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眼前人是心上人
江南陸家別院。
清晨,一縷淡淡陽光透過紙窗在床鋪上留下零碎的剪影,是樹葉的痕迹。
床鋪上躺著一位白衣少年。
他面色有些蒼白,但也無法掩蓋他俊美絕倫的面容。
稜角分明的臉龐,有如絲綢般光澤的黑髮,英挺的劍眉微微簇起,高挺的鼻樑,輕輕抿起的嘴唇。陽光的剪影落到他的臉上,男子微微皺眉,毫無預兆地睜開眼睛。眼神深邃,身上散發著不屬於這一具身體該有的冷氣。
他扶了扶額頭,詫異地凝視著周遭的物件,那是他在江南時的房間,二十歲前的生涯在這裡度過。按物件判斷,這具身體不過十二歲。
伴著頭腦脹痛,他起身,朝門外走了出去,想根據擺飾的痕迹回憶,但絲毫不能想起這具身體發生了什麼,只能記得自己在死前那一世保留的記憶。
十八歲那年,他做了什麼。他想著,忽的聽見門外有動靜,走進一個小廝。
「二少爺,您終於醒了!」小廝臉上泛著笑容和激動。
聽到這句話,他彷彿一切都明白了。他的目光頓了頓,陷入沉思。
他,重生了。
前一世的十八歲,他救了被害的陸向晚,險些死亡。而這一世,他又經歷了這樣的事,瀕臨死亡之際,帶著前世記憶的他代替了那個十八歲的少年。
既然上天給了他這樣的機會,他為何不好好利用。想著,他眸子的顏色又深了深,被一股說不出的狠厲充斥著。
白衣少年名叫沈居安,是陸府養子。年少聰慧,面容俊俏,儘管是養子,仍的陸府的厚愛。
收留沈居安的,是陸向晚的父親,陸府三爺陸翊。
他只道,當年收留沈居安時,下著大雪,襁褓之中的孩童對他眨著眼,臉上帶著旁人的血,卻毫無畏懼之意,眼神中散發著戾氣。孩童襁褓四周沒有其他物件,只有一張宣紙夾在襁褓中,有三個已被融雪模糊的字,沈居安。
沈居安走出內室,冬日的痕迹退去,春天來臨。
他穿過兩條游廊,來到陸向晚閨房前。此時是清晨,府中的僕人已開始幹活,卻只見陸向晚房門緊閉,沒有僕人出入。
沈居安面色微沉,想來是她還處在昏迷之中,便輕聲推門而入。
床上的少女雙眸緊閉,面色蒼白。她梳著雙平髻,髮飾都已摘落,卻不覺得單薄,只襯的少女面容更加誘人。秀美的娥眉舒展,小巧的鼻子精緻如玉,朱唇微張,身著一襲白色長裙,美的不可方物。
他的心彷彿被吊了起來,又為之一顫。
眼前人是心上人。
他,擔心她。
沈居安放輕了腳步,慢慢地走近她,生怕眼前昏迷的女孩被他的腳步聲打擾。
他俯下身,蜻蜓點水般附上她的朱唇,但又馬上逃離。只用他的手掌輕撫她的臉頰,他怕,怕自己忍不住,怕自己再一次失去她。
他的眼裡泛起血絲,滿是心疼與挂念。
前一世,晚晚嫁給了殘疾九皇子,大皇子繼位后,九皇子全家被趕盡殺絕。沈居安喜歡晚晚,但是他屬於大皇子陣營,那時他的兵力已被大皇子控制,無法救晚晚,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遭屠殺,他恨。
在晚晚死後,他奪回了自己的兵權,殺了大皇子,在眾人的擁戴下,成為新皇。
但是沒有晚晚的日子,有什麼意義,他撫養了一個五歲孩子,培養他到十二歲,下詔讓位,而自己到地下去陪晚晚。
他悔恨,為什麼當初沒有護好晚晚,為什麼不在老皇帝賜婚前對晚晚表示心意,一切都晚了,如果有來生……
想到這裡,沈居安眼神中有一絲希望。
他,有來生。
這一世,他絕不會讓那些賊子再屠殺她,除非…他身死。
他知僕人們認為大小姐昏迷,晚些再來伺候,索性他便陪著她,什麼也不想,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歲月靜好。
沈居安將手從她臉上移開,握住她的小手,是熟悉的觸感,但是不一樣的感覺。
前一世,他懵懂,以為自己對晚晚理所當然的好是出於兄妹情誼,直至她嫁人,他才發現自己才是真真正正地錯了。
他愛她,他想佔有她。
晚晚未出閣前,他也牽過她的手,覺得自己的妹妹萌萌的軟軟的,卻從沒往情愛那方面想,而今日的輕撫中帶著愛意。
沈居安看著眼前這具十二歲的身軀,不禁失笑,現在還太早,他要等她長大,再…化身為狼…
不知是感到了他的輕撫,還是聽見了他的輕笑,少女慢慢睜開雙眸,濃密的睫毛向上翹起。一室,二人,四目相對。
陸向晚對上沈居安滿是深情的眸,覺得眼前的少年和平日不太一樣,好像他的身上鋪滿了一層金光,她愣了愣,低下頭,輕嗔:「二哥哥……」
屋內好像瀰漫著曖昧的因子。
「咳,晚晚,你醒了,我就放心了。」沈居安察覺到了尷尬,輕咳一聲,說著,拿另一隻手輕柔小姑娘的頭,這麼小,像個小糰子一樣,好想拐到屋裡。
「小姐,你可嚇壞春華了!」門外侍女聽見屋內動靜,急忙跑進來,來伺候陸向晚。
「要不是二少爺捨身救您,奴婢都不知該如何向老爺夫人交代了。」
陸向晚抬頭,又對上他的眼眸,咧開嘴,像個孩子般,朝他粲然一笑,宛若一朵木棉花,朱唇鮮艷,面色漸漸紅潤。
「二哥哥,謝謝你……」
「自家哥哥,謝我做什麼。」沈居安臉上泛著笑意,想著她底是個孩子,還什麼都不懂。
即便是哥哥,女兒家的閨房也不可久留,沈居安匆忙吩咐了春華幾句,便走出屋裡。
忽地,沈居安的面色變得陰沉,眼眸深處帶著戾氣。
他只把最好最溫柔的一面留給陸向晚,旁的人,與他何干,更不用說是陷害陸向晚的人。
「西陵,給我去查,到底是誰陷害了晚晚。」沈居安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陰鬱,有一種說不出的成熟味道,彷彿把人帶入深淵,又彷彿給人一種別樣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