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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執念

  ,黎明氣象局

  白合川雖然摸不清頭腦,可礙於江祈年的堅持,還是選擇跟他從家中走了出去。

  此時一腳邁入樓道的白合川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隨即便是打量起四周來,等發現腳步聲沒有響起之時,才算放下心來。

  「真的要去嗎?」

  他咽了咽口水,然後小心翼翼的望著對面兒的防盜門,神色看起來十分緊張。

  「當然。」

  說罷,便是上前敲了敲門。

  白合川果然沒有撒謊,只是在敲門的一瞬間,那防盜門便應聲打開了,同時一道女子的身影映入二人眼帘。

  其身高大概一米六左右,中等身材,長相也很普通,此時的她雙目無神,可仔細觀察的話,眼角處卻又染了一絲悲傷之色。

  「你是誰?」

  「白合川的朋友。」

  「哦……」

  女人點了點頭,隨即就打開了門,接著淡淡的說了一句。

  「請進吧。」

  隨後,江祈年和白合川就跟著走了進去。

  從屋內的裝飾風格可以看出女人是一個非常注重生活品質的人,進門之後,二人便看到了一副綉著花鳥兒的屏風,看起來十分精緻秀美。

  而位於屏風之側,又立著一個雕著花紋兒的紅木酒櫃,上面擺滿了珍貴的名酒。

  但是這些酒此時此刻卻東倒西歪的躺在了上面,甚至有的還從上面流淌了下來,以至於整個房間都瀰漫著一股酒香,稍稍吸一口就覺得已然是微醺了。

  而客廳的茶几上,則是落了些許酒漬,它們灑在酒杯的周圍,閃爍著幽紫色的光澤,就如同盛開的紫藤花,在這昏暗又充滿格調的燈光下,顯得分外美麗。

  隨即二人便坐在了沙發上,而女人則是翻箱倒櫃的找著什麼東西。

  「沒事了姐姐,不用忙了,我就是過來看一看。」

  可女人卻沒有理睬他,片刻過後,終於是找出一個像樣的杯子來,然後便倒了一杯水放在江祈年的面前。

  「見諒,家裡實在是沒有能招待客人的茶葉了。」

  「沒事,喝水就好,有勞了。」

  話落,江祈年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而女人也是面無表情的坐在了對面。

  「我叫於瑤夕。」

  「江祈年。」

  短短兩句話,便算是互相介紹過了。

  「你找到他了是嗎?」

  「哦?」

  江祈年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望著於瑤夕,似乎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可看見她此刻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便也沒賣關子,而是繼續說了下去。

  「你怎麼知道?」

  「感覺。」

  於瑤夕沒有任何猶豫,就給出這樣一個答案來,在一旁的白合川卻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眼中不由得浮現出一抹迷茫之色來。

  沒有理會他的異樣。

  還不等江祈年再度開口,於瑤夕便又是問了一句。

  「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對。」

  話落,於瑤夕手中的杯子咣當一聲摔落在地板上,杯中的紅酒也被她這一舉動灑的到處都是,連帶著瀰漫的酒氣都跟著顫了一下。

  「抱歉,是我情緒激動了……」

  「沒事。」

  「我可以……見見他嗎?」

  聽到這兒,江祈年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接著便盯著於瑤夕的眼睛思考著什麼。

  「於小姐,不知道可不可以先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

  「你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麼?」

  聞言,於瑤夕不禁愣住了,只見她心中思索了一番便是回答道:

  「我想和他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沒有騙我嗎?」

  「沒有。」

  「好。」

  說罷,江祈年直接站起身來,然後在她的眼角處注入了些靈力,同時嘴裡還說道:

  「其實我這麼做是不符合規定的,因為有些事情還是不讓別人知道的好,否則這個世界早就亂套了。」

  可緊接著,江祈年話鋒一轉。

  「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你沒有騙我,那我便冒著避諱幫你也無妨,只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記住,有時候執念太過……算了,好好珍惜最後的時間吧。」

  話落,江祈年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勸她什麼呢?

  勸她執念不要過於強烈嗎?

  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執念深重的人呢?

