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共同點(九)
聽那杜聞風說完以後,江祈年也是唏噓不已,連連感嘆世事無常。
不過他很快就從這種情緒中擺脫了出來,繼而對著那杜聞風問道:
「杜哥,這余壽興……莫非也是認為自己死於地震,而後又莫名出現在這裡?」
聞言,杜聞風點了點頭,接著便回應江祈年:
「是的,沒錯,他也認為自己死於地震,等再醒過來時就出現在了這家精神病院之中。」
「嗯……那四樓的病人呢?」
「害,說實話沒什麼可說的,四樓的病人是個年輕人,叫王荊,本來是有個美滿的家庭,工作也很順心,前途無量。
結果天殺的人販子給孩子拐走了,夫妻倆房子賣了,工作沒了,可孩子也沒找到,最後他妻子受不了打擊,直接瘋了。
本來這日子過的就夠艱難的了,這為了找孩子浪費了這麼長時間,家裡的積蓄也都花的見底了。
無奈之下,這王荊只能是先趕緊找個工作,畢竟夫妻倆也得吃飯過日子,再者說,找孩子怎麼找?肯定是靠錢找。
沒錢的話他們別說找孩子了,連出門兒的車票錢都買不起。
所以沒辦法,王荊一邊工作一邊找孩子,同時還得照顧發瘋的妻子。
平日里萬般小心,生怕妻子不小心跑出去發生什麼危險,現在孩子已經沒有了,可若是妻子再出點兒什麼事兒,那王荊估計也得瘋了。
雖說現在的妻子對他來說根本就幫不上任何忙,而且還得是靠他費盡心思的去照顧,可再怎麼說也是結髮妻子,又怎麼可能輕易放手?
但偏偏是造化弄人,本來日子過的就夠苦的了,可誰承想這王荊百密一疏,有一天沒注意,工作太忙出門兒的時候忘記鎖門了。
結果一個不注意便讓他妻子給跑了出去,一個瘋了的人哪裡會注意那麼多?
這女人也是可憐,一心想要找回自己的孩子,跑出門兒后就抱著她兒子生前最喜歡的玩具,逢人便問有沒有看見過自己兒子。
現在這世道吧,人其實沒有那麼壞,可是有的熊孩子連畜生都不如,看她手裡面兒拿著玩具就想要過來。
可這玩具是兒子留給這女人的唯一念想,她肯定不允許別人拿走。
有的孩子是孩子,有的孩子說是畜生都算抬舉他,這群該死的混蛋看女人瘋瘋癲癲的也搶不過,就騙她說見過她孩子,讓女人跟著他們走。
女的本來就瘋了,而且這瘋的原因還是因為兒子被人販子拐賣,因此一聽那些小畜生說看到過自己的孩子根本就沒怎麼思考,直接就是跟了過去。
可就在這過馬路的時候,這些小畜生而向膽邊生,找準時機,竟然是直接將女人推到了馬路中間!!
後來……後來女人就出車禍死了,被一輛飛馳而來的大卡車給撞飛了十多米,當場人就沒了。
可結果……結果那群該死的畜生玩意兒不僅沒有一絲悔改之意,而且還拿著那沾染血跡的玩具直接離開了!!」
說到這兒,或許是因為共情的緣故,那杜聞風已經氣的渾身顫抖起來,即便是事情沒有發生在他身上,可他仍舊是忍不住將那些畜生碎屍萬段。
而江祈年同樣是比他好不到哪兒去,雖說到了如今他經歷的事情也不算少了,但像那些心思如此歹毒的小畜生,他也不會有任何的仁慈,倘若能遇見的話,他絕對會讓這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等過了足足有五六分鐘之後,二人才是從憤怒中緩過勁兒來,只見那杜聞風揉了揉額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而後便繼續說道:
「後來王荊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但沒什麼用,孩子被拐賣,如今生死不明,唯一的結髮
妻子又遭人陷害,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就離開了。
遭受如此打擊,可王荊卻連復仇都做不到,那幾個小畜生年齡不夠,因此象徵性的賠了些錢便算作了事。
十萬塊錢,一條人命,王荊拿著那十萬塊錢幾乎崩潰,他不是沒想過找對方拚命,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哪怕是到死都想要找到自己的孩子。
他不敢,他不敢去和那些人拚命,將那些人都拖入地獄之中,因為一旦選擇這麼做的話,那他就完了。
王荊不怕死,反正日子都已經到了現在這般境地,即便是死亡也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
可問題是他死了或者是被關起來,那他的孩子就真完了,畢竟除了他以外還會有誰盡心儘力的找孩子呢?
