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舍利
李青玉回到院子里,不多時,金喜一臉急色進來,給李青玉使了個眼色。
李青玉會意,吩咐一直魂不守舍的牡丹退下,才道:「出了什麼事?」
她在腦中快速整理著今日在林府發現的不尋常。
陸崢前腳進宮,丹陽長公主後腳離開。
林芳馥及笈禮上一直不曾露面的首輔大人父子。
今日來林府的都是些品階低的官員。
這不合常理。
不合常理有三。
第一,林府既然廣邀賓客,沒道理作為主人的林首輔父子不出面。
第二,林府作為文官第一的勢力,今日來的官員品階較低,而高品階的都是由女眷來賀。
第三,林芳馥是林府嫡女不錯,但也僅是林府二房的嫡女,身份不比林芳菲,不過一個及笈禮,如何能請動這麼多人來觀禮?或者說,作為清貴世家的林府,文官第一的勢力,為何沒有收斂低調行事?
這些不同尋常,讓她迅速做出判斷——朝廷出大事了。
加上金喜臉上的焦急憂慮,這事絕對和鎮北王有關!
這麼想著,金喜顫抖著小聲道:「王爺又遇刺了。」
「什麼時候的事?不是說今日到京嗎?在何處遇刺?」
李青玉一連三問,金喜怔了怔,回道:「三日前,王爺在通州府遇刺。」
李青玉緊緊盯著她:「通州離京不遠,快馬加鞭也就一日的路程,三日前的事為何今日才有消息傳來?」
金喜被她迫人的目光震懾,不敢隱瞞:「送信的人被殺了,我們的人又被盯住,好不容易甩掉尾巴,得到消息時,王爺已經遇刺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李青玉驚訝道。
「是的,王爺和暗衛失去聯繫,不知所蹤,甚至……」
生死不知。
金喜將後面的話咽回肚子,身子隱隱發顫。
李青玉陷入沉思。
思考中,李側妃帶來宮裡的內侍,傳聖上的口諭。
「明玉郡主收容來歷不明的丫鬟,致丹陽長公主遇刺受驚,諒郡主有被歹人蒙蔽的可能,即日起禁足王府思過,不得出府,待案件查清時再做處置。」
這分明就是坐實了她指使銀杏刺殺長公主。
李青玉沒有跪下接旨謝主隆恩,一言不發,彷彿大受打擊失了魂。
內侍心有不快,斜睨著李青玉,冷哼一聲,李側妃給李青玉使了個眼色,堆起笑容請內侍去吃茶。
「郡主?」金喜皺著眉,臉上露出幾分擔憂。
鎮北王下落不明,王府的人只怕會不好過。
就比如眼下,明玉郡主被軟禁了。
但是李青玉卻另有想法。
正因為鎮北王的下落不明,皇帝陛下憂心之下才更加小心謹慎。
將她軟禁,只是在試探鎮北王府勢力的反應。
「好了,此事容后再議,不必擔憂。」李青玉回過神岔開話題,「銀杏的房裡可還有什麼線索?」
金喜聞言很快收斂住惶恐,林府發生的事她早已知曉,也早就著手查了。
「配給銀杏的四套秋服在她的房裡只找到兩身。」
李青玉點點頭。
金喜繼續道:「王府里的暗衛並沒有發現有人混進來行竊……」
她遲疑一瞬,猶豫道:「郡主,會不會是銀杏自己帶出去的?」
早間出府,銀杏並未帶有包裹,若真是她帶走的,那只有一個可能——
銀杏同時穿著兩身衣服。
李青玉若有所思。
但是秋衣並不如夏衣單薄,若真穿了兩身衣服,必定能夠被人看出來,尤其是銀杏那粗壯的身段,只會更顯得臃腫。
因此,銀杏並沒有身穿兩身衣服。
想到這,她心中隱隱有種猜測,卻一時半會兒抓不住關鍵之處。
她不置可否,只是看著低眉垂目的金喜:「你原先說我無權動用暗處的人……這幾天為何願意給我透露這麼多信息?」
這些消息並非一個人就能查清楚的,所以必定動用了暗處的人。
這也是她最為疑惑的事。
金喜抬起頭,不卑不亢:「郡主的言行代表著王府……傾覆之下,焉有完卵?」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只是這說法有些出入啊,這種只給消息不插手干預的做法,為何不擔憂她得了消息會胡來?
反倒是讓她隨意發揮的意思。
鎮北王究竟想幹什麼?
李青玉扯出一個玩味的笑容:「鎮北王已經入京了吧?」
「奴婢不知。」金喜反應敏捷,對突然而來的問題並不驚慌,臉色平靜沒有異色,然而這份平靜就代表著她在掩飾。
李青玉心中有了數,不再說話。
傍晚時,王府管家帶來的一個人打破了王府的寧靜。
來人是個和尚。
是相國寺的那個白面和尚。
白面和尚手裡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檀木匣子,容色鄭重地將匣子遞給李青玉:「雲倉照雲摩師兄的遺願,將師兄所化舍利子交由明玉郡主。郡主請好生保管。」
李青玉不動,而是看向雲倉身後的眾人:「不過送個東西,何必興師動眾?雲摩大師若是知道,必定要從九泉之下跳出來責備一頓。」
「你……」雲倉被激得面紅耳赤,身後的小和尚紛紛怒目而視。
雲倉身後除了幾個小和尚,還有京城裡有名的紈絝膏粱。
何為紈絝?
躺在祖蔭下無所事事的好事者。
「喂,嘴巴放尊重點,普通人死後才會下落九泉,雲摩大師早已成佛,豈是普通人能比?小心大師找你算賬!」
「既然大師已經成佛,佛度眾生,豈會因幾句話就和我一般見識?」
「你!」那紈絝頓時被噎住。
李青玉不再理會,伸手要接匣子,抽了兩下,匣子紋絲不動。她動作停下,似笑非笑看著雲倉:「這可並非我不守信,這位師父不如給雲摩大師上柱香告知一二?」
雲倉臉色難看,他始終不明白師兄為何會看重這個風評並不好的女子,並一意孤行將舍利子交給她。
但他終究還是鬆開手。
李青玉結過匣子,隨手就將匣子打開,匣子裡面的東西頓時暴露在眾人眼帘。
一顆舍利子,一部經書,再無其他。
「你!」雲倉臉色鐵青,「這是師兄的遺物,你竟敢、竟敢隨意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