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妄
她中計了！
山賊攔截不是為了試探，更不是為了拖延，而是為了讓她加速前行！
前方有埋伏！
想通這一點，她立馬調轉回頭，然而此時山林異變橫生——
「撲稜稜……」
四周山鳥展翅亂飛，不一會兒就已不見蹤影。
山林寂靜，蟲鳴鳥啼彷彿集體失聲。
李青玉左手提著韁繩原地打轉，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右手扶在馬鞍一側別著的長劍劍柄上。
棕色的馬打著響鼻，馬蹄不安地刨地，李青玉斂眉側耳，警惕起來。
「咻——咻——咻——」
破空聲大作，利箭化作箭雨朝著李青玉疾射而來。
箭雨細密，毫無空隙，不露破綻，李青玉瞳孔緊縮，身體挺直，右手瞬間抽出長劍，迅速朝著射來的箭雨揮去。
「叮、叮、叮……」
伴隨一陣緊密的金屬打擊聲，十幾支箭被打落在地。
「噗！」最後一支箭插入土中后，林子死寂下來。
李青玉更加戒備。
她經脈已碎，靈力半點不剩，唯有在戰場磨礪出來的招式還能抗擊一二。
但她不知道這片山林里究竟藏著多少敵手，其中是否有修士，她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十幾支箭矢，暗中估算著自己還能扛多久。
時間彷彿靜止，耳邊風聲徐徐，李青玉依然坐在馬背上不敢妄動，不過瞬息她的額上已經沁出細密的汗珠。
座下的馬匹是楚珩命人精心挑選的良駒，經此變故，竟沒有胡亂髮狂，棄她而去。
只是——
「嗤——」
一聲輕微響動，隨即是一陣「咕嚕咕嚕」聲，彷彿有隻輪子正碾地前行。
這種咕嚕聲，在戰場已經馳騁百年的李青玉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弩車！
戰弩！
李青玉臉色瞬間大變，不敢再留在原地，座下馬匹徒然高聲嘶鳴，馬前蹄高高抬起，繼而朝著來時方向狂奔疾馳，險些將她甩出去！
李青玉緊緊抓住韁繩，雙腿夾緊馬腹不放鬆。
而此時，咕嚕聲愈近了。
她瞬間做出決斷，銀牙咬住右手中的長劍，騰開手掏出一枚匕首，反手狠狠插入馬臀，馬兒吃痛拼了命往前賓士。李青玉身體前傾伏在馬背上，馬速風馳電掣，兩側景物在眼角余光中化作重重殘影。
她只想著快些，再快些，快些離開那架戰弩的射程。
呼呼風聲中，戰弩行走的咕嚕聲戛然停止，李青玉身體緊繃，神情凝重，來不及了……
她算計著戰弩上箭的時間以及射程長短，而在此時——
「嗖——」
破空聲隱藏在呼呼風聲中，卻在李青玉耳中放大無數倍，她凝神屏氣，默算著飛箭的距離。
近了，近了……
李青玉已經感覺到飛箭的利刃帶來的森然殺意，下一刻她果決拉緊韁繩，在飛箭即將射中她的后心的前一瞬，往右調轉方向，堪堪避過那支飛箭！
「轟！」
飛箭射入一棵大樹，瞬間將大樹從中炸斷！
李青玉心悸不已，然而不等她有所放鬆，「咻咻咻——」細密的箭雨疾射而至，李青玉揮劍掃去，這次的箭雨絕非先前所比，每支箭都帶著狠絕暗勁，沒有靈力的她已漸感不支，而在此時，戰弩第二支箭已經射來！
李青玉已是強弩之末，掃落箭雨已是勉強，再無餘力去躲避即將到來的弩箭。
前有箭雨，後有弩箭！
她咬緊牙關，雙眼閃過決然狠意，竟是放棄揮劍，「噗」一聲，一支箭深深射入她體內，差一點就射中心臟讓她命喪當場！
疼意傳遍四肢百骸，李青玉眼前陣陣發黑，她強壓著喉間血意，忽地伏下身子，極其慘烈地避開身後射來的第二支箭——箭鋒的暗勁如利刃一般劃過她的後背，衣袍被瞬間割裂，後背肌膚皮開肉綻，慘不忍睹！
然不等她呼痛，飛箭炸開的同時，「嗡——」
破空聲近在咫尺，第三支箭已緊隨而至！
連環箭！
又是連環箭！
該死！李青玉咬牙暗恨，竟然請動軍隊來對付她！
這背後之人到底是誰？
不容她猜測，第三支箭「噗」一聲射中馬兒后臀，李青玉瞳孔一縮，瞬間躍起撲落在地，與此同時，「砰」一聲鈍響，被箭射中的馬兒瞬間爆炸，化作血雨，濺落四下！
李青玉悶哼一聲，終於壓制不住，「噗」地吐出一口口鮮血！她被馬兒爆毀的氣勢波及，加上先前已經中箭，傷勢未愈之下又添新傷，真真切切到了強弩之末、任人宰割的地步！
箭雨停了下來，有整齊劃一且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朝她包抄過來。
她趴伏在地動彈不得，渾身浴血已無餘力，今日只怕凶多吉少！
我命休矣！
她閉上眼復又睜開，雙眼黑得晶亮，她不甘心！絕不認命！烈陽穿過樹葉的縫隙照在她的身上，令她全身熱血沸騰，她還有一線生機！
腳步一步一步靠近，李青玉卻眼眸發亮，鎮定異常，她在等待，在蓄勢待發，在賭命——
一步，兩步，三步……
就是這個時候，李青玉抓住機會，將手中長劍一轉，陽光照在劍身上，耀眼的光芒反射到殺手的臉上，眾殺手反射性抬手遮眼，李青玉猛然奮起一躍，眼看著就要突破包圍，卻在此刻，一匹黑馬疾馳而來，馬上之人馬鞭一揮，一卷躍起的李青玉，在眾殺手反應過來之前，將她拉至馬背，疾馳而去！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中，待李青玉回過神，她已趴在馬背上，身後的殺手緊追不捨。
一路疾馳，李青玉強忍著馬背上顛簸帶來的昏旋感，注意到身後之人時不時的揮手施法阻擋殺手射來的暗箭，手法輕鬆隨意，不由得暗暗驚奇，想要轉過頭去看身後之人的容貌。
然而不等她看清，馬兒突然高高躍起，差點將她甩出去！只聽耳邊嗖的破空聲，一支箭擦著她的頭皮飛過，嗡一聲插入大樹樹榦，轟的一聲大樹瞬間攔腰折斷！
李青玉心有餘悸，馬兒載著兩人很快出了山林，殺手忽然就消失不見蹤影。
李青玉微微鬆了口氣，眼前一黑昏了過去，昏迷之前，隱約聽到身後之人戲謔的聲音響起——
「怎麼？感動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