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神獄
「若是我沒有記錯，並非是我先接近他的吧？」李青玉反問，聲音有些冷。
初入秘境的那日夜裡，她結束修鍊，結果差點沒被一雙綠眼嚇個半死。
綠髮老者——木長老早已從綠怪小木王處得知事情的始末，但他本就是個謹慎之人，不會輕易相信任何巧合和意外，因此才將李青玉關了幾日，一者是為了觀察，二者是打擊她的氣焰，讓她心有懼意，好方便行事。
然而他的打算都落空了。
幾日來，李青玉如老僧入定，除了和草妖侍者探聽消息無果外，便再無異動，安安靜靜的該吃該喝該修鍊，有種賓至如歸的從容淡定，就連蒼白的臉色也變得紅潤起來。
加上此次前來見面，在他特意的施壓以及攝魂術之下，她竟還能臨危不懼，面不改色。
光這一點，就讓他刮目相看，心生敬重。
但同時，心中對她更加忌憚幾分。
他揮了揮手，四周合圍的大樹又長出腳整齊的離開。
「你不是神獄中人！」木長老語氣很肯定。
李青玉很乾脆地點頭承認，卻疑惑問：「神域？」
白木口中的秘境竟是神域？
木長老看了她一眼，知她誤會，眼中意味不明：「神之煉獄！」
李青玉悚然而驚。
木長老緩緩道：「此地原為萬妖界鈞城轄地，屬神龍大陸一隅，萬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滅世浩劫，神龍大陸分崩離析，失落在虛空之中。我們所處的這一隅被夾在時空縫隙里苟延殘喘、與世隔絕。萬年來，這裡的靈氣日益枯竭，各種族為搶奪資源開始陷入連年混戰之中，並相繼滅絕。」
「千百年前的某一夜，這裡突然湧現大批陰靈，這些陰靈極其聰明，竟如人類一般建成陰兵，並日益壯大，形成一股強勁的勢力，逐漸蠶食混戰中剩餘的種族。」
「如今，這裡已是陰靈當道，生靈塗炭，剩餘的種族幾乎被其滅絕殆盡，猶如人間煉獄，是以稱為神獄。」
老者將神獄的來由娓娓道來，滿是褶子的臉上愈顯滄桑和悲愴。
這些事情太久遠，且與如今的李青玉並無干係，猶如鴻溝一般難以逾越，李青玉就如聽到一段久遠的歷史一般，淺嘗即止，並未引起太多的重視。反而對除了皓瀾大陸之外還存在著異世界大為震驚。
「竟然還有其他世界的存在？」
木長老瞥了她一眼，微微頷首：「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眼界要放寬些！」
李青玉點點頭，很是認同。壓下對異世界的好奇，又仔細琢磨著木長老的話。
「神龍大陸……果真有神？」
不然為何稱為神獄，而不是地獄？
她眸光微轉，若有所思。
「要成神，談何容易？」綠髮老者避之不答，眼睛卻亮了起來，露出一絲懷念之色。
李青玉微笑著看他：「木長老，您不是神么？」
他眼中露出的懷念之色不會做假，想來是幸運躲過萬年前的那場浩劫而存活下來的「人」。
萬歲之軀，已同為神。
「我豈會是神！？」老者失笑，彷彿被她幼稚的話逗笑，臉上的褶子更深了，卻洋溢著一股歡喜。
繼而想到了什麼，微微失神，臉上懷念之色深了幾分，喃喃自語。
「我不過是道觀講壇前的一棵樹，有幸聽了道長來講道，開了智修鍊成妖而已，哪敢肖想成神？」
話落時，臉色已變得十分的複雜難看。
李青玉一怔，並不覺得老者是妄自菲薄，反而更多的是悲愴和悔恨。
然而不等她深究，老者瞬間收斂所有神色，眼中只餘一抹威嚴。
他竟是不由自主透露了那麼多，並露出不該有的神色。
大概是老了，需要找人傾訴。他心中自嘲，暗暗戒備。
「你來神獄究竟有何目的？」
他第三次詢問李青玉，神色間已有薄怒。
李青玉心中並無懼意，定定看著他，沒有隱瞞。
「晚輩修為盡失，需木靈恢復。此行便是為尋木靈而來。」
這話一出就如驚雷，木長老勃然變色，怒氣沖沖：「又是木靈！」
「可是有人來尋？」李青玉詫異之餘，又瞭然。
經過張同塵薨逝，蒼玉被盜，再察言觀色，有人先她一步尋找木靈已不難猜出。
木長老冷冷一哼，怒氣不減反增，眼神冰冷犀利：「你來遲了，木靈早已被劫走！」
果然如此。
「何人所為？」
李青玉雖有失望，卻沒有亂了分寸。這種可能，她心中早已有了設想，因此並沒有驚慌失措。
「一個叛徒！我族之恥！」木長老睚眥欲裂，怒極之下竟拂袖而去！
李青玉又因此再次被關進牢房裡。
她不由自嘲，她竟總是無端惹來牢獄之災。
大概是已獲知她覬覦木妖至寶木靈，這一次沒有再將她關在樹洞里享受「高級」囚犯待遇，而是關押在樹洞外的籠子里，高高掛在樹上，受眾妖唾罵。
沒了好吃好睡，遭受著烈日暴晒、冷夜寒襲，周圍還有重「樹」把守，此外日日有「人」圍觀指點，偶爾還會朝她扔石塊……
這才像是對待囚犯的樣子……
李青玉不由暗自得嘆氣。
就連綠怪小木王也拿著受傷的眼神指責她。
「連你也要傷害我……」大大的綠眼濕漉漉的，啜泣著，萬分委屈。
「何必說這些？我現已是階下囚，如何傷害你？」
李青玉不由失笑，她是見識過他的古靈精怪，自是不敢相信他此刻的「委屈」。
況且，比之他，她李青玉更加委屈。
有苦說不出，有理說不通的委屈。
她不過是來尋找木靈，不做隱瞞道明來意，並未偷搶掠奪，成與不成不過一句話，結果卻被一棍子打死。
被這般野蠻粗暴對待，她如何不委屈？
況且她總覺得，她是在被遷怒。
在這之前，她沒有感覺到木妖爺孫對她的惡意，只是現在，有點懸。
小木王噎住，瞪著她：「你要搶木靈，就是在傷害我們。」
「我何時要搶你木靈？」李青玉啞然無語。
「你來這裡不就是為了木靈嗎？你和那個壞人一樣，都是來搶我族寶物的！」
李青玉無奈：「事已至此，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她忍了忍，手指敲著籠子，又道：「何必辱我？」
士可殺不可辱，但是不忍辱負重，如何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