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舉杯敬風塵（二）
「公子醒了，今日中秋，你們既在此處，便吃些月餅，剛做好的。」
來人正是夜裡幫九謠的那位中年婦女，隨夫姓孟。
「多謝孟大娘，叨擾了。」九謠對孟夫人鞠了一躬，孟夫人忙將她扶起。
「你們也是不容易，公子這是箭傷吧，怕是須得些時日才能好呢，你們家離這兒遠不遠？不方便回去便在這裡住幾日也無妨。」孟夫人很熱情，明明與他們只是萍水相逢，卻願意如此幫他們。
九謠笑著回道：「不多打擾了，等阿……我哥，感覺好一些我們便離開了。」
「好，好，你們休息一會兒，哦對，你們的衣物當是幹了，過會兒我叫苓兒給你們送來。」孟夫人將月餅盤子遞給九謠，轉身離開。
「大娘且慢！」司空宸出聲喊住了孟夫人，「請問一下，這村裡是否住著一個叫做清漣的少年？」
孟大娘轉回身來，愣了一下，隨即才猶疑開口：「有的，就在村南，你們……是要去找他？」
「可是有什麼問題？」九謠微微蹙眉，不解道。
孟大娘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轉而覆上了悲憫：「清漣那孩子也是可憐，前些日子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尋到村南去，好像是問他和他娘什麼事。」
「孤兒寡母的，對面一群壯小伙，那些人罵他娘，清漣不服氣回了嘴，護著他娘，叫那群人吊起來打了半晌，打那之後清漣他娘就病倒了，那些人還是三天兩頭地過來，不知道是叫他幹什麼事……」
說罷，孟夫人略帶惋然地嘆了口氣，忽的又想到了什麼，匆忙問九謠：「你們來這兒找他，這孩子不是做了什麼壞事吧？」
九謠也頗有些憫意，這個清漣實則沒什麼壞心，不過是為人所迫，她勉強笑了笑：「大娘別擔心，他沒做壞事，我們是來幫他的。」
「那就好，那就好。」孟大娘方才鬆了一口氣。
「既如此，大娘您先去忙吧，我們收拾一下，馬上就去清漣家。」司空宸起身整好衣物，沖孟夫人作了個揖。
兩人很快趕去村南，問了人找到了清漣家的院子，遠遠便看到門口有人把守，院內嘈雜非常，不知道在幹什麼。
他們沒有直接前去，而是繞到了屋側，隔著厚厚的柵欄，尚可從紅柳枝縫中看到院里擺了兩張低矮桌子，共有七八個人。
九謠將院內環視一周，院子竟是出乎意料的大，都是墾好的地，看樣子種的是蔬菜，想來剛入秋便收了，另外還種了幾棵果樹和桃樹。
可院內卻並未發現清漣的身影，估計是被關在屋裡，而且，龍錦月也不在。
再觀桌上幾人，像是灌了不少酒，言語粗鄙，不知是在罵誰。
「喝！」
「什麼狗屁皇帝，在那些王公貴族眼裡，他怕是連條狗都不如！」
「真他娘的把自己當個人物，敢對我們大人出言不遜，也不看看自己那副鬼樣子！」
「要不是有我們血月殿，他們陵國早就讓……嗝，讓炎國給佔了……」
九謠轉頭看司空宸：「他們是血月殿的人？」
司空宸微微頷首，將目光移向正房，似是在思量什麼。
「什麼人？！」門口望風的那人許是沒有喝多，不消片刻便注意到他們了。
索性也沒準備直接轉降，既來了，起碼得打幾架，司空宸便大大方方走了出去，笑意盈盈地站在看守面前。
「司……司，司空宸？」那人瞪大了眼睛瞧著司空宸與九謠，恨不得用眼神將司空宸灼一個洞。
「誰……？你說是誰？」一個喝醉的黑衣人從桌邊站起，搖搖晃晃走過來，半趴在那個看守的肩膀上。
司空宸和九謠現在基本可以確定，昨日遇到的那些刺客與這些人並非一夥。
幾個醉死的人聽到這裡竟搖晃著亮了劍。
司空宸帶著九謠身後箭應付不得，身前劍還是遊刃有餘的，何況對方是三五個醉漢。
左腿受傷不便行動，司空宸將九謠拉到身後，掃腿揮拳一氣呵成，青月劍尚在腰間未出鞘，對面幾人已倒得七七八八。
「是不是少了個人？」司空宸微微偏頭，挑了挑眉。
「那個望風的，進屋了。」九謠的唇角微微抽搐，「他們不會都死了吧？」
「傻啊，醉了而已。」司空宸彈了一下九謠的額頭，抬步向屋裡走去。
一打開門，撲面而來的是白茫茫一片，不知是灶灰還是麵粉，嗆人得很，兩人都連忙掩住口鼻。
正要進去，卻見一道寒光閃過，司空宸即刻拔劍相擋，九謠聽到了兵器撞擊的聲音。
眼前勉強可以看清一些了，偷襲未成，龍錦月毫不猶豫地轉身欲逃，司空宸揮劍划中了她的後背，瞬間，她的衣衫露開一道口子，九謠清楚地看到她的後背有一塊巴掌大的明顯暗於周圍膚色的皮膚。
不像胎記，更像燒傷。
等等……
九謠瞳孔微微放大，她隱約想起在哪裡見過同樣的痕迹……是在哪裡？
司空宸早已緊隨其後從窗戶出去，留下九謠在原地不知所措。
「唔……唔！」
帶著哭腔的悶哼聲從角落傳出，九謠抬手揮散面前的白粉，走去那個角落。
清漣像蟬蛹似的被綁在那裡，嘴裡塞了一個偌大的紙團，露在外面的臉和脖頸全是傷，此刻正眼淚汪汪地看著她。
九謠趕緊將紙團取出，清漣才沒命地咳嗽起來，似乎想說什麼話，卻只是將臉憋得通紅。
九謠幫他解開了身上的麻繩，清漣這才坐起身來把臉埋在膝蓋間「嗚嗚」哭起來。
司空宸沒有追太遠，他畢竟受了傷，龍錦月身手不弱，而且還有另外一人幫她，追了一截后他便即刻返回來了。
一進門便瞧見九謠正在安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清漣。
「阿謠姐……他們不知道把我娘藏到哪兒了……」清漣抽噎著開口，額頭的傷口還流著血，蹭到了衣服上。
司空宸之前在他面前喊過她，清漣知道她的名字並不奇怪，看著他蜷成一團坐在那裡，倒是很惹人心疼。
「阿謠，你看。」
司空宸撿起了地上的紙團，之前塞到清漣嘴裡的，展開之後，竟是一張地契。
九謠趕忙去看，是一幅模糊不堪的地圖，有些地方沾濕了看不清，但正頭兒上便寫了三個大字――碧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