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來自程載游的審判
「祈年呢?」
一道沙啞的男聲在應初梅身後響起,似乎是充滿了疲憊。
應初梅回頭轉過頭來,一張絕美的臉龐上哭的是梨花帶雨,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憫。
她掙扎著站起身,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然後拍了拍身上的污泥,用很堅定的語氣對著程載遊說:
「程隊,那個地仙交給你了,我沒本事,幫不上什麼忙,我得去找祈年了,哪怕……」
說到此處應初梅頓了頓,剛擦乾淨的淚水又在眼眶裡打轉,她咬了咬牙,強忍住要流下的淚水,繼而又堅定的說道:
「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程載游雖然平時大大咧咧,但關鍵時刻也是個心思細膩的人,應初梅沒回答他的問題,但是看了眼旁邊已經斷了氣兒的軨軨,再加上應初梅立在懸崖邊兒上,心裡就猜出個七七八八來。
他拍了拍應初梅的肩膀,然後就轉頭離開了。
「注意安全。」
他丟下這樣一句話,然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應初梅抬頭看了看那個滿是傷痕的背影,然後鄭重的點了點頭,轉而就下山了。
……
「休息夠了嗎?」
程載游面無表情的望著盤坐在地上的老人,術法被破除的那一瞬間老者就從半空中跌落下來,程載游當時看著情況不妙就沒在第一時間搭理他,而是去了應初梅那裡。
老者自然也樂得看見這種情況,於是便抓緊時間恢復傷勢,此時看到程載游已經過來了,他便站起身來,睜開那雙銳如鷹隼般的雙目,緩緩的開口說道:
「看你這樣子,你徒弟死了一個?還真是廢物。」
程載游聽完后沒有任何反應,這老者就是無時無刻都想動搖他的心神,這點拙略的技倆讓他忍不住嗤笑一聲,好好的陽關大道不走,卻整天搞這下三濫的勾當!
「我徒弟不一定死,但是你這個……」
程載游的眼神忽然變得兇狠起來,眸中似是有火星冒出,被這樣的目光盯上,老者潛意識裡竟生出一絲退縮之意,只聽他一字一頓的繼續說道:
「老—雜—種,一定得死!」
話音剛落,他便一個箭步飛了出去,若是說剛開始程載游只是認為老人視人命如草芥,按罪當誅,可看到自己的女兒后,他對老者的心理已經從憤怒變成仇恨了,他只恨不得將老者千刀萬剮,生吞活剝!
他千不該萬不該拿自己的女兒做文章,那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傷口,如今傷疤被老者狠狠撕開,在他面前重新演示一遍女兒當初死亡時的景象,這就罪該萬死!
他是一位維護和平的氣象局成員,但同時,他也是一名父親!
此時的猙再也不是一個單純的虛影,它變成了一副圖騰,圖騰上的猙雙目緊閉,周身圍繞著幾片火燒雲,每條尾巴上都托舉著一顆日輪,五顆日輪散發著煌煌烈焰,像是將天地都灼燒殆盡一般。
從猙的口中還時不時吐出一口白息,那白息緩緩漂浮著,將那支墨黑色的獨角托顯的愈發神秘。
「吼!」
猙的兩隻眼睛忽然睜開,從其中散發齣劇烈的火光,霎時間整座山頂光芒大盛,本已蒙蒙亮的天空被映照的猶如九日浮空一般,刺的人睜不開雙眼。
老者只感覺一股充滿威壓的太古氣息撲面而來,壓的他全身骨骼都像是要碎裂開來。
「哇!」的一聲。
光是氣息就讓老者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此時他顫顫巍巍的抬起雙手,試圖抵擋來自處於半神體巔峰的強者的憤怒一擊。
程載游快速向老者奔來,只見他每踏出一步都有烈焰在腳底炸開,肆虐的火舌將周圍的空氣都灼燒的扭曲開來!
「吼!」
圖騰上的猙發出一聲咆哮。
「炎之陣——火山地獄!」
「丙水之術——龍王鎮城!」
頃刻間,無數哀嚎聲響起,一股來自地獄最深處的絕望氣息鋪散開來,只見此刻周圍的景象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地面上流淌著的雨水變成了翻滾怒吼的岩漿,表面還覆蓋著青苔的巨石也變成散發出濃濃高溫的火山石!
而在老者身下下,則憑空湧出一潭咕咚咕咚冒著泡兒的岩漿池,它們肆虐著,怒吼著,不斷吞噬著老者身邊纏繞的水龍,像是將人拖下深淵的猙獰惡鬼一般!
