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借人
難得有這樣的安寧時光,三人聊著天互相打趣,又訴說著各自的心事,以至於忘卻了時間。
程載游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隨後他便迷迷糊糊的站起身來,然後結結巴巴的說道:
「也不早了,我老……老程就先回去了,你們就早……早點休息吧。」
說罷還打了個酒嗝。
江祈年見他如此,也踉蹌著起身打算送送程載游,可程載游本就是醉意上涌,困意襲來,哪裡顧得上理會江祈年?
只見他頭也不回的便向著屋外而去。
江祈年見狀心生急切,不由想加快腳步跟隨,可這猛地一起身給起急了,頓時一股酒意直衝頭頂,只感覺到天旋地轉,這腳下一個不穩,竟被椅子腿絆住了跟腳。
眼看著江祈年直直的向著地面栽去也沒反應,這若是真實打實的臉貼地面那還了得?應初梅一個眼疾手快便將其給拉住了,可這不拉還好,這一拉一扯,江祈年便直接摔在她懷裡。
也不知這小子是死皮不要臉,還是真是說醉的提不動力氣,他就這麼迷迷糊糊的趴在應初梅懷裡不動了!
應初梅哪裡見過這種陣仗?本就因飲酒覆上一層桃紅的小臉,此刻卻更為紅潤,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瞧著當真是青虹霧中披晚霞,拂雲望月,方知美人兒春面映桃花。
望著懷中這帶著酒氣的少年,應初梅竟破天荒的有些不想鬆手,可這想法剛冒出來便將她給震驚住了,她連忙甩了甩頭,將這不知羞的想法甩出腦海,然後就趕緊扶著江祈年坐在沙發上。
也就這一愣神的功夫,程載游便已經推開門走了出去,看這樣子倒是真醉了,連門都忘記了關。
恰逢這寒冬臘月天,一陣涼風便順著門口吹了進來,只不過這屋裡一直開著空調,外加本就是修鍊者,這陣風不僅沒令她聳肩縮頸,反而將她那僅有的一絲醉氣也給吹的半點不剩,整個人倒是清爽了起來。
經寒風這麼一激,應初梅頓時便醒悟過來,遂連忙跑到門口處對著程載游高聲喊道:
「程隊您路上慢點,別摔著碰著!」
行於月下風中的程載游沒有回話,而是背對著她抬起手來揮了揮,像是在告訴她自己知道,又像是乘興而歸的旅人在跟摯友揮手道別……
回到屋內的應初梅嘆了口氣,最終……
還是她一個弱女子抗下了所有……
程載游酒足飯飽后抹抹嘴就走人了,江祈年這個樣子也定然是沒辦法收拾了,應初梅無奈之下便擼起袖子來收拾桌子上的殘羹剩飯。
早知道就跟他們一起喝醉了!
應初梅雖然嘴上一直在抱怨,可這手上的活兒卻也一直沒停過。
等她將一切都收拾好后,累的直接摔在沙發上,只見此時江祈年已然在沙發上沉沉的睡了過去,應初梅拿出手機看了看手機,已經00:23了。
她想了想,又擔心江祈年這個樣子著了涼,於是又去卧室給他拿了一張毯子,然後給他輕輕的蓋好。
看著眼前熟睡的少年,她心中某個地方彷彿被觸動了一下,可她也沒有多想,只是甩了甩頭,然後伸了個懶腰。
「哈欠~累死了,趕緊回去洗漱睡覺。」
言罷,她轉身離開,幫江祈年關好了燈,然後輕手輕腳的打開門準備離開。
可就當她打開門的那一刻,身後的少年好像是隱約間聽到了一些響動。
「爸……媽……」
那正要探出去的腳突然就停在了半空中。
「爸……媽……別走,別……」
應初梅只感覺心頭似是被一層陰霾籠罩住,壓的她倍感沉悶,連帶著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只是聽到了那少年朦朧中的囈語,竟再也生不出想要離開的想法。
於是她輕輕關好門,然後又重新折返至江祈年身側,她緩緩的坐了下來,生怕吵醒身旁的少年。
此時月亮正好透著玻璃映襯了進來,皎潔的月光溫柔的撫摸在少年那緊緊皺起的眉頭上,像是要將他的苦難和悲傷都撫平一樣。
應初梅試探著伸出手來,她小心翼翼的撫平那緊皺的眉頭,動作可謂輕柔至極,像是在撫摸著稀碎的藝術品一樣。
而江祈年也在睡夢中輕握住那隻尚在額眉之間的柔荑,然後將其輕輕的貼在了臉上,似乎這樣,便能讓他更加安心似的。
望著那隻貼在江祈年臉上的手,她本是想著輕輕抽出來,可當她微微一動時,少年那剛剛舒展開來的額頭卻又平添幾分慌亂不安之色。
此時應初梅也是困意上涌,便任由江祈年去了,她隨即從江祈年身上扯過來一點毛毯搭在身上,接著向後一倚便打算睡過去了。
只不過在臨睡前,她又側過頭來望了少年一眼,緩緩的說了一句:
「晚安,年仔。」
寧靜的月光灑在兩個互相依偎的小人兒身上,形成了一幅無聲的畫卷。
窗外是凜冽的寒風,窗內是一片溫暖祥和,兩處不同的世界,卻是同一束月光,就像她一樣,穿過了寒風凜冽的深冬,終於遇見他。
夜半逢君問歸處,撥寒靄,摘桂宮,正是一輪明月落心中。
……
第二日下午,程載游辦公室內。
三人正東一句西一句的聊天打磨著時間,應初梅在早上六點多就醒了過來,瞧見江祈年睡得安穩,便將已經麻木的右手輕輕抽了出來,然後便轉身離開了。
畢竟這事兒誰也沒經歷過,若是等他醒來,那定是極為尷尬的場面。
江祈年則是一直睡到日上桿頭才悠悠轉醒,也不知為何,昨夜竟睡得異常安穩,他只記得夢中好似是有人溫柔的撫摸著他的臉龐,讓他感到極為親切舒服。
他好久沒有像昨晚一樣睡得如此安穩了,往日里每到深夜便會經常做噩夢,然後再驚慌失措的醒過來,那些早已經被他自己塵封起來的記憶,總會在深夜之中悄然而至,折磨的他愈感疲憊。
當初那件事折磨了他無數個日日夜夜,直至昨日,才罕見的做了個美夢。
只是不知道為何,今日再碰見應初梅后,她表情有些不自然,和自己說話也是有些磕磕絆絆的。
他心中思索,難道是自己昨晚醉酒之後做了什麼讓她羞赧的事來?
