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遠留
晚上的時候，寧海帆都已經睡下了，辛夢還在繡那輕薄頭紗上的花紋。他被床頭燈光照得睡不著，翻側身望著她說：“你不是來玩兒的嗎？怎麽忽然就攬了個活兒？”
辛夢嘴上說話，手上沒停。
她說：“姑娘小時候跟我學的那點兒三角貓功夫，真讓她去繡花啊，趕明年這個時候看能不能繡好吧。她也是心大，還有三天就要舉行婚禮了，現在才想好要送人家這樣耗時間的禮物，她倒是有心，就是有心無力啊！繡花是個細致活兒，急不來，隻能抓緊時間趕工了。”
寧海帆笑了起來說：“所以你就把這事兒給包攬了啊？就是有你給她善後，她才有恃無恐的吧。”
辛夢無所謂地說：“不然呢，讓她繡個歪七扭八的花樣去送人，丟的還不是我的臉啊？”
寧海帆笑出聲來說：“你嫌別人做不好就要自己攬過去全做了的習慣，還是改不了。”
辛夢自己也搖起頭來說：“沒辦法，看不過眼就幹脆自己做了嘛，我這樣的性子就是個勞碌命啊！”
寧海帆拍了拍她的腿說：“我會努力做到讓你看得過眼的。”
“是，你都努力二十多年了，我也沒看出來有多大長進就是了，別放棄啊，未來還很長呢。”
寧海帆這二十多年也是被她埋汰慣了的，聞言也並不生氣，隻感慨地說：“我覺著吧，最近幾天你對姑娘要分外地好一些呢，擱著你倆以前的相處模式啊，早就是凡事看不慣，一天吵三頓的節奏了。”
辛夢歎息了一聲說：“這幾年她躲在外麵不回家，見麵的時間本來就少，不見麵會想，一見麵又吵。我總在想，我身上肯定也是有些問題的，就是我的脾氣也改不了了，所以關係就一直僵著。這次過來看她，就像季川說的，這裏是他的家，我忽然之間才意識到，以前長久不見麵的日子，就要成為一種常態了。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家，還要當媽媽了，我還有多少時間，或者說，我還有多少機會，可以和她呆在一起呢？隻是這樣一想，就隻想再寵她一段時間，以後隔得遠了，也沒有太多機會對她好。”
話題忽然之間就變得傷感了起來，而一直堅強的辛夢也有這樣柔軟的一麵，讓寧海帆感覺到了時間的力量。
生命的來到，成長和獨立，媽媽在這三個階段裏扮演了不同的角色，慈母、老師和守護者。
寧海帆特別能理解辛夢此刻的心情，因為他一直以來都希望孩子們能成長得再慢一點，再粘他多幾年，再跟他撒撒嬌，可是一轉眼之間，他們都長大了，就像離巢的鳥一般，飛向了遠方，留下目送他們遠去的父母，那心情，是激動又憂傷的。
三日之後，季家一大家子人，出發去外地，季染的婚禮定在很遠的一處郊外舉行。
路上辛雲不解地問道：“我沒聽說哪個郊區有特別有名的教堂啊，難道是影樓最新搭建的城堡之類的布景？不過，就算姐姐想要在英國的古堡裏舉行王室規模的婚禮，姐夫也是做得到的吧，選在郊區的理由是什麽啊？”
季川也是全然不知情，茫然地說：“我也不知道啊，他倆挺保密的，為了保持驚喜，不許任何人泄露婚禮的相關事宜，主廚先生隻說每天都好忙，完全沒有傳遞出和婚禮有關的任何信息來。”
辛雲手上拿著的盒子裏裝著已經繡好了花紋的頭紗，雖然大部分花都是辛夢在繡，不過她也盡了全力，繡得最扭曲的那一朵荷花就是出自她的手筆了。
之前季染有在‘聽媽媽的話’群裏發過一張婚紗的試妝照，她穿著風格極簡的半袖婚紗，秀雅端莊得像個女神。
辛雲見季染的頭上戴著花環，便說要送適合配花環的頭紗給她，於是便有了後來幾天的匆忙趕工。
季家一行人下了高速便有人在路邊接待，雙方溝通了一下之後便在前車的引領下，開往郊區的鄉間公路。
跑了一會兒之後，周圍的建築漸漸變少，農田變多，入眼皆是黃燦燦的稻穀，一片豐收的景象。
此地有山有水，風光甚好，而前車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周邊的農家也變得越發的稀疏了起來，建築風格完全都是傳統中式的，不像是會突然出現一座教堂或是城堡的樣子。
可是季染發來的照片上，她穿的確實是白色的西式婚紗，辛雲一路上都覺得十分疑惑，覺得這驚喜著實讓人期待，因為她完全猜不透即將參加的會是一場怎樣特別的婚禮。
前方的車輛終於停了下來，季川他們也沿路都停好了車。
路旁有一座很大的宅院，白牆黛瓦，看著就像是國畫中的水墨江南。
院牆並不高，甚至一眼就能看到園內有長得較高的竹枝，隨風搖曳著柔軟的枝葉。
辛雲覺得有些納悶，此處雖然風景很美，但是在中式建築裏舉行西式婚禮，也滿奇怪的呢。
客人們被迎進院內，院子裏的幾個方向都有圓型拱門，四通八達的樣子，也不知道這是一個多龐大的建築群。
因為季家的人到得最早，其他的賓客都還沒來，所以堂屋裏擺著的幾張桌子都是空著的。
有穿長衫的人來招呼他們圍桌而坐，很快便有個年輕小夥子，拿著一隻長嘴茶壺上來表演茶藝，花招使盡，給大家斟上香氣四溢的茉莉花茶。
大家開了許久的車也都累了，正好喝杯茶休息一會兒。
辛雲小聲地問負責招待的人，新娘子在哪裏，她要送頭紗過去，婚禮上要用的。
招待的人伸手招來一個穿著青花棉布衣服，綁著兩條辮子的年輕姑娘說：“帶這位客人去秀樓見新娘子。”
辛雲有點茫茫然，季染姐姐這是要準備拋繡球嗎？她本來方向感就不強，跟在那姑娘身後，東繞西轉的，不一會兒就被繞暈了。
這院落裏果然是有一座秀樓的，是兩層高的建築，一樓待客，二樓應該是古代千金小姐的閨房，裏麵擺放的床鋪、家具，一應都是古代的製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