只見那條水龍像是活了過來,它圍著老者發出陣陣龍吟,與那不斷翻湧過來的岩漿廝殺在一起。
可岩漿來勢洶洶,水龍孤木難支不由得節節敗退,它不斷被岩漿蠶食著身軀,發出一聲聲悲鳴,只能靠老者不斷輸入靈力才勉強招架著。
此時的程載游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後邁步踏入池中。
可本來暴躁無比的岩漿在遇到他的那一刻卻變得溫順無比,像是遇到了自己的君王一般,它們臣服在程載游的腳下,任由他在岩漿之上行走。
老者還在負隅頑抗著,這樣下去他最終還會被燒成灰燼,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但是程載游卻覺得太慢了,他微微皺眉,抬起左手在空中輕輕一握。
只見從池中忽的伸出一隻由岩漿組成的大手!大手粗暴的攥住水龍的脖頸處,刺啦刺啦的聲音響徹不絕,不論水龍如何哀嚎掙扎都無濟於事,哪裡還有半點威風勁兒?只不過是一條隨手就能捏死的泥鰍罷了!
此時程載游揮刀直取水龍首級!
「嗷~!」
翻手之間,龍頭被斬!
水龍被斬首的同時發出一聲悲鳴,隨後龍身潰散,化為一滴滴水珠散開,老人見狀臉色巨變,他嘗試改變地形讓自己能夠逃出生天,可任憑他怎麼催動周圍的土之靈力都毫無反應。
恍惚間,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當他的腦子裡冒出這個想法后瞬間感到不寒而慄,明明周圍的溫度幾乎將他整個人都灼燒成灰燼,可他卻面色慘白,見不到一絲血色,整顆心像墜入冰窖一般。
他開口說話了,只是這聲音卻在不停的顫抖:
「你……你觸摸到神國的門檻了?」
神國,締約者的專屬能力,凡是達到神體境界的締約者,肉身便達到了神明級別,這時候便可以悟出一個極為強橫的能力——神國。
神國類似於領域,但是又不同於領域,大多數領域都是人在自己的領域中無敵,是先有的領域,才有的領域內無敵,而神國則是本身就是無敵,然後因為這份無敵的實力,才誕生的神國。
而且領域的能力和特性大多數都是固定的,可神國不同,施展出神國的人,則是隨意改變神國內的場景,特性,和能力,相由心生,一念之間,天翻地覆。
當然前提是你本身就需要具備這種特性和能力,比如你只會控水,那你的神國就不會出現火焰或者雷電。
神國神國,顧名思義,神之國度。
此刻的老者已經提不起任何的戰意了,他只想趕緊逃出去,一個還在半神體階段的人就觸摸到了神國的門檻……
該死!有這麼強的實力為什麼不早點施展出來!若是一開始就知道這人有如此本事,那他早就溜之大吉了,又怎會像現在這般,體內靈力已三去其二,連逃跑都極其費力。
想到此處老者心中不禁懷疑,因為剛才那個幻術沒過多久程載游就脫困了……
自己雖然不是好人,但也不缺心眼兒的傻子,幹嘛弄出個華而不實的術法來對付敵人?
更何況那還是他的成名之術,一個地仙的成名之術又怎會如此不堪一擊?那究竟是什麼讓他從其中走出來呢?
按理說他早應該在那片雲霧之中迷失才對,然後化為其中的一部分,又豈會沒一柱香的時間就走了出來?
可疑問歸疑問,老者也知道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目前最重要的是怎麼脫困,既然改變地形沒用,那目前為止能用的也唯有水法了。
「丙水之術——撒水成兵!」
言出法隨!
到了地仙境界,很多術法都不再用念咒掐訣,老者話音剛落,周圍浮現出幾十名由水組成的槍兵對著程載游發起了衝鋒,只見這每一名士兵都身披鎧甲,手持長槍,而且竟都有著肉身極限的實力!
程載游巍然不動,他緩緩舉起刀,將刀平放於胸前,只見那腳下的岩漿便自動附了上來,然後圍著他手中的長刀不斷環繞,像是有著生命一般靈動又捎帶著毀滅的氣息。
就當那槍尖兒即將把程載游洞穿的時候……
「炎之陣——無生斬!」
幾十名肉身極限的槍兵瞬間就被熾熱到極致的岩漿吞打碎,然後渙散成空中漂浮的水霧,那岩漿威勢不減,依然向著老者的方向呼嘯飛去!
老者見狀竟有些慌了神,倉促之下只來得及施展了一層水幕,可那層水幕在還沒被岩漿觸碰到就被蒸發乾凈,相比之下是如此的不堪一擊,而反觀岩漿卻沒受到任何影響,依舊是猛烈如初!
「啊!」
慘叫過後,老者痛的近乎暈厥,他咬著牙強迫自己不要亂了分寸,因為此刻他腳下就是岩漿,若是一個不注意,那下場就是屍骨無存!
