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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婉兒的

  被老嫗領著,漸行漸上。 

  彷彿踏上雲端,本以為是頂,抬頭看,卻依然看到另一處山峰。 

  行至半路,突然前方一陣喧鬧。 

  隊伍被迫停下,還未等老嫗上前查看,一個女子便跑了過來。 

  是婉兒。 

  幾年過去了,婉兒從一個小丫鬟變成了大姑娘,身子越發丰韻,氣質越發誘人,卻也透著一些淳樸的氣息。 

  在這『仙氣』太重的地方,這種氣息反而惹人親近。 

  她很急,也很慌亂,布穀幾人的拉扯阻攔,硬生生衝到天罪面前,衣服卻已經凌亂。 

  「不要去,不要去!你會死的!」 

  天罪睜開眼睛,氣息未變。 

  颯然一笑,沖婉兒招了招手。 

  用虛弱的聲音說道:「許久不見,婉兒姑娘的塤可曾熟練?」 

  婉兒愣了一下,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胸口。 

  那裡有天罪曾經送給她的熏。 

  一曲鄉情,曾經在無數個夜晚之中染了這凈土宗無數少女的心。 

  悲風和月,一曲傷情,高峰之上徐徐漂浮蕩漾,融進這一萬大山,融入這寂靜之夜。 

  偶爾訪客,聽聞這塤聲,不辨樂器,只懂其好,便傳言出去,數年時光,婉兒在江湖人的口中便成了『月之女』。 

  月通『樂』,樂之聲,月之聲,分不清,道不明,只能感慨,只能遙望,宛若鏡湖之上,殘月留影。 

  所以婉兒衝動而來,明明他人可輕易將她阻攔,卻還是不忍,讓她衝到近前。 

  天罪緩緩抬手,輕輕一拉,婉兒便到了身邊,被他撫摸著額頭。 

  婉兒淚眼婆娑,想要說,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懂得輕輕嗚咽,也忘記了自己是來警告。 

  天罪再次問道:「是否熟練?」 

  婉兒抹了抹眼淚,重重的點著頭,從懷中掏出塤,當場便吹奏起來。 

  比之天罪曾經所奏,不知高上多少倍,氣氛,樂聲,以及這群山的映襯下,便是原奏也相去甚遠了。 

  天罪緩緩點頭,顯得十分高興。 

  連老嫗都忍不住一陣嘆息,瓊花仙子之事,錯與對,都是規矩,如今已成鐵樣事實,天塌不改,日墜不驚。 

  一曲畢,又不知道多少原本冷血的女子黯然神傷。 

  天罪頻頻點頭,緩聲說道:「不錯,真的練的很好,便是我也比不上你了,只是終歸只會這一首曲子,聽多了難免也會厭煩,這樣吧,既然見了,那就再教你一首曲子。」 

  一句話讓周圍所有人都呆住了。 

  什麼? 

  合著……這東西竟然是這名動整個大陸的南明一戶侯弄出來的?那首曲子也是他教給婉兒的? 

  那……那他還有什麼不會? 

  如果被其他知道的話,怕是有多少痴男怨女要來找這一戶侯要曲子了? 

  關鍵……是這件樂器! 

  它看起來很簡單,特別的簡單,可誰都製作不出來啊,上面是有空,但孔洞要放在哪裡?中空要多大? 

