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青龍山
「第一件事是關於沈妙妗的，醉雲樓的花魁沈妙妗，知道嗎？」
「知道。」
「昨天劉山把沈妙妗接出城了，我要你們現在就把整個縣城給我盯住，一旦發現他們任何一人回到縣城，立刻向我報告。」
「是。」沈雄雖然答應了下來，但還是有些疑惑，這麼大張旗鼓的架勢，他可不相信是因為王皓看上了沈妙妗，可是沈妙妗除了美貌又有什麼值得王皓這麼重視？
而王皓看著面前一眾五大三粗的漢子，怕他們到時候色令智昏，不放心地再次叮囑道：
「記住，尤其是沈妙妗，一旦發現蹤跡，不要輕舉妄動，立刻向我報告，小心白白丟了性命。」
沈雄點點頭，小心地看了眼王皓的臉，卻發現並不像是在威脅他們。
王皓看沈雄聽進去了，便繼續開口道：
「第二件事，在盯著縣城的同時，給我注意縣城和周邊有沒有什麼怪事，或者一些鬼怪的傳聞，一旦有發現，打聽清楚了向我報告。」
話音剛落，沈雄的臉色立刻難看起來，在聽到鬼怪時，他突然想起了馬府的事。
這事他也收到了一些風聲，只是不是很清楚。他大概猜到了王皓讓他們盯一個沈妙妗，為什麼要那麼慎重。
王皓遲遲沒有聽到答覆，低頭看向了沈雄，看到他蒼白的臉色，知道他多半是猜到了一些真相，不過這兩件事是必須要辦的。
王皓微微彎腰，雙眼直盯著沈雄，開口道：
「是沒聽清楚嗎？」
沈雄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只能咬牙道：
「不是，鐵沙幫一定全力為大人效命。」
王皓滿意地點點頭，在鎮陰司到來之前，這兩件事是關鍵。
第一件是為了防止沈妙妗突然回到縣城作亂，而第二件則是他想看看能不能再遇到些小鬼，撈點陰氣，同時也預防鬼母再派人來縣城。
事情已經辦妥，王皓也不再耽擱，直接轉身走出了武館。
而一眾普通幫眾也大大地鬆了口氣，只有半跪在地上的沈雄仍然沒有動作，只是目光複雜地看著空落落的大門。 ——
與此同時，郭北縣青龍山腳下。
一個茶攤已經早早支了起來，一塊寫著大大的「茶」字破布隨風搖擺，灶上的大鍋不停地升騰起白色水霧。
一鍋水都已燒開，可惜零星的幾張桌椅上卻沒有客人，只有一個佝僂的老頭坐在灶邊的小凳上，認真地看著書。
他的頭髮灰白，有些稀疏，眼睛似乎也不太好，虛著的雙眼都快要杵到了書頁上。
一輛破舊的馬車搖搖晃晃地從遠處駛來，老頭聽到動靜眼睛一亮，放下了書。
趕緊拿起一個茶碗，用肩上的抹布擦了又擦，然後倒上了一碗新茶，端著等在路邊。
「客官，喝口茶，歇歇吧。」
招呼聲驚醒了有些瞌睡的劉山，他停下馬車，車廂中的沈妙妗沒有動靜，她還陷在先砍哪只手的糾結中。
劉山並不知道他因此多活了一晚，此刻一身疲乏，他也確實想吃點東西了，於是問道：
「你這兒有什麼好酒好菜？」
「客官見諒，小老頭這是一個茶攤，只有些茶水，供人歇腳休息。」
老頭回答的有些局促，單薄的身影更加佝僂了。
「只有茶？」劉山很不滿意，幾碗茶有什麼用。
「客官，這是老頭剛沖的新茶，您嘗嘗。」
眼看這好不容易才等來的一單生意要黃，老頭有些著急了，上前兩步。眼睛不好的他虛眯著眼，把茶碗端到了劉山面前。
劉山看到老頭湊到眼前的滿是褶子的臉，一陣煩悶，再看碗里淡黃色的茶湯，還有零星幾片碎茶葉，更是火大，他劉少爺是喝這種茶的人嗎？
「滾開！」
劉山一把將老頭推倒在地，駕著馬車繼續往山上駛去。
老頭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有些失落地撿起地上的茶碗碎片，隨後又重新回到灶台邊的小凳上，再次拿起書，慢慢翻開。 ——