  想到此處,便乾脆坐在一旁不再言語。

  而此時的於瑤夕經過開眼之後,也是看到了正坐在江祈年身旁的白合川。

  一滴淚水從那張不施粉黛的素臉劃過……

  「合川……」

  江祈年見狀則起身走至門外。

  他站在窗戶前,望著窗外朦朧的大霧,心中不知道是在思索著什麼。

  ……

  「你確定嗎?」

  江祈年望了一眼於瑤夕,而後者眼睛中噙滿了淚水,可依然堅定的點了點頭。

  「好。」

  說罷,便帶著沉默不語的白合川回到了他自己的房子當中。

  於瑤夕就站在門前,靜靜的望著他們。

  「不送他最後一程了嗎?」

  江祈年回頭問了一句。

  於瑤夕搖了搖頭。

  「不了吧,我怕到時候就捨不得讓他走了,就這樣……在背後望著他就好。」

  此時白合川也是沉重的轉過頭來,和於瑤夕隔空相望著,最後嘴唇輕輕動了動:

  「老婆,我……我走了。」

  於瑤夕點了點頭。

  望眼欲穿,似乎是想要記住他的模樣。

  而後,轉身走向了衛生間。

  「你把門打開吧,只有你才能做到。」

  江祈年對著白合川低聲說到。

  白合川沒有言語,他把手搭在了門把手上,同時呼吸也開始急促沉重起來。

  醞釀良久,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

  「嘎吱」一聲。

  衛生間的門被緩緩打開。

  而裡面一具癱坐在馬桶上的屍體也映入二人視線之中。

  那具屍體,正是白合川……

  ……

  「你說,我到底是對還是錯?」

  白合川的執念站在鏡子面前,問出了這樣一句話,像是在尋求一個答案,又像是風中燭火的自言自語。

  可江祈年聞言后卻是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他確實不知道到底如何評價白合川,從於瑤夕的口中,他得知了二者之間的故事。

  於瑤夕,舫鶴市三甲醫院院長的女兒,從小家庭環境優越,被父母捧在手心兒里長大,她本以為這輩子會找一個門當戶對的男人結婚生子,可卻萬萬沒想到會遇見白合川。

  白合川是從農村出來的,倒不是說窮困潦倒,可比起於瑤夕來,那便是天壤之別。

  二人之間的相遇相戀不必過多敘述,單說結婚以後便可,而白合川的變化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白合川是倒插門,可於瑤夕和她的父母也從未表露過瞧不起他的意思,一直拿其當家人對待,給予了足夠的尊重。

  但即便如此,白合川還是抵擋不住周圍親戚的閑言碎語。

  倒插門兒?

  臭要飯的?

  那些於瑤夕的親戚不介意用最惡毒的言語去攻擊白合川,將他僅剩的那一點兒尊嚴,都被踐踏的一文不值。

  每次家庭聚會他都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人扒光了一樣,被那些惡毒的嘴臉綁在了恥辱柱上,盡情的攻擊謾罵著自己,那些無形的話語像是鞭子一樣,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痕。

  於是他發誓。

  發誓自己一定要有出息。

  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妻子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來,也不想每次面對的都是那些污言穢語,冷嘲熱諷。

  於是白合川辭去了岳父安排的工作,毅然決然的去一家醫療公司從最底層干起。

  可是出人頭地哪有這麼簡單?

  不善言談,不善於阿諛奉承,哪怕能力出眾又如何?

  同事的排擠,上司的打壓。

  最終,他崩潰了……

  也許大多數人都無法理解,只不過是一點兒小小的挫折而已,為何會做出如此過激的事情?

  他們沐浴在陽光底下,感受著周圍的溫暖和美好,可那些跌落谷底的人,他們只不過是想堂堂正正的活下去而已。

  可僅僅是如此微不足道的一個願望,卻是拼盡全力都難以實現。

  於是,在他的上司醉酒之後,故意刁難他,非要來他家裡坐一坐,嘴中還吐露著侮辱他的話,侮辱著他,侮辱著他的家人和妻子。

  無非是醉酒之後的胡言亂語罷了,但是卻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所有的委屈和憤恨都爆發了出來,吞沒了他的理智,也讓一個尊嚴盡失的男人,變成了一個殺人犯。

  白合川錯了嗎?

  他有什麼錯?

  他只不過是想證明自己,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的活下去而已。

  可他是對的嗎?

  不是。

  不管怎樣,這都不是去殺人的理由。

  江祈年望著鏡中的那道身影,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他沒有經歷過白合川的生活,因此也沒有資格站在制高點上去評價他的對錯。

  最終,也只不過化為一聲嘆息。

  也許是……造化弄人吧……

  鏡子前的白合川無奈的笑了一聲。

  「也許吧,我殺了人,那就是錯了的。」

  「你離去之後,我會把一切經過都告知警方。」

  「應該的。」

  白合川點了點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不太擅長安慰人,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值得。」

  「不值得?」

  白合川轉過頭來,不解的看著江祈年。

  而江祈年迎著他的目光,緩緩的開口說道: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但是已經成定局了不是嗎?」

  他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接著說道:

  「好了,開始吧,記得動手快一點兒,我這人從小兒就怕疼。」

  說罷,白合川望著鏡子中的自己,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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