  這些只有製作樂器的人才會知道。 

  如今這曲子是他教的,這樂器也自然是他弄出來的。 

  如果被外人知道,怕是單單來求這件樂器的,就會把南明一戶侯府的門檻給踩沒了。 

  天罪接過婉兒手中的塤,想了一會,隨後輕輕一笑。 

  便吹奏了另一首曲子。 

  對他而言是耳熟能詳,曾經在上中學的時候,特意為了這首曲子買了一個廉價的口琴,如今用塤來吹,意境卻又不同。 

  正是久石讓的天空之城。 

  吹完之後,他輕輕笑了笑,將塤還給婉兒,輕聲說道:「回去多加練習,等你練好了的時候,就是我接你走的時候,這一次……我不會留下任何一個人了。」 

  再摸了摸婉兒的額頭。 

  明明沒有劇烈的動作,也沒有激昂的言語,婉兒卻堅信了。 

  緊緊摟著塤,站在原地看著天罪繼續向前,彷彿不一會就會回來了一樣。 

  行進路上,老嫗再次嘆了口氣,輕聲說道:「侯爺當真大才,老身平生僅見,如果侯爺為了某一件事而罔顧了性命,實在是可惜,是這天下的可惜。」 

  天罪輕輕咧嘴一笑,淡然說道:「我知道。」 

  我知道。 

  僅僅三個字,卻比『雖千萬人吾往矣』來的更有氣魄。 

  他早就知道,他早有覺悟,但他依然來了,依然走著。 

  再爬山。 

  山上有山。 

  雲中山,山中有雲,就像山下的雲。 

  天罪微微閉眼,緩緩而上,便是雲中仙。 

  終臨絕頂,一望左右,皆不成山,宛若漫天雲海中一葉孤舟。 

  中有門,高聳,蔽日。 

  門下生根,彷彿那不是門,更像是長得像門的山。 

  山上之山。 

  老嫗道:「宗主雖然欲見侯爺,但並非什麼人都有見宗主的權利。這裡是『凈土天門』,想要見宗主,就要獨力打開它,若是不能,侯爺還請速速下山,老身絕不阻攔。」 

  天罪點了點頭。 

  什麼地方都有規矩,不管你是要打破還是突破甚至篡改,但總要遵守其中幾點。 

  他掙扎的想要站起,屁股剛剛離開輪椅,身子一晃,又跌落下來。 

  劇烈咳嗽一陣,伸手去捂,卻讓白手變蒼紅。 

  小劍趕忙在他背後來回撫摸,好一會才停歇下來。 

  苦笑一聲,天罪說道:「世間至難,無非上得青天。不是上天無路,而是天邊有門。」 

  老嫗眼睛猛地抖了兩下,才沉聲道:「侯爺大才,這凈土天門便是這個意思。」 

  天罪卻又搖了搖頭,說道:「人想成為天,卻終將發現人永遠在天的腳下,為何?何為天?頭上為天。」 

  壓在人們頭頂上的,才叫天,如果被人壓下去,那哪裡還是天? 

  老嫗一愣,皺著眉頭思考了一下,突然臉色一變,身體猛烈晃動兩下,噗的一聲便吐出一口血來。 

  就因為天罪這一句話,簡單的一句,竟讓老嫗直接失了心門,修為大動,硬生生自己把自己震的吐血。 

  四周弟子皆一陣慌亂,還以為天罪使了什麼妖法,甚至想要上來亂劍砍死他。 

  老嫗卻趕忙搖了搖手,伸手制止了她們。 

  接著嘆了口氣道:「一戶侯,果然是一戶侯,以一戶之身家,擠身大陸權利巔峰,靠的果然不是運氣。如今侯爺簡單一言便擊破天機,令老身茅塞頓開,讓老身再次能有機會窺得天機,突破修為瓶頸,老身在此謝過,只不過這凈土天門,還需侯爺自行打開。」 

  所有人又都愣住了,有些不明白老嫗的說辭。 

  而事實上……就正如老嫗說的一樣。 

  她從三十年前,大陸經歷劫難之時,修為便寸步不進,非但不進,反而倒退,不管如何修鍊,上升之路彷彿被死死堵住,不給她絲毫一點突破的機會,到了最後,她甚至連那條路是個什麼樣子都不清楚了。 

  這很奇怪,也很詭異。 

  但卻又很正常。 

  當年女神紀元,幾名女子以毀天滅地之力讓整個大陸重新洗牌,改變的不光是各國的政權,更重要的,還有這天地中表面上虛無縹緲卻確實存在的天地之韻。 

  正是這股韻,才能讓萬物找到那一絲不滅之路,天地一道生機,讓萬物可以藉由此道突破瓶頸,突破萬物格局。 

  但女神紀元的出現,卻讓這股韻……消失了。 

  再無路,又怎麼可能讓萬物找到這條路? 

  而如今,天罪說的話,若是理解了,那便是頓悟。 

  如今,天罪周身的氣息,若是感受了,那便是通天之路。 

  阻隔了老嫗三十年的瓶頸,一息而破,轟然而至。 

  此刻她的激動完全是言語所無法表述的,但她卻又十分的淡然,因為境界,境界不同了。 

  天罪輕輕點頭。 

  隨後又看向那道門。 

  說道:「天地之間,本無路,也無門。有人說它們永遠隔絕,天就是天,地就是地,只有那恢宏雷霆才能瞬息間突破束縛。卻還有人說,這天地永遠相連,天之下便是地,地之上便是天,萬物不是在天地之間,而是在天地之中。 

  這兩種說法哪個對?何為錯?在下也分不清明,想不透測。 

  只不過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天地之間,卻不會有門的存在。 

  天不容凡物藐視,地不容凡塵踐踏。 

  這門? 

  喝,只不過是個笑話。」 

  說著,他勉強伸出手來,虛張,再虛握。 

  猛然間,一股浩瀚之力傳來。 

  天狂怒,威壓一切。 

  地瘋吼,碾碎萬物。 

  一下,一上。 

  兩者相衝。 

  中間的門,便瞬息間飛灰湮滅,便是一點粉塵都不剩。 

  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嘶!」 

  老嫗猛地一驚,蹬蹬蹬倒退三步,看向天罪全是憾然。 

  其他人更是花容失色,一個個都想趕快逃走,遠離這個不可思議的惡魔。 

  天罪做了什麼? 

  一息之間便摧毀這擎天之門? 

  其實他並沒有做多少事情。 

  他看到的,是真理。 

  真理是什麼? 

  真理是天地仁慈,才容萬物一線生命。 

  人類是脆弱的,普通人,在手掌加註一百斤的力道,便抬不起來,若是錐形刺入,便是皮開骨穿的局面。 

  但千萬不要忘記,人的頭頂上是空氣,不說這片無邊浩瀚的世界,單說天罪前生那個世界,頭頂上也會有『一個大氣壓』的存在,從四面八方,毫無死角的將相當於數噸的力量壓迫在身體上。 

  人類依然可以輕盈自如。 

  生命是天地的饋贈,正因為它們允許,才會有生命在這種壓強中誕生。 

  而這個世界,空氣中充斥著各種能量的世界,如果……將這道門那『天地的饋贈』消滅掉,它就會面臨天與地的無窮威壓,最終煙消雲散。 

  就像……在天罪原本所處的世界中,人類將手中的鐵球抽成真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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