幾個時辰后，青龍上。
劉山正機械地趕著馬車，甜甜蜜蜜的情話已經被他說幹了，雙眼中只剩下對未來的憧憬和更多的迷茫。
哐當！
碾過一個大石頭，馬車被顛了起來，劉山也回過了神，左右一看，才發現開始下青龍山了，再過兩座山就是郭北縣與尚陽城的交界之地——黑山。
看了看天色，他停下馬車，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暗罵道：
「居然讓妙妗一個人在車廂里獨坐一夜，真是唐突佳人。」
想到車裡美人那曼妙的身姿，劉山眼睛一亮，臉上帶著不可描述的笑容，搓著手，掀開了帘子，只見裡面的美人也是對著他笑顏如花。
沈妙妗笑盈盈地看著劉山，因為她不用糾結了，劉山會幫她做出選擇。
果然，劉山剛剛把半個身子探入車廂，就急不可耐地向她伸出了右手。
沈妙妗抬手輕撫自己的烏黑長發，似乎在害羞，這讓劉山更加迫不及待了。
看著漸漸接近的劉山，沈妙妗抽出手上前，似乎想要扶住他的右手。
越來越近了，終於纖纖玉指停在了劉山的手臂上方，一根黑得發亮的髮絲輕輕飄落，緩慢而堅定地落向劉山的手臂。
「妙妗，我來了。」
劉山面對近在咫尺的沈妙妗，再次露出不可描述的笑容，想要上前抱住。
突然，好像有什麼東西掉在了車板上，他低頭一看，是一隻完整的手臂，還有一根被鮮血染紅的髮絲在它上方緩緩飄落。
呲！
這時齊臂而斷的肩膀才開始噴出鮮血，劇痛襲來，劉山的瞳孔陡然放大，他這才反應過來那是自己的手臂。
他抱著肩膀，跌坐下來，驚恐地望向沈妙妗。
整個車廂都被染成了血紅色，一縷縷鮮血不斷地流向沈妙妗，可惜並不能讓她淺紅色的輕紗加深一點。
她仍然笑吟吟地看著劉山，輕聲道：
「別急，劉公子，還有一隻呢！」
「你……，你……」
劉山哆嗦著說不出話來，身體拚命地往車廂外挪，終於一個翻滾落下了馬車。瘋狂的劇痛和無限的驚恐讓他重新站起身來，拚命地向遠處跑去。
車廂門帘再次被掀開，沈妙妗優雅地踩著血跡走下馬車。
看到已經跑遠的劉山，她身上散發出絲絲黑霧，身體懸浮起來，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狂奔了一會兒，劉山突然停了下來，面前是一個懸崖，已經沒有路了。他回過頭來，看著越來越近的沈妙妗，面露絕望。
種種往事浮現在劉山的腦海中，他想到了自己變賣家產妻妾時的場景，想到了在醉雲樓中王皓他們的「羞辱」。
劉山的目光逐漸瘋狂起來，就是這個女人，他傾家蕩產忍辱負重贖來的女人，現在要殺他。
「只要我劉山不死，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要你永不超生。」
劉山大吼一聲，縱身一躍，跳下了山崖。
沈妙妗緩緩飄落在懸崖邊上，聽到山谷間的迴音，不高興地癟嘴道：
「都說別急了，還有一隻手呢！」
更多的黑霧從體內滲出，她準備飛下懸崖把劉飛的左手也斬下，她沈妙妗說到做到。
崖底一處荒墳上，劉山的屍體靜靜地躺著，鮮血緩緩流出沁入泥土之中。
沈妙妗從崖上飛下，剛剛落到一半，一陣滔天的黑霧突然從崖底噴涌而出，她一驚，迅速把身體拉高返回。
回首望向那帶著威壓的黑霧，沈妙妗眉頭一皺，這是她見過的僅次於鬼母的陰魂，已經快要接近厲鬼級了。
她雖然離厲鬼級也不遠，但是這崖下的陰魂還是要比她強大不少。
無奈之下，沈妙妗只好收起玩鬧的心思，轉身向縣城飛去，童童都失蹤幾天了，她要把這孩子找到，帶回去給鬼母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