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酒桌
這樣的事情怎麽能算了！
珙縣縣令的筵席上可全是讀書人啊！又不是什麽窮鄉僻壤的刁民！
一個個都穿的人模狗樣的！拿別人的身體缺陷開這種低劣的玩笑有意思麽？！
寧藍筱覺得自己憤怒到了極點，似是一個要被撐破的氣球。
若不是在她身側的胡屠拉住不停拽著她的衣袖，就她現在這憤怒的情緒，怕是要忍不住跑去主桌上罵街了。
“僅此一次，”寧藍筱豎起了自己的食指，笑裏藏刀地看著胡屠，“要是再讓我聽見侮辱你的話語，我就把這裏的桌子全掀了。”
見寧藍筱不像是在開玩笑，胡屠的表情立馬變得愁苦，這明明被笑話的是他呀，他的主簿這麽激動做什麽……
可是不敢高聲抱怨的他隻能小聲地念叨著：“應應……應該……帶……帶著……帶著衛……衛桀遠……一、一起……一起來的。”
來到珙縣之後，為了去尋找恢複身份的方法，衛桀遠進入縣城沒多久就和他們暫時分開了。
因為珙縣的縣令禁止難民進入，已經閉了半個月的城門，今天也是隻有拿著筵席請帖的客人才能進城，貿然出城的話，無法再從正門口回來。不想打草驚蛇的衛桀遠也隻是混進縣衙，打探一下黃河口現在的情況。
胡屠並不知道衛桀遠去做什麽，隻知道他有要事處理。所以此時生怕自己按不住寧藍筱的胡屠開始有些懊悔，他怎麽就沒問問衛桀遠什麽時候能回來？他可是他們三個之中唯一會功夫的呀，要是等等他拉不住寧藍筱，都沒有人可以護著他們……
寧藍筱可不像胡屠這般怕事，就算這在座的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也是當朝丞相不是？
沒人認識她還最好呢，她就當微服出巡，正好可以看看，這遙遠偏僻的十八線小縣城的父母官稱職不稱職。
要是她今天在這裏過得舒坦就算了，要是再發生什麽讓她不舒心的事兒，等她回到京城就要想辦法讓他這個官做不成。
反正在“國難當頭”之際，連原本呆傻的皇帝都禦駕親臨來治水，他這區區九品縣令居然舉辦了這樣一個極度奢侈的生辰筵席。
所以不是寧藍筱吹，雖然她見到珙縣的縣令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卻已經可以給他列出十綜罪了。
你看：一沒有心係災區，二還鋪張浪費、三有欺負同僚，四說不準他還收受賄賂，這五呢，這縣令長的還有點影響她的食欲，至於六七八九十，她這再看看說不定還能翻出不少黑料來。
寧藍筱悠哉地撐著自己的腦袋，跟胡屠坐在偏遠位置上的她，眼睛恨不得片刻不離坐在主桌上珙縣縣令孫磊身上，像是已經在腦海裏模擬起要給他定下什麽樣的罪責，又要怎麽處罰他了。
而坐在寧藍筱邊上的胡屠，則在結結巴巴的和她說著坐在主桌的都有誰，在現在到的賓客裏又有哪些是貴客。
雖然胡屠說得很慢，寧藍筱一點都沒有催促他，隻是在胡屠介紹某個人的時候看上幾眼，然後從對方的身份、穿著、舉止來給對方打一下自己的印象分。
“就是說，這在主桌上的，是這一個省裏除去你以外，所有的縣令？撫台大人因為水患的緣故在黃河口，未能趕上這次的生辰。”寧藍筱微微側向了胡屠的身邊，伸出了手指，開始和他一一確認在座所有人的身份，“這幾個縣令和你的關係都不好。”
主桌上八張座椅隻坐了七個人，看來不管撫台大人來不來，珙縣的縣令都把位置給他留好了。
那明明是官員們坐的地方，可並未給胡屠留座，甚至讓他坐到備用桌上，可見不僅是珙縣的縣令，附近其他的縣令官都不喜歡胡屠。
“那幾桌呢，是這幾個縣令的家人，”寧藍筱指向了次桌的方向，“之前跟著一起叫你糊塗縣令的人是珙縣縣令的兒子，坐在位置上同其他男子一起玩耍的是縣令的小女兒。”
說到這裏的時候，寧藍筱嘴角的笑容變得有些詭異。
她那明晃晃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端坐在位置上的珙縣縣令年輕漂亮的妻子看著，隻見孫磊溫順的妻子麵帶笑容看著自己的女兒，臉上的表情幸福至極，寧藍筱又扭頭看了看她那還在角落裏玩耍的兒子，像是發現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
“再接下來呢，就是省城最大的米商、酒商一家。”寧藍筱眼中的笑意變得更加濃，“今日的酒也是酒商送的吧？果真靠著朝廷好吃飯，這兩家人丁興旺不說，一個個還都肥嘟嘟的真可愛。”
杞國的酒商是要和朝廷打交道的，因為杞國每年的糧食收成變化很大，在確保糧倉充足的情況下，酒商能用米釀的酒在數量上也受到限製。
寧藍筱原本是不懂這些的，胡屠給她介紹的時候，順便把這一層關係也一同說了。
一個小小的縣令交上這樣的“好友”，怕也是別有用心。畢竟在寧藍筱的認知裏“官商勾結”基本就沒有什麽好事。
“再之後是省城裏的富貴人家，雖也經商可並非什麽肥水的生意，或者說是不需要太硬後台的生意，”寧藍筱笑著搖了搖頭，“一個個吃著都不是很開心的模樣，怕是覺得自己的禮送重了吧？”
這“禮”送重了的富貴人家到來的挺齊，滿滿坐了一桌，一個個脾氣也不小，不管什麽大小事務都找這棟宅子的下人去忙，完全沒有想要給這裏下人一些麵子，對他們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不過從這生辰筵席上來看，這人的三六九等還真被劃的清楚呢，你在對方心裏排在什麽樣的位置上，隻要看看別人宴請眾賓客的時候你坐在哪裏就行了。
“最後呢，便是一些上不了台麵，又不得不請的閑雜人等吧。”寧藍筱的目光以自己為圓心，在四周轉了一圈，“還真是魚龍混雜，什麽樣的人都有呢。”
胡屠點了點頭，卻還是一臉的不解：“你、你你……你問這些……這些做……做什麽？”
“越是到這種時候，有些事情越是能顯露出來。這人太多了啊，就是把一大團的餃子餡放進餃子的皮裏，會露陷的。”寧藍筱輕輕拍了拍胡屠的肩膀，“胡縣令，你可不要成為這其中任何一種人啊。”
聽完這句話後，胡屠的眼神一下變得有些複雜。
在這一瞬，他覺得自己找來的這個主簿有些不簡單。
雖然前幾日她想出治水方法的時候，讓他覺得驚喜，詫異於這樣世間居然會有如此聰慧的女子，讓他感慨自己的學識淺薄，白活了二十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