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秋水
李青玉冷眼旁觀，她說的是實話，同時也是十分意外「銀杏」的長相與陸崢如此相像。
雖然像，但看年紀比陸崢大上幾歲不止，加上丹陽長公主表現出來的不自然，這就耐人尋味了。
仵作結束驗屍，在丫鬟端來的盆中凈了手，才在眾人眼巴巴的目光中向趙大人報告驗屍結果。
「大人，此人性別為男，年紀在三十上下，死因為連環掌震碎內臟經脈，身上除了這張人皮面具以及這兩團布以外別無他物。」
眾人的目光隨之放在他身側的衙役身上。
衙役手中端著托盤，上面放著的正是仵作所說之物。
一張人皮，兩個布團。
再瞄了眼屍體平坦的胸部，頸部的喉結，以及那張稜角分明男性化的臉……
一切由不得他們不相信，仵作的話並無虛言。
「這、這……竟然是個男子！」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真如鎮北王側王妃所言，有人冒充郡主的丫鬟意圖不軌……栽贓陷害？」
……
圍觀之人的竊竊私語，將有利的局勢偏向李青玉這一方。
李青玉指著地上的屍體，開口：「大人是說這人是個男子，並非明玉的丫鬟銀杏？」
「是不是銀杏下官不敢斷言，」仵作瞅了一眼李青玉，「但絕對是個男人。」
仵作心裡門兒清，這種事情絕對不能沾染，很利落地避開李青玉言語上挖的坑，他只是來驗屍的，不是來認人的。
李青玉不以為意：「千真萬確？」
被質疑他驗屍的專業性，仵作心頭有些不快，冷著臉：「自然千真萬確！」
李青玉點點頭不再說話。
趙大人咳嗽一聲：「刺客屍體已驗，不知其行兇的兇器何在？」
「大人，兇器在這裡。」
陸崢突然回道，原來那柄劍一直被他捏在手中，因長袖遮掩，並沒有讓人注意。
頂著眾人的驚訝眼神，陸崢解釋：「陸崢見出事時場面太混亂，擔憂兇器遺失，因此一直拿在手中。」
趙大人點了點頭：「陸世子果然心細。」
接過陸崢遞來的劍，趙大人打量了一眼，登時失聲道：「這是……這柄劍可是名劍秋水？」
這是一柄軟劍，輕巧，通透，劍身如玉，送入內力后寒光凜凜，氣勢如虹，就如同一泓秋水，泠泠然不容人褻瀆。
「正是秋水。」回話的是林大少爺，「這是我師父送給我的佩劍。」
「今日是二妹的及笈禮，不宜隨身佩劍，因此我將秋水留在了書房，並讓人看管。」
趙大人心下嘆氣。秋水劍出現在刺客手中，留在書房看管的人只怕已經遭遇不測。
彷彿在印證他的猜想，林管家帶著人一路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報告：「不好了……大少爺書房裡的人都出事了……」
書房裡留有兩名書童守著，被刺客吹入的迷香迷倒。刺客乘機盜走秋水寶劍。直到林管家帶人搜尋到書房時，兩個書童猶在昏迷著。
事情的經過很簡單明了。
趙大人問：「那兩名書童現在何處？」
「……還在書房裡昏睡。」
「帶路！」
林大少爺領著趙大人等去了書房。
李青玉沒有動，皺著眉陷入沉思。
今日之事一時半會兒難以明了，丹陽長公主以受到驚嚇身子不適為由回了公主府。
林老夫人派人將林芳馥送回去，才領著眾人出了佛杏院，回到先前的棣華院稍作休息，等待趙大人等人的消息。
很快，林大少爺領著趙大人進了院子。
兩個書童已經清醒，但一問三不知，絲毫沒有助益。
所幸的是，在書房裡找到了一個重要的線索——
一套與銀杏今日所穿的一模一樣的衣服。
事情變得撲朔迷離。
趙大人吩咐衙役將刺客屍體上的衣服脫下送來，又和林老夫人要來林府針線活最出色的兩個綉娘。
「將這兩身衣服做個比較，看有何異同。」
兩個綉娘戰戰兢兢，絲毫不敢馬虎，一寸一寸，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比對著，時不時的點頭搖頭，並小聲交談。
足足小半個時辰過去，兩個綉娘才收了手。
「如何？」
兩個綉娘對視一眼，均搖了搖頭：「完全一模一樣，沒有任何異常。」
「長短大小都一樣？」
綉娘遲疑一瞬：「雖有出入，但差異不大。」
有人怪異道：「趙大人，這有問題嗎？下人的服飾都是統一製作的……」
趙大人打斷：「這當然有問題。」
他沒有解釋，而是看向李青玉：「敢問郡主，王府下人每個季節能領幾身服飾？」
「明玉不知。」李青玉很坦然地搖頭，「王府一向由李側妃掌著中饋。」
李側妃道：「王府每季都會給下人發放四套換洗的衣物。」
因此，這兩身衣服沒有差異並不奇怪，奇怪的是怎麼會同時出現在林府。
「會不會是刺客去王府盜取銀杏的衣服混入林府？」有人猜測。
這個猜測可能性極大。
但一切未明，趙大人不置可否。
「各位，」一直沉默不語的陸崢開口，「現在還有一件事至關重要，如果刺客不是銀杏，那麼銀杏到底在哪裡？」
陸崢一語中的，眾人這才意識到銀杏的行蹤才是本案的關鍵。
「林管家，府里每一處都尋找過了嗎？」林老夫人問。
「回老夫人，全府都找遍了，除了大少爺的書房，沒有異常，下人奴僕也清點過了，一個不少。」
銀杏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有人猜測：「會不會已經離開林府？」
沒有人能夠回答。
如果是主動離開，那麼她與刺客之間定有所關聯，如果不是，只怕大概率已被滅口。
但還有一種可能——刺客就是銀杏。
陸崢想起幾日前上官玉兒遇刺時，從她的閨房跑出來差點撞上他的那個丫鬟。
那就是銀杏。
中氣十足，身高體格就如一個男子。
那溫柔得能滴水的嗓音，現在回想起來就有種矯揉造作的感覺。
而且，能長得如此壯碩醜陋的丫鬟，實在是少見。
心中的怪異感越來越強烈，壓都壓不住，陸崢猶豫一瞬，伸出袖中的手，悄悄打了個手勢。
議論中的一人突然開起玩笑：
「這銀杏難道還能飛天遁地不成？說不定那名刺客沒準兒就是銀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