正當江祈年猶豫不決,在思考著要不要和應初梅道歉時。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可還不等程載游回話,門外那人便擅自推門進來了。
只見門外走進來一名二十多歲的女孩兒來,一頭齊肩短髮隨著她的走動不斷隨風飄閃著,身高約莫著勉強一米六,身材嬌小,一張顯得可愛的包子臉也是中上之姿,再看這走起路來風風火火的樣子,應該也是個喜愛熱鬧的主兒。
可不知為何,江祈年光是看到她就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就連體內的讙也是喵了一聲,提醒他要提防眼前之人。
「呦呵,程隊,忙著吶?」
那女孩兒略有些俏皮的問到。
可程載游不僅沒有見到其他同僚的那種熱情勁兒,反而眉頭緊緊皺起,用戒備的目光盯著眼前這看上去就人畜無害的黃毛丫頭。
只見程載游將其從頭至尾的打量了一番后,便用有些冷淡的語氣問道:
「羅秋螢,什麼風給你吹來了?」
聽到程載游那話中的冷淡之意,羅秋螢也不惱,反而嬉皮笑臉的繼續說著:
「商量個事?跟您這借個人。」
「什麼人?」
羅秋螢側過身子指了指江祈年,然後笑著說道:
「就這個小子。」
「不行!」
幾人有些詫異的望著應初梅,似乎是沒想到程載游還沒給答覆,她的反應就如此激烈,給先行拒絕了。
應初梅也不知怎的就出聲喊了出來,因為她平時就對一些八卦感興趣,所以最近也聽到點風聲。
眼前這名為羅秋螢的女子也是氣象局的小隊長之一,比江祈年早來了也就一兩個月,據說是被招安的,因此剛一來就直接當上了小隊長。
這女人是一名締約者,實力也算強勁,一隻腳跨入了半神體的範疇,但是具體締約之物她並不知曉,程隊興許是略知一二的,可她當時也懶得問這些。
若是僅僅如此倒也沒什麼,問題是這女的就是個瘋子,解決未知事件的時候心狠手辣,每次斬殺妖物時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不僅對未知狠,對自己也狠,至於隊友便哼不用多說,在她眼裡,只要能完成任務,任何人都是可以犧牲的,包括她自己。
若非如此,她又怎會出聲阻止?
正當她打算再次開口時,程載游卻出聲阻止了:
「初梅說的沒錯,其他事情看在同僚的面子上我能幫就幫,唯有這件事,想都別想。」
此時羅秋螢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然後便從袖子里取出一張紙來,雙手呈到程載游面前。
「您先別急著拒絕呀,您看這批條。」
程載游稍微直起些身子來,拿起那批條看了又看,那眉頭也是越皺越緊,直擰成一個「川」字。
「副局長批的?同意你這次帶著江祈年一起行動?」
「如您所見。」
程載游雖有些不滿,但是也沒心生懷疑,這字跡和印章做不得假,只是不知道這副局長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他消息也算靈通,知道這羅秋螢手底下的兩名隊員目前都在養傷,可為什麼偏挑人偏挑到江祈年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身上。
這種事情副局長自然也是有資格管的,雖說林南枝對江祈年十分上心,可也不好因為這種事鬧到她那裡去。
「什麼任務?」
「回程隊的話,大風黃色預警,就在京城裡邊兒。」
「為什麼非要挑江祈年。」
只見羅秋螢笑了一聲,便又回答道:
「當然是這小子有本事,剛來沒幾天就殺了一名成名多年的鬼修,前幾天又斬了一隻半神境界的妖物,而且長得又俊俏,我自然是願意選他了。」
程載游略微思索了一會兒,不顧應初梅的眼神示意,便直截了當的跟羅秋螢說:
「行,既然是副局長批准的,那我自然是得賣這個面子。但是我也警告你,出去做任務可以,但是祈年怎麼跟你去的,你就得怎麼給我帶回來。
若是他出點意外,我告訴你,羅秋螢,別人怕你,我老程可不怕,但凡江祈年沒平平安安的回來,那你也不用活著了,今個兒這話我撂這兒了,我說到做到。」
任憑羅秋螢再裝模作樣,聽到這話后也是心裡閃過一絲不悅,可她糾結了一會兒,那怎麼看怎麼虛偽的笑容還是重新浮現在她的臉上。
「瞧您說的這話,您老就放一百個心,就算我出事我也不能讓這小子出事。」
程載游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那你就先去準備吧,一會兒我會讓祈年去門口跟你匯合的。」
羅秋螢道了一聲好后就轉身離開,出去后順手便將門關上了。
可當那扇門關上之後,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一股冰冷刺骨的氣息瞬間散開。
只見她死死的盯著那扇門,同時拳頭握的咯吱咯吱作響。
可她似乎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麼,那虛偽的笑容又重新掛在臉上,像是和之前那張神色冰冷的面孔判若兩人,然後便頭也不回的哼著小曲兒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