只見他的右臂已然消失不見,這還是他剛才躲避了一下,否則他現在已然小命不保,在對方的神國之內,任憑他如何溝通天地靈力,效果都會大打折扣。
他絲毫不敢大意,牙齒幾乎咬碎,拼了命的施展御風之術,迫切的想要逃離這個地獄。
就在他鼓搗了一會兒后,腳底便有清風環繞,一縷清風在他腳下不斷盤旋飛舞著,明明如此微弱不堪,可在他眼裡,這就是生的希望!
成了!他彷彿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竟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勢力,而是快速念咒,不斷著催促著那縷清風,快一點!再快一點!
一旦逃出去,以他的手段,任憑程載游再強都沒辦法找到他!
程載游並沒有阻攔老者的行動,他只是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現在讓對方充滿希望也好,一會兒再由自己親手打破他!
他很想知道眼前這人一會被打回原形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對付這種人,根本就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憐憫!
就在老者將要衝出山頂的那一瞬間,他眼中的希冀之色也達到了頂峰!
「炎之陣——銅柱地獄!」
這一句話如同重鎚般砸在老者的心頭,同時也砸碎了他心中的喜悅和希望!
只見從那岩漿中,突然升起一根巨大的銅柱,在其頂端,一顆頭頂雙角的惡鬼雕飾正眼含譏諷的俯視著他,那銅柱上則充斥著斑駁雜亂的痕迹,在其中還能依稀看到被燒乾成深褐色的血跡!
不等老者調頭,那銅柱中激射出數根被燒至通紅的鎖鏈,那鎖鏈奇快無比,只在一個呼吸間就將老者緊緊纏住,接著鎖鏈快速收回,將老者死死的鎖在銅柱之上。
燒紅的鎖鏈勒在老者枯瘦的身體上,見那老者哪還有最開始的仙風道骨?鐵鏈隔著衣服「刺啦刺啦」的灼燒著他的身體,將他的身體燒的血肉模糊,和破爛的衣服融在一起。
他劇烈的扭動著自己的身子,想從其中掙脫出來,可是那鐵鏈越經掙扎就勒的越緊,那力道之大,讓他幾乎窒息。
他想張大嘴巴呼吸一點新鮮的空氣,可他剛張開嘴,四散的濃煙熏的他彷彿連喉嚨都被灼燒了一樣!
黑煙順著他的喉嚨鑽進體內,折磨的他痛不欲生,神志不清,他現在只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像是被點燃了,可這還不算完,慢慢的他開始發現,身後的那根銅柱也在慢慢升溫!
他絕望的張開嘴巴:
「求你了,別殺我!我可以幫你做事!對了,你那個女徒弟不也是個術士嗎?我可以把剛才那個術法教給她!
不!我什麼都教給她!只要你放了我!我給你當狗都行!求你了!」
程載游聞言緩緩搖了搖頭。
「你若是臨死都不肯求饒,我倒還高看你一眼,至少是個徹頭徹尾的邪道中人,寧死不屈也算沒埋沒了名聲。
可你現在……是想讓我放了你?」
老者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只能拚命的點頭,希望程載游能饒他一命,可程載游卻不為所動,他笑了一聲,只不過那笑聲卻充滿了譏諷和揶揄。
「你想讓我放了你?那被你獻祭的那些人呢?誰放了他們?那些因你一己私慾而失去親人和家園的災民呢?又有誰放了他們?還有那些死在你那骯髒的術法之下的人呢?!?
你說你不想死,那他們想死嗎?誰給他們機會了?我那個徒弟呢?跌下山崖生死未知,又是因為什麼?難道他就想死嗎!
你不是喜歡獻祭嗎,把那些手無寸鐵之人綁在柱子上,然後抽干他們的血,你不是很有成就感嗎?!?
好!我現在本應該給你個痛快,但是我就是要折磨你,把你綁在銅柱上,用火焰慢慢的燒死你,一點一點的,讓你體驗到生命被剝奪的感覺!」
程載游越說越激動,似乎是想起了那些被獻祭的平民,想起了自己的女兒,想起了……跌落山崖的江祈年,他用憤怒的語氣對著老者吼道:
「你就給我在這裡,好好的償還自己的罪孽吧!這就是對你的審判!!!」
說罷,程載游便不再言語,他知道老者現在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可看他的那個口型,無非是一直在重複著「魔鬼」二字。
他嗤笑一聲,魔鬼又如何?他只知道,所有被綁在這銅柱之上的,皆為罪孽深重之人!用地獄之法,行正義之事!
這就是他的理念!
(註:今天寫的時候有朋友問我,為什麼程載游一開始沒有爆發出真實實力,反而等最後才火力全開,並不是我沒有注意到,而是老程的自身身體有問題,前面也交代了一兩句,這是個伏筆,在後面會交代的ヾ(❀╹◡╹)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