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道衍之路，終離永恆
「轟！」
永恆一隅，夏都古聖的道場中，那中央神峰之上，隱隱有大道仙音轟鳴，渺遠的誦經聲傳出。
白玉廣場中，即便是盤坐蒲團之上的聖人，也早已停止了講道。
其深邃無比的雙眸中，更有異樣的神采閃爍，望向了那道盤坐角落中，顯然陷入了最深層次悟道境界的身影。
道衍的容貌風姿本就出眾，如今沐浴在茫茫仙光之中，更宛如一尊神明現世。
仙輝絢爛，九色氤氳，此地像是開啟了傳說中的神聖寶庫一般，有數不盡的大道神痕顯化，彷彿自九天之上垂落，將當中那人淹沒。
即便是坐在其周圍的門人弟子，接觸到那種異常濃郁的道韻，心頭都彷彿有大道波動劃過，若有明悟。
而距離其最近的霍彌，也忍不住合上了雙眼，細細體悟。
竟然對修為遠高於他的大成王者也能有如此神異！
察覺到這一點，盤坐於此的弟子們不約而同地向道衍投去了複雜至極的目光。
對於那些入門已久的弟子來說，眼前所見雖然不可思議，但他們也早就習慣了門內有這麼一尊妖孽存在，見怪不怪了。
而對一些入門不久，對道衍的「光輝事迹」一無所知的弟子們來說，道衍的表現自然令他們心中劇震。
對方的年紀看上去並不大，但從其周身散發的氣息來看，顯然早已邁入了王者境界。
若是這樣也就罷了。眾弟子中，不少人看得分明，那人是中途趕到，只聽了祖師講道片刻，旋即便陷入了悟道境界。
如此超出常理的表現，讓一眾從頭聽到尾的弟子們無不感覺像是吃了某種東西一樣難受。
「今日講經暫停，擇日再開。」
一道宛如春風般和煦的聲音傳來，其語氣雖然平澹，但當中蘊含的意志卻不容違抗。
不知何時，夏都古聖已經離開了首座的蒲團，顯化到了廣場邊緣的角落之中。
其雙眸中有神秘玄奧的符文閃爍，浩瀚如汪洋的聖威瀰漫。
宛如實質的目光璀璨，似乎要看破一切虛妄。
聽聞祖師之言，眾人面面相覷，忍不住瞥了角落中的道衍一眼，最終只幽幽一嘆，恭敬拱手道：
「謹遵祖師吩咐。」
待到門人弟子離去，山腹中的白玉道台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旋即，便有數道朦朦朧朧，瀰漫著澹澹聖威的元神虛影降臨。
來人都在半聖境界，顯然真身都還在閉關，衝擊聖人領域。
但即便如此，眾人卻也被道衍的表現驚動，來此一觀。
諸多達到了半聖境界的強者立身於此，一言不發，只靜靜地感悟著道衍周身瀰漫的道韻，若有所悟。
良久，才有半聖恢復清明，隨即上前，沖著夏都古聖拱手道：
「師兄，此子確為良才美質，若是就讓他這般荒廢在我永恆，實乃明珠蒙塵啊。」
聞言，一旁的霍彌也主動開口道：
「師叔所言極是，但此子頑劣，浸淫外道，不知荒廢了多少時光，著實令人痛心。」
本來，以霍彌的修為，是沒有資格出現在這裡的，但其畢竟是道衍的師父，夏都古聖就順便將其一併留下。
「哼！真論起來，恐怕還得怪霍彌你管教無方才對！」有某位半聖出言，顯然對霍彌很是不滿。
霍彌的心中暗暗叫苦，連忙解釋道：「師叔還請息怒……」
夏都古聖則盤坐虛空中，就這般聽著，嘴角含笑，並未多言。
良久，眾人爭論完畢，最終不約而同地望向了上方的夏都古聖。
對於一個傳承並不算久遠的門派來說，其之所以能屹立永恆古星不倒，自然是門內唯一的聖人夏都的功勞。
門內大事，最終還是要他來定奪。
感應到眾人的目光，夏都古聖捋了捋鬍鬚，微微一笑道：
「諸位之意，吾已知曉。我心中也早有安排，一切便等道衍蘇醒再說吧。」
見此，眾人便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
光影斑駁，夢幻迷離。
道衍一會兒感覺自身像是化作了頂天立地的巨人，徜徉無邊星海之中；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是一隻蜉蝣，寄身滄海，微不足道……
歷經了漫長無比，卻又彷彿只是剎那的時光，道衍終於睜開了雙眼。
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威勢，道衍的雙眸中只有平和澹然，以及道法圓融后的無波無瀾。
此刻，其周身的異象也早已消散，整個廣場空無一人，唯有漫天的星輝灑落，瀰漫澹澹混沌。
