異的手臂在空中不斷揮舞，幾乎要將江祈年拽入深淵！！
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那一張張扭曲的面孔，來自他的血親………
他早就料到了大魘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自己，但是卻沒想到對方居然惡劣到了這種程度，將他的所有血親詛咒成了這樣一隻畸形恐怖的怪物！！
不可饒恕！
江祈年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他死死盯著那怪物身上的面孔，手指上的關節近乎捏碎，咯吱作響！
「怎麼樣江祈年小朋友，今天的壓軸戲你還喜歡嗎？」
聞言，江祈年猛然轉過頭來，盯著旁邊不知何時出現的黑影，而後便是一道威力巨大的劍氣打了出去！！
劍氣將方圓一里的建築全部轟碎，可是那大魘卻毫髮未傷，轉而出現在了別的地方。
「別這麼著急嘛，江祈年。
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玩兒，不過在我們交手之前，你不如先和您的外公外婆敘敘舊如何？
你們這麼長時間沒有見面，彼此之間肯定有很多話想說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過多打擾了，希望你們能有一場愉快的交流呢。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