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暖玉落青煙（二）
司空宸在余冼房裡睡了一晚，清晨九謠剛醒便聞到了誘人的香味，等她更衣洗漱完畢，司空宸剛煮好的熱騰騰的麵條已經端上了桌。
以至於九謠的心情分外不錯，居然還笑嘻嘻地與在五皇子府外遇見的、一見面就對她「呀」了一聲的龍錦月一同進了府。
「莫神醫，我五皇兄的病如何了？」她臉上的笑意很濃，叫人看不明白她的真實情感。
她沒有故意刁難，九謠當然不可能對她惡語相向，便規規矩矩道：「回公主殿下，五殿下的病症無大礙，仔細調理幾月便好。」
彷彿是應著她這話，話音剛落便有一名小廝急匆匆趕來：「莫醫師！趙醫師讓您趕緊過去一趟，殿下此時的情況很不好……」
九謠狐疑地看了看龍錦月，莫非，是她做的？
龍錦月卻無辜攤手：「看我做什麼，我什麼都沒做，我也才剛來。」
頓了一下，她繼續開口：「我若真要動點什麼手腳，還要向你詢問？那不是在加重我的嫌疑？」
九謠依舊沒有打消懷疑，這人真是夠精明，即刻便猜到她心中所想。
沒有多作遲疑，她即刻便向著龍玄璟的寢殿趕去，他此刻不似那幾日那般發高燒，而是打著顫渾身冷得像冰，趙醫師正站在床邊。
「丫頭，幫一下忙，按摩……你畢竟是女孩子，按摩終究不適合你來做。你來施針，我負責按摩疏通經脈，我信得過你，」他的語氣沉穩，透著堅定，「這算是好事，寒氣散發出來，便有機會治好。」
九謠不敢耽擱，即刻便去幫忙，趙醫師手法嫻熟，不愧是經驗老道的名醫，九謠沒少練過針灸，自然也是信手拈來，兩人配合倒是相當默契。
等龍玄璟的狀態終於穩定，已然是午時了，趙醫師擦擦額頭的汗，沖九謠豎了個大拇指。
龍玄璟病情的突髮狀況讓他們不得不留在這府中用午膳，九謠在心中默默祈禱司空宸不要傻傻等著她回去吃飯。
「唉，想想你，再想想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徒弟，當真是天壤之別！」趙醫師深深感慨，有些恨鐵不成鋼，隨即又對九謠讚賞道，「不是我誇你，你這丫頭的醫術當真不錯，想必師出名門。」
名門？或許吧，畢竟她家師父雖也有個神醫之名，卻隱逸山中不問塵事。
她便禮貌性的笑了笑，算是跳過這個話題。
趙醫師卻說：「丫頭，可否一問，你師父是何方高人吶？」
九謠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余冼既選擇隱世而居，必然是不願旁人知曉他的身份，她斷不能貿然告訴他人。
她頗有些為難和歉意地對趙醫師鞠了個躬：「趙前輩，我師父他老人家向來不願置身塵世，恕晚輩不便多言。」
趙醫師爽朗一笑，擺了擺手：「你這丫頭，不便說便不用說了，何必行此大禮。」
「趙醫師，莫醫師，還請移步西殿用膳。」
桌上擺了許多樣菜品，很是豐盛，九謠隨意夾了些，倒沒想到這菜中居然還放了人蔘。
人蔘……
忽的，她腦海中靈光一閃，趕忙起身喊了那送餐的婢女詢問：「殿下也吃這樣菜嗎？」
她指著的，正是含有人蔘的一盤小炒。
「殿下尋常不愛吃這人蔘，梁太醫也不許殿下服用人蔘，故而並不常吃，但偶爾會喝參湯。」
「那殿下最近一次喝參湯是什麼時候？」九謠慌忙問道，惹得趙醫師跟著她緊張地站起。
「就……就在昨夜，莫醫師，是參湯有什麼問題嗎？」那婢女頓時有些犯嘀咕，也開始憂心，努力回憶著龍玄璟平日的飲食。
「哦，你先下去吧，我隨口一問，沒什麼大事。」九謠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友善一些，對那婢女點了點頭。
「可是發現了什麼？」趙醫師壓低聲音問她。
「趙前輩，我好像知道當年那位神醫緣何被判誤診了。」九謠此刻也不是很確定，但這個解釋好像還很合理，「我們的葯中放了一味附子……」
「附子與人蔘不可同用！」趙醫師像是恍然大悟，又帶些懊惱，重重鎚了一下桌子，「瞧我這腦子，連這點事都沒想到，殿下以前服用的方子和丹藥都沒問題，卻沒有查飲食，不過說來，殿下只用了兩次葯，沒有附子，吃人蔘喝參湯都沒有問題，故而忽略了這一點……」
「殿下病情忽然惡化，定然是因人蔘和附子同用，當年那位醫師當也是如此，只是當時殿下初患此症，故而人蔘和附子配伍所起的副作用反應格外強烈些。」
九謠還是很有些不解的，那位醫師既是同她師父一般有個神醫之名，起碼醫術不用質疑，緣何陛下不信他還要將他家人連累？
――――
獨孤溟連夜趕到了血月殿，並且應了江穆要求只身前往。
「小喬呢？！」他的語氣難得地泛著冷意，眼中卻有兩團火。
「別急啊獨孤溟，我的妹妹在我這兒自是過得很好。」江穆的手叩著面前機案，一下一下的，再加上他那陰陽怪氣的語調，讓人聽著莫名的有些心煩。
「我問你小喬呢？！」獨孤溟能像如今這般焦慮的時候當真是少，可現在他一心只想著見到江亦喬，確認她的安全。
江穆似乎被他的態度惹惱了，說話時有些咬牙切齒：「獨孤溟，你算什麼東西？我妹妹的安危用得著你來操心？你別忘了，你可是她的殺親仇人！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她的下落？！」
獨孤溟眉眼一沉，腰間雪劍已出鞘，似乎壓著怒意，緩聲道：「江穆，我記得我曾說過，你父母的死，非我浮光殿所為！你別告訴我，你大老遠將我叫來，便只是同我翻這些陳年舊賬！」
「呵，口說無憑，眼見為實！」江穆抬手握拳錘了錘自己胸口，「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你可別告訴我，是他們在你面前雙雙自刎！」
獨孤溟抿唇看著他，沉默片刻才開口，聲音帶了些沙啞：「我自以為愧對的，僅小喬一人。」