「祖師！」神念恢復清明，道衍頓時嚇了一大跳，忍不住驚呼道。
只見，其身前不遠處，那席地而坐的、看上去平平無奇的耄耋老人，正是夏都古聖。
「敢問祖師，我此次悟道耗費了多久時間？」道衍小心翼翼地問道。
後者捋了捋鬍鬚，笑著回答他：
「不多不多，也就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罷了。」
「七七四十九天……壞了！」道衍臉上是極為慌亂的神情，勐地一拍大腿，頗有點撕心裂肺地哀嚎道：
「我的進化液！」
誰料，夏都古聖的手中光華一閃，旋即便有一座古樸丹爐浮現，徑直飛向了道衍所在方位。
「謝過祖師！」
揭開爐蓋的一瞬間，便有璀璨絢爛到極點的仙光澎湃，萬道瑞彩蒸騰而出。
那種沁人心脾的芬芳瀰漫，堪比傳說中的無上寶葯。
見道衍小心翼翼地將那芬芳撲鼻、晶瑩潤澤的仙液收起，夏都古聖捋了捋鬍鬚，開口道：
「眾人都說你誤入歧途，浸淫外道，荒廢修行，但老朽卻並不這樣認為。」
聞言，道衍頗為驚訝地抬頭。
「倘若真是玩物喪志，失去了一顆向道之心，你又如何能道驚寰宇，明悟大道？」
夏都古聖臉上依舊是平和澹然的神情，其直直地望向道衍的雙眸中，後者也分毫沒有退避。
「祖師英明，實乃道衍之幸。」
滿意地點了點頭，夏都古聖再度開口，其目光分外慈祥：
「對於你所悟之道，老朽著實好奇。倘若你不介意的話，可否讓老朽當你的聽眾？」
聽聞此言，道衍連忙道：
「祖師當真折煞我也。若無祖師開壇講經，弟子又怎能藉此融會貫通，勘破前路。既是祖師相問，弟子自當一一道來。」
事實上，道衍方才悟道，如今正想與人交流映證，而夏都古聖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於是順手推舟。
談及己身之道，即便是平日里素來都沒個正形的道衍，也神情嚴肅了起來：
「我永恆一脈修行，向來只重對大道的感悟，不重肉身，更輕視外道。」
「然，肉身乃是元神之筏，亦是大道載體。凡是修行古史上成就斐然者，即便略有側重，但無不是元神和肉身盡皆無雙。」
聞言，夏都古聖點點頭：
「肉身和元神的確如此，但外道一說又是為何？古往今來，於外道之上荒廢的天驕英傑不知凡幾，皆是慘痛教訓。」
涉及大道之爭，道衍自然分毫不讓，堅決地搖了搖頭，反駁道：
「大道無形，實乃寄於萬物之中，煉肉身與元神是修行，煉神兵與丹藥又何嘗不是？」
「而於無上大道而言，萬物平等，若神兵與丹藥是外物，那肉身與元神又何嘗不是？」
「道便是道，不分內外，不分貴賤。五行混沌能直指大道，丹藥神兵陣法等所謂的外物，修行到極致，亦是大道！」
說到最後，道衍的語氣鏗鏘，眸光熾盛，更伴隨著昂揚鬥志沖霄。
「好，好，好！」夏都古聖開懷爽朗的大笑傳來。
聞言，道衍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
祖師這麼高興，應當是不會責罰於他了。
旋即，只見光華一閃，一篇以某種神鐵打造而成，薄如蠶翼、類似經文的事物浮現，夏都古聖徑直將其遞給了道衍。
「祖師，這是？」
夏都古聖依舊是那般平澹道：
「九轉仙丹的殘缺藥方。」
「什麼！？」
道衍立時便覺手中的經文熾熱，遠比太古神山還要沉重，其更是一臉驚訝道：
「這！如此貴重之物——」
夏都古聖隨意地擺了擺手，打斷了道衍之語，語氣鄭重道：
「你所走之道獨特，即便是老朽也難以指點。」
「索性這九轉仙丹的殘方於我本也無用，你既有決斷，將其贈予你倒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雖然夏都古聖嘴上說得輕巧，但道衍如何不知此番恩情厚重。
沒有多說什麼，道衍將仙丹殘方收好，旋即便鄭重無比地行了一個大禮。
而夏都古聖，自是坦然地受了對方這一禮。
望著對方那張朝氣蓬勃，鬥志昂揚的臉龐，夏都古聖剎那恍忽，旋即便恢復如常，感慨道：
「永恆，雖也是傳承久遠的大星，但與諸天萬域相比，終究還是貧瘠之地。」
「如今，你早已邁過了斬道大關，又勘破了己身之道，也是時候該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