說實話,我很敬佩那些志願者和公益人士,現在絕大多數人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能自發的去幫助別人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至少我自己是沒有這麼高的覺悟的。
可畢竟不是自己的孩子,一個是慈善,一個哪怕是豁出性命都在所不惜,因此除了王荊自己以外,就再也沒人會豁出一切去尋找他的孩子了。
所以他不敢出事,哪怕是屈辱的活著也無所謂,只要能找到自己的孩子,那就比什麼都值得。
可是……如今的情況你也看見了,王荊終歸是沒能找到自己的孩子,他出現在了這裡,無法逃脫,只能是像個階下囚一樣被囚禁在這裡,永無天日。
至於他的死亡原因則是和前面兩個一樣,都是認為自己死於地震,等醒過來的時候就被關在了這裡。
精神病院其實並沒有限制眾人的自由,大家都可以自由活動,但問題是只限於精神病院內部,不管用什麼方法兒都沒辦法走出去。」
說完之後,江祈年便陷入沉思之中。
劉悅,杜聞風,黃愛珍,余壽興,王荊,章鰭。
這六個人便是椿城中被關在精神病院里的人,除了章鰭比較特殊,情況未知以外,其餘人則全部是死於大魘之手,並且以病人的身份存在於精神病院中。
那他們的共同點想必就不難推測出來了。
那就是他們在死亡之前,都面臨著這世間最為痛苦的事情,親人因意外離世,偏偏自己還無能為了,只能是在如地獄一般的生活中苦苦掙扎著,去追尋著那一縷虛假的希望。
可到頭來卻發現所有的希望都不過是一場騙局,黑暗的前方從來不是光明,而是更為絕望的黑暗。
或許對於這些人來說,噩夢之城並非是什麼地獄,從某種角度來看,這裡反而比真正的人間要好上不少,至少對於這些人來說是這樣的。
在這裡除了無法走出去以外,有人可以聊天,沒有猜忌,沒有黑暗見不得光的行徑,大家都是平等的,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死亡。
即使他們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可那又如何?
真實的人間何曾給他們帶來過半點兒慰藉和溫暖,又何曾見過半分希望?
這些絕望之人於死後前往精神病院中,反而是一種莫大的解脫。
這是一家專門接收絕望之人的精神病院,病人可以在這裡獲得解脫,不被世俗的黑暗所浸染,而精神病院也在絕望的滋養下不斷成長,直到變成現在這般龐然大物。
表面上看起來是囚禁著眾人,可實際上是雙方互利互惠,各取所需。
而這樣的一處未知之地,自己真的要將其摧毀嗎?
如果精神病院不復存在,那麼這些病人又該何去何從,難道就讓他們繼續墜入苦海中沉淪?
自詡為正義的行為其實是最讓人噁心,如果江祈年一意孤行,非要貫徹那所謂的正
義而將這裡摧毀,那到底是為了貫徹正義,還是為了滿足他內心的私慾呢?
江祈年覺得自己可以認為自己是正確的,但不能因為別人和自己的方式理念不同,就將其打上錯誤的標籤兒。
起初他認為另一個自己將這些人囚禁在這裡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慾,不過現在看來對方確實是有什麼目的,但其同樣沒有傷害這些絕望之人。
說破了天也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因此江祈年不由得萌生出了一種念頭兒,那就是和另一個自己聊一聊。
對方沒有輕易的捨棄這些病人,而他也不會因為自己的想法兒就去肆意傷害他人。
雖說很多時候江祈年並不認為自己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他覺得人可以壞,不過卻不能沒有底線。
隨意踐踏別人的生活與生命是人渣行為,即便是一位魔道巨擘,他的魔道也絕非是用這些陷入深淵之人所成就的。
弱者一怒,揮刀向更弱者。
強者一怒,揮刀向更強者。
所以和另一個自己談判是非常有必要的,不過在這之前要先儘力將大魘的威脅降到最低,否則很有可能被其從中使壞。
因為再怎麼說大魘都是他們的仇人,雙方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雖說他和另一個自己可能也有不可調和的矛盾,但至少在針對大魘的時候是絕對一致的。
大魘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這一點兒無需懷疑,另一個自己就算再怎麼不擇手段,也絕不會對殺父母的仇人勾結到一起。
不過最需要考慮的問題是……精神病院這麼大,那究竟誰才是另一個自己呢?
也許當他以為找到另一個自己的時候,那個人卻是大魘假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