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有緣
李側妃登時啞口無言。
其實她不求籤，擔憂的也正是相國寺的簽文太過靈驗，她不敢輕舉妄動表露出來。
只是……李側妃不由得再一次打量著氣定神閑的李青玉。
伶牙利嘴，似讚賞而非讚賞，拿大道理堵得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她還是小瞧了這位深藏不露的明玉郡主。
此時偏殿外突然騷動起來。
很快，引起騷動的人走進了偏殿。
那是個面白無須的大和尚，他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偈才道明來意：「各位施主，我寺主持雲摩大師已功德圓滿即將坐化，臨去前想尋一前來求籤的有緣人度化一二。」
話音方落，殿內頓時響起竊竊私語。
一打扮富貴的婦人問：「敢問這位大師，如何才算有緣人？」
李青玉心中忽覺不妙，果然就聽那和尚開口：「來時雲摩師兄已經算好了卜卦，有緣之人今日就在偏殿之內。」
他停頓了一下，慢慢問：「敢問上官玉兒、上官施主可在殿上？」
殿上頓時嘩然。
在上官琉璃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擁擠的眾人四下觀望，再有不甘也紛紛讓開來，將李青玉暴露出來。
那面白的高僧走了過來，雙手合十：「女施主請隨小僧一同前往主持院。」
李青玉巋然不動，好整以暇：「但是明玉並未求籤，無需大師解簽，可算不得大師口中所說的有緣人。」
這話一出，頓時引起四周眾人的不滿，紛紛出言聲討。
李青玉不為所動，只看著眼前和尚的一張白臉逐漸變得通紅。
李側妃站出來打圓場：「雲摩大師的簽文一簽難求，郡主不妨去聽聽大師的點化之言，就當是長長見識也好。」
李青玉微微一笑：「明玉一向不求佛，而拜佛最講究心誠，明玉如何敢隨便糊弄佛祖？」
這一切太過巧合，她不過一個小小女子，如何當得起主持雲摩大師的有緣之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心謹慎總是沒錯。
有人出聲附和：「明玉郡主說得在理，大師不如另外再尋一個有緣之人？」
面白高僧暗怒，臉色極為難看。他絲毫沒有料到李青玉如此的難纏。
「不用了。」
一道蒼老低沉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一個眉須皆白、面色紅潤的老和尚緩步行來。身後跟了一個雙眼迷糊的小和尚。
李青玉眸光微轉，已經猜出那老和尚就是即將坐化的雲摩大師。
很快，雲摩大師已行至跟前，雙手合十唱過佛偈才道：「女施主不願解簽，老衲也不強求，不如老衲請施主吃一杯茶？」
他神態安詳，紅光滿面，且行動自如，絲毫不像是即將坐化的人。
李青玉心有疑惑，但她不是個扭捏之人，行事絕不拖泥帶水。
既然雲摩大師親口相邀，一味的躲避只會陷於被動。
把牡丹留下，李青玉隻身一人跟在雲摩大師身後。來到主持院的一間禪房裡。
雲摩大師果然如他所說，親自烹茶。動作行雲流水，說不出的和諧與美感。
李青玉看著他的動作，飛快地在上官玉兒的記憶里搜尋有關雲摩大師的信息。
相國寺主持雲摩大師，是大齊國最為推崇的得道高僧，有著大齊國師之稱。據傳雲摩大師已經得到佛祖真傳，開悟成佛，不日就要坐化歸列佛前。
這樣一個有著至高地位的佛門大師，她不認為大齊國除了那位皇帝，誰還有能力請得動他來對付她。
那麼，他盯上自己，是為了什麼？
是看出了自己並非原主上官玉兒？
想到這，她瞬間暗自戒備起來。
雲摩大師給她倒了一杯茶：「施主心已亂，不如吃了這一杯茶，平復一二。」
茶水清澈，茶香四溢，混著檀香，室內祥和安寧。
「多謝！」李青玉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若是木五辛在，定會批評她這牛飲的姿勢甚是粗魯，簡直是糟蹋了一杯好茶。
沒來由的想起木五辛，李青玉怔愣，內心有一瞬間的苦澀。就如杯中的茶水，入口苦澀無比。
但她並不是矯情之人，一瞬間的苦澀之後就已恢復常態。
一直觀察著她的雲摩大師突然笑起來，定定看著她：「郡主還在嗎？」
他問得沒頭沒腦，但李青玉還是聽明白了。
他果然知道自己並非上官玉兒。
「大師何出此言？」
雲摩大師但笑不語，神態安詳，不悲不喜。眼神是洞悉一切后的淡然。
李青玉最初來到異世的惴惴不安反而慢慢消散了。
忽然就覺得雲摩大師究竟是誰請來對付她這一問題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
她放鬆下來，端著茶杯淺酌，神態閑適淡然，渾然不在意茶水苦澀。
雲摩大師雪白的長眉一抖，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老衲受人所託，請教女施主可聽說過'借屍還魂'一事？」
李青玉面不改色：「明玉不明白大師在說什麼。人已死，身體各處衰竭，如何還能死而復生？」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雲摩大師笑得像個彌勒佛，「她在佛前跪了千年，但是佛祖並不能插手人間的事，才換來你的出現。」
他的笑容能讓人放下戒備，李青玉脫口而出：「可為何是我？」
話出了口，李青玉就反應過來自己的失言，不由得質問：「德高望重的大師也會使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來惑人心智？」
茶水，檀香，混合著，迷人心神。
「女施主心志之堅定，實屬世間少見。雲摩得罪了。」
李青玉冷冷看著他不語。
雲摩大師苦笑一聲：「和尚也是要吃飯的。」
李青玉冷哼。
雲摩大師嘆了口氣，指著茶杯，只問她：「苦嗎？」
李青玉一怔，瞬間感覺到唇齒間殘留的苦澀，老實回答：「很苦。」
雲摩大師眉開眼笑，笑得十分歡快：「我放了黃連，不苦才怪。」像是惡作劇得逞時的洋洋得意。
一個得道高僧、頂級大師，瞬間化身為搞惡作劇的老頑童……
這形象的轉變讓李青玉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雲摩大師不等李青玉應答，繼續道：「今日之事，雲摩絕不對外透露半分，但請女施主幾日後。幫雲摩捎去一件東西。」
這個交易對李青玉來說並沒有吃虧，但她猶有不放心。
「大師不是受人所託來試探我的嗎？若你我交易定下